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166、第一百六十五章 虚实·第二

　　出门的时候自称身强体壮火气足的烛陌风，在林子里打了个实实在在的喷嚏。
　　在赵小黑审视的目光中，烛陌风不自在地皱了皱鼻子，嘟囔道：“我没冷，估计刚刚有人骂我来着。就我这体型，瞧我这肌肉，怎么可能会冷呢？”
　　赵小黑上下打量了一番，下了结论：“我觉得刚出九阴殿的时候没让你滚回去穿外套真是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烛陌风白了他一眼。说实话他也没料到线人会跟他说让他三更半夜来神都郊外林子里，本来他念着来的时候顺道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柳许，眼下估计明天一早就能回去，也不好再去打扰，这事情就泡汤了。既然见不到柳许，他做事情就失去了动力，出门的时候也是爱答不理的，哪里还顾得上去拿件外套。
　　据线人的汇报，说神都郊外这里藏着东西，据说他只是远远地瞄了一眼，还没等一探究竟就遇见了有几个皇族的人贼头贼脑地往林子里走，好像是下到地底下去了。线人眼尖，确定是几个皇子，而且还特意熬到那几人再出来的时候——那时候已经天亮了，几个人又小心翼翼地从地底下走出来。这时候线人就发现了不对劲：出来的时候少了三个人。
　　烛陌风一开始只当他在讲鬼故事：“少三个人？是不是因为晚上天黑你数错了而已？”
　　“绝对不会。”线人胸有成竹，“四公子，我可帮您干了五年的活，在此之前还在宗主手底下干了三年，若是说魂宗中所有的线人当属我阅历最丰富，这点基本功怎么可能会出错。就好比您练轻功，如今都有了十几年，不可能会从梅花桩上掉下来一样的道理。”
　　这一点烛陌风不得不承认，当初屠虹把这个线人给他的时候就是因为线人阅历丰富，在险恶人心官场之间还能给初出茅庐的烛陌风提点提点。这些年烛陌风也没少从他这里学东西，说实话是打心眼里佩服他。
　　于是烛陌风就“亲身莅临”来到神都郊外的野林子里一探究竟。他看了看线人给的位置，大致找到了这块不毛之地。烛陌风附下身，双指在土地上描摹了几遍，喃喃道：“这地方……离九阴烛府挺近的，你瞧。”
　　烛陌风捻起一小撮土，就见新覆盖的黄土之下藏着一层清晰可辨的焦黑。赵小黑心头也是一沉，他知道这是五年前九阴烛府被大火吞没时留下的印记，既然黑烟都弥漫到了这里，可见离九阴烛府的确不是很远。他皱了皱鼻子，条件反射地感觉鼻腔中已经充斥起呛人的烟味，禁不住咳嗽了两声。
　　声音未落，烛陌风也是猛地一回头：“你是不是也闻见烟味了？”
　　赵小黑一顿，还没等他出声就被对方反手给按在了地上，就见烛陌风将食指轻抵在唇前，冲赵小黑疯狂打手势：“咱们附近有人，别出声。”
　　两个人就猫在草丛里，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周围的烟味渐渐淡下去直到完全消失之后，烛陌风才缓缓直起身环顾四周，长舒一口气。赵小黑对于他一惊一乍的行为非常不能理解，质问道：“你怎么知道刚刚有人，说不定哪儿着火了也不一定。”
　　“着火？你当五年前的九阴烛府还能死灰复燃？”烛陌风动了动干涩的喉头，“你看周围的土壤都还是湿的，说明几个时辰之内神都这边才刚下过雨，不可能出现自然着火的可能性。刚刚的味道明显是木头烧焦的味道，而且咱们只能闻到浓烟却看不到火光，说明那人不是用这些湿树杈做篝火，就是拿湿木棒子当火把点了。”
　　赵小黑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一看你就是干过这种蠢事的人。”
　　“滚。”对方话音未落，烛陌风眉毛都竖起来了，一脚把赵小黑踢出藏身的草丛。
　　周围实在是太冷了，烛陌风上牙齿打下牙齿都不受控制，更没有多余的热量来跟这个不识好歹的黑毛鸟臭贫。他使劲搓了搓胳膊，呼地一下冒出几条红色的小蛇来，吓得赵小黑连连后退。那些泛着幽幽红光的小蛇吐着蛇信子在空旷的地上游荡了几圈，又倏地游回来，敛入烛陌风的体内。
　　赵小黑揉着屁股，凑过来问：“怎么着？”
　　“跟我想的没错，周围有两个人，已经先咱们一步下去了。”烛陌风小心翼翼地跨出草丛，大拇指搭在腰间的墨竹剑柄上，“而且这两个人修为都不低，能跟我平起平坐，如果真碰上了只有咱俩扭头就跑的份。一会儿你走路小心着点。”
　　赵小黑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地跨过层层叠叠的灌木丛，眼前是一片宽阔平坦的草垫，在神都郊外树贴树的密集森林之中，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片空地的出现都极其不正常。烛陌风不动声色地俯身在地上摸了两把，除了枯草烟灰以外没什么其他的端倪。然而某人并不甘心，仅凭直觉下意识拔出腰间长剑，朝土层之中深深一扎，又使劲倒了倒才抽出来，深邃乌黑的眸子打量着剑尖。
　　他只瞥了一眼就得出结论：“这地方是后修的，不过年头也有一段时间了，少说也有四五十年的样子。回去之后问问屠虹，看看他知不知道这事情。”
　　为了避免因为反光而被其他人发现，烛陌风抽手又将墨竹剑收回去，示意赵小黑断后。至于后者则依旧因为大晚上不能睡觉而愤愤不平，即使是让他断后也不过是跟溜达一样凑活瞥一眼完事。但俗话说得好，心不在焉一定就会招致些莫名其妙的祸患。
　　比如说走了两步之后滑进坑里这种事情。
　　烛陌风赶忙快跑两步凑到边缘往下张望，底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想着赵小黑一身骨头还算硬朗这才勉强放下心。洞口不大，依着赵小黑的体型应该是挤下去的，若不是这两天下了雨周围都湿漉漉的，只怕他现在就是卡在洞口上了。
　　他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半个身子吊在外面的肥鸟的情景，忍不住笑了两声。
　　“笑个屁！”从洞里幽幽传来赵小黑的骂声，“你也赶紧下来，别走楼梯了，绕远。”
　　“行吧。”烛陌风笑着掐了掐鼻梁，直起身掸了掸手，不经意间又多看了一眼留在指甲缝里的土壤。这是新土，也就是说这个洞原来是没有的，只因为底下的承重物那一层因为坍塌过后土壤松动，被赵小黑一踩就陷下去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赵小黑太沉，他扯着嗓子朝洞里面吼了一嗓子：“你该减、肥、了！”
　　烛陌风一身轻功在这里又派上了大用场，相比赵小黑狼狈地落地，他就像一只在黑暗中翩翩起舞的洁白羽毛，从空中缓缓飘落，以一个最优雅的姿态落地，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沾到。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让先进来的神鸟非常愤慨，也无奈说不了什么。
　　进来之后烛陌风才意识到这里比他想象中的要宽敞许多，根据从地面下落到这里的时间来计算，少说这里距离地面也得有十几米的距离。他从怀里翻出一张冷火符夹在双指之间，灵光一现，就见幽幽的蓝光在指尖符咒上若隐若现，驱散了一小片的黑暗。
　　“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毫无防备地摔下来还没伤筋动骨也是万幸。”烛陌风头也不抬地将剩下的零碎塞回怀里，“果然肥鸡长了四对翅膀还不是白长的……”
　　他趁着灯亮一抬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几秒钟后又退了一步。
　　“噗——哈哈哈……”烛陌风捂着眼睛，肩膀一个劲抖个不停。
　　赵小黑当然知道自己在空中纯属自由落体，他当然感觉得到自己是哪儿先着的地——那张金贵的脸！
　　赵小黑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冷冷地带着鼻音说道：“你如果再笑，我就朝你鼻子上也来一拳。”
　　真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赵小黑胡乱地把鼻血往手上擦了两把，结果越擦越花，还是烛陌风小心着拿帕子给他擦了一遍这才罢了。堂堂冥皇如此失态，也是把他自己给气得够呛，腾地一甩手把王风铁扇一扔，就听哐哐两声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烛陌风也笑：“好端端地你扔扇子管个屁用，还得自己去捡！”
　　赵小黑一龇牙，眼看这周围黑黢黢的，扇子也是黑铁做的，哪里看得出来！他扭过头去找了四周，却忽地望见远处一个半圆形的东西在那里忽明忽暗地闪。赵小黑只是一眼就看出这是他的扇子，只不过还从来没见过它自己发光，也是惊奇，独自起身过去捡。
　　他才走了两步，忽地往旁边一偏头，登时整个人都石化了。烛陌风惊疑地盯着他，就见赵小黑僵硬地强行将脖子扭了整整九十度，一字一顿地冲他比划了几个口型：“你、不、会、相、信、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