《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36、第三十五章 破水·第一

　　两三天之后，烛陌风的高烧才算痊愈。他活蹦乱跳地从石洞中探出头去，双手背在身后，颇有些兴致地打量着在林间耍枪的柳许。一道道寒光似游龙飞出，又豁然抽回，反手扔出朵枪花，一停一顿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烛陌风双臂环在胸前，一直倚在树干上默不作声，直到柳许这一套枪法耍完，才极为捧场地拍拍手。
　　柳许忽然听闻稀稀落落的掌声，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惬意的白发少年，不禁眉头紧皱，片刻后才舒展开。一翻手，墨龙软枪化作流光藏进柳许怀中。
　　“你看我烧也退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去断头崖？”烛陌风侧身凑过来，笑嘻嘻问道。
　　柳许没急着回答，他抬手抄起一旁的水壶，动作间隐隐有些停顿，似乎对于那天的事情还有些芥蒂。他猛灌了几口水，咂嘴道：“今日便动身吧。”
　　因为种种缘故，他们已经待在这里有一周多的时间了，等到一个月的期限一到，廖松必然会有办法把他们几个人给搞出去。如果在此之前不能赶到断头崖，总觉得来这万山毒沼的卿玉山亏了点儿。柳许没有顾及到他这个刚痊愈的病号不能走太远的路，也是因为时间限制而迫不得已。
　　烛陌风莞尔，却没料到这一笑竟是让柳许狠狠呛了口水，一时咳嗽不止。烛陌风带着颇有些玩弄的意味凑过去，兴许因为柳许本身皮肤就偏白，眼下一抹胭脂红浮在脸上格外明显。觉察到自身变化的柳许立刻抬手好似打蚊子似的，将坐等看好戏的人轰走。他猛然缩了缩脖子，见柳许这副态度，烛陌风也不自讨没趣，只得悻悻地叫了声，灰溜溜地回去准备招呼赵小黑他们动身。
　　一路上烛陌风算是倾家荡产地把自己对于卿玉山的了解一股脑地贡献出来，兴许是因为陈诚家里养了这么个烛家的孩子，所以他书库中有关于烛家的东西似乎就要多很多了。五年之战之前的烛家还很意气风发，才留下九阴烛家长老勇闯卿玉山的事迹，更有不少的书籍记载的是此事。小时候烛陌风就当看英雄故事和科普文章来看这些东西，也没料到长大之后居然会派上用场。烛陌风脑子好使，记得多，就充当起卿玉山导游的职责。
　　“哎哎哎，小黑那果子不能吃。那是毒烟果，你只要咬一口满脸就会熏上有毒的烟雾，到时候满目全非。”
　　“那个也不行，这叫雷光。这种果子只要吃下去，三日之内彻底失明，根本没法恢复。”
　　赵小黑看见什么都想吃，这让烛陌风的确挺头疼的。就在这时，耳畔幽幽飘来一句：“你倒是什么都认识。”
　　烛陌风偏过头去，冲柳许微微一扬嘴角，说：“那是，我是谁啊？我可是公认天才！”他没有注意到柳许的白眼，转过去冲薛灵尘问道：“哎？对了，灵尘你不没来过卿玉山么？那前两天没我提醒，你给柳许摘果子，是怎么知道哪个有毒，哪个没毒的？”
　　薛灵尘一怔，莞尔道：“回烛公子的话，在下是直接问它们的。”
　　烛陌风错愕地问：“呃，问？问谁啊？”
　　薛灵尘道：“在下直接问那些果子啊。任何生物都是有魂的，更何况此处灵力丰沛，有不少植物的魂都生出灵识来了。我便直接上前询问，有些会答‘有毒’，有些会答‘无毒’。当然，也有说谎的，不过每当这时周围的灵魂便会唏嘘一片，吵吵闹闹的，我便知道了。”
　　烛陌风顿时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一时没缓过劲儿来。他也没再多问，转过身去犹自赶路，见手边野地里有根甘草，便扯了根下来含在嘴里，咂了半晌，一股淡淡的清香甘甜渐渐在嘴中溢开。少年翻手挽个剑花，眼前的藤蔓立刻断作数段而落。
　　“能休息么？”走在前面的烛陌风忽然转过头来，满头是汗地望望柳许，面露苦笑。
　　大病初愈的人体力一般都不会太好，能马不停蹄地走了一个上午已经算是厉害的。柳许无言，颔首算是同意了。四个人草草整出一小块平地，剩下的事情就是找个舒坦的地方坐下生火做饭。烛陌风环顾四周，也没听闻丝毫水声，就放弃了烤鱼的事情。他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这顿得陪着柳许吃顿素的了。
　　不出半个时辰，薛灵尘就满面喜色地捧着大堆果子回来了。这次因为是四个人吃，所以他去的时间多些，摘回来的也多些，眼下已经不能用双臂环住抱着，只好盘起衣裳的一角围在腰上，里面装着一满袋子的各式各样的果子。他一边把果子都摊在地上，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这里的果子比原来那里的要诚实多了，而且格外积极，想来应该是连人都没见过，觉得新奇，就统统让在下摘了。烛公子，它们还说那橙色的是肉味果，也不知是真是假？”
　　烛陌风看了看那个长得跟个鸡腿似的果子，一时语塞：“……是，是真的吧？我也没听说过。”
　　想来以肉食为主的烛陌风此刻面对整整一大片的果子，始终是提不上食欲来。他满面疲色地抽起几个玲珑剔透的果子，居然在手里玩起了杂耍，还颇有些看头。杂耍本来就是江湖上只会些连皮毛都算不上的武功的人干的事情，对于他这种常年习武之人来说简直跟过家家一样易如反掌。他没顾着吃，自己玩的开心得像个三岁小孩。
　　就在他开怀大笑的时候，柳许忽地抬手将一颗梨塞在他的嘴中，香甜的汁液立刻溢满唇齿。柳许背着他，沉沉低语：“吃点素的，对身体好。况且你刚病好，吃这些清淡还去火。”
　　烛陌风胡乱地嗯了一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柳许的侧庞，极其清脆地咔嚓一声咬下一口青梨。他偏头安静地想了半晌，问道：“柳许，你最近怪怪的，往常你可对我不这么好。”
　　柳许半垂下眼眸，搓了搓手，倒是对于此番话没有做任何的表示，也不知道是不屑得理烛陌风，还是因为自己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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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烛陌风描着地图重新估计了一下距离断头崖的路程，依着自己专门从古籍上拓下来的图像，只消两天的路程就可以赶到了。卿玉山并非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所以路途相对来说会轻松一些，不需要走个十年半个月的才能到达目的地。等到烛陌风映着的地图做完工作之后，身旁的火光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黯淡下去了。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偷偷摸摸地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熟睡的柳许。
　　柳许的眸子是很长的，闪动起来泛着墨绿色的流光，极其惹人怜爱，就好似墨色的荷叶之上缀了几颗零星露珠，看久了便让人心神安宁。烛陌风蹲坐在熟睡中的玄衣少年面前良久，悄悄地伸出手指点弄了一番他如同细丝般柔软的睫毛，又陡然做贼心虚地抽回手，灰溜溜地趁着夜色从营地溜出去了。
　　算是跑到距离营地三百米开外的地方，烛陌风估计应当他们听不到什么声音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四处呼唤着烛娘。却没料到一回头，烛红泪的鼻尖距离自己仅有一寸之差。他大叫一声，赫然倒退三步，半晌后才破口大骂道：“我靠，烛娘你装神弄鬼干什么？”
　　烛红泪一脸俏皮模样地环抱双臂，吐舌道：“我本来就是鬼，没必要装！”
　　烛陌风脸上一怒，但想来烛红泪所说并无错误，也一时找不出可以回敬她的话来。正在他还在懵懵忽忽的时候，烛红泪冷不防地飘来一句：“哟？怎么感觉打扮体面了好多？”
　　少年一怔，旋即抬手束了束腰封，扬眉吐气道：“那是当然，我多英俊潇洒！”
　　烛红泪狠狠地剐了他一眼，妩媚笑道：“小伙子，你找对象了？”
　　“……”
　　烛陌风脸上立刻平添一抹晚霞红，他重重地咳嗽两声，遮遮掩掩地说道：“没有，当然没有！我们一行人四个都是男生，我上哪门子找对象去？对……吧？”
　　烛红泪撇嘴，一指点在绛珠唇上，若有所思道：“嗯，那也不一定啊。我在世的时候经常听说翼神域南方有几个城镇特别流行龙阳之风……”
　　烛陌风霎时间满脸黑线密布，眼看着自己是越描越黑，就算自己对柳许一丁点歪心思都没有，在烛红泪面前也能白的说成黑的，于是乎不得不终止这个危险的话题讨论。他赶紧插嘴说道：“烛娘你看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应该开始着手准备应龙诀第二重的修炼了？来吧来吧，已经做好接受残酷修炼的准备了，尽情折磨我吧！”
　　他一张手，满脸尽是准备要慷慨赴义的神情，让烛娘不禁汗颜，甚至多少开始有些怀疑此人的脑子是不是被恋爱给烧短路了。她将五指轻抵在额头上，边摇头边说道：“把衣服都脱掉，一件都不要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