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165、第一百六十四章 虚实·第一

　　“你说慕容将军找我有要事相商？”柳许一脸震惊地看着薛灵尘，仓促地放下茶盏。
　　“是。”薛灵尘轻抚广袖，恭敬地站在一旁，“属下一开始觉得也挺不可思议的。毕竟从一开始您跟慕容将军相处就不是很和睦，即使是您胜任将军一职过后也基本上跟慕容将军没有什么交际，除非是皇族统一集会以外几乎从未谋面。今日突然传来这么一个消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还是说他想对您……”
　　柳许抬手止住了薛灵尘的话语。这将军府周围是否隔墙有耳，柳许还真拿不准。他细细思索了一下，正如薛灵尘所言，这几年他跟慕容离几乎不打交道，即使是有什么将军间要通气的消息，也都是慕容离委托白清溪帮忙送过来。说实在话也不是柳许的原因，他还小气不到一直揪着五年前凌迟的那一鞭子不放，而刻意嫌弃对方——倒是慕容离总是刻意避开他是真。
　　他还记得有一次在皇族集会上两个人擦肩而过，柳许好歹还瞅了他一眼，本想跟慕容离打个招呼，结果这家伙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侧身直接溜走了。
　　对于这件事情柳许倒是很在意，他一直想要搞清楚这家伙一直避开他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自己跟魂宗的人有些“勾结”所以不愿意同流合污，亦或许是因为他对当年凌迟烛陌风那一鞭子还记忆犹新，觉得愧对于他吧——这都是柳许的臆想，而且他本人认为慕容离可能更偏向于前者。
　　所以这不当不正的时候突然传来这条消息，很是让柳许大跌眼镜。
　　“柳公子。”薛灵尘微微欠身，“您，去不去？”
　　柳许呆滞地琢磨了半晌，抬手狠狠地抹了把脸，叹声道：“行，还是去一趟吧。我尽量快去快回，我出去这会儿你照顾好雪球，别又让那小丫头乱跑，尤其是后院的井那一块儿。灵尘，帮我拿件外套。”
　　皇城之中已经迎来了春意暖，河堤两岸的桃花再一次红艳艳地开了，刚长出的青草和去年留下的枯枝交错，黄黄绿绿铺在地上，显出一派盎然生机。柳丝就好像少女的头发，在春风中摇曳。虽说南飞的燕子还没有归来，但一定已经在路上了。冰封了几个月的水终于冲破了禁锢，欢腾着奔向远方。
　　灿烂的景象让柳许心头的坚冰无端融化了几分，他摩挲着无名指指节，一段不太起眼的红绳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这可是他和烛陌风之间爱情的象征。望着湛蓝的天空，柳许脑子里无端地又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念着等边塞的事情稍微消停一点的时候，就带着烛陌风找个庙把三拜补上，一直拖着也不是回事儿。
　　他这么想着，往东边一拐，就是慕容离将军的将军府上。相比之下柳许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么贫寒了，光是从院内的布置就能看出来——柳许的将军府上一年四季都是青砖红墙，若是有点生命力顽强的小草长了出来他就要谢天谢地了；再看慕容离的府上，可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比皇城外面的景色还要绚丽多姿。
　　而且这府上不光美景多，美人也多。才柳暗花明地绕过几块假山石，就见到又两三个小姐含春羞涩，从气质上一看就是大家闺秀，都捧着团扇在院中休憩，一个个都美若天仙。见柳许来了，都禁不住火热地看着他，衣袖掩口互相耳语着。殊不知柳许常年习武，这点咬耳朵的声音对他来说与正常说话无异，几个小姑娘说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这是哪家的公子，生的如此英俊潇洒。你快瞧瞧一弯柳眉细眼，真是快把我的心要看化了。我要是一辈子将来有幸能嫁这么一个公子，也算活得值了！”
　　“是的呢。哎，我本以为这府上的慕容将军已经是公子中的极品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英气的公子在世上。若是真站在一块儿比，恐怕慕容将军还要逊色几分。”
　　“胡说什么，当心让慕容将军听见了可没你好果子吃……哎哎哎，你看他朝咱们这儿走过来了，是不是？我的天哪，太英俊了……”
　　“咳咳。”柳许清了清嗓子，拱手相敬，“请问各位姑娘，可知慕容将军现在在哪里？”
　　几个姑娘只是笑，好半天没个人回话。有个胆子大的小姐往前迈了半步，微微扬起下巴，摆出一副小公主的模样，反问道：“公子何人，要找慕容将军有事情？”
　　柳许怔了一下，随后回话：“在下柳许，今日来找慕容将军是有要事相商。只不过这院子里反复错杂找不到个去路，还烦请各位姑娘帮忙指条明路。”
　　“哦，这就是那个住在另一个将军府上的柳将军，都说生的帅气，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几个小姐又是笑一阵，随后七嘴八舌地给他往里面指，“前面那块石头过了之后右转，再往里走就是个小亭子，这时候慕容将军应该就在里面休息呢。快去，快去！”
　　柳许谢过各位小姐，还没走两步又听有人用银铃般的声音叫住他。柳许回头，就见有一个小姐满面通红，忸怩地问道：“柳将军现在可成家了否？有没有相好？”
　　其他的小姑娘都连忙用手帕去甩她，嘴上笑骂着“轻薄”，实际上都双瞳炯炯有神地盯着柳许的一举一动，显然都十分想要知道答案。
　　柳许轻笑一声，指了指无名指上的红绳，笑道：“成家了，还请姑娘另寻好人家。”
　　身后立刻传来一阵唏嘘之声，很显然各位姑娘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是十分满意，而且还开始嫉妒起他家“内人”来了。这一回轮到柳许笑了，也不回头，径直依着她们指的路离开了。
　　其实他走的方向大体来说是正确的，只不过是到了岔路口心里没底。往前没几步就能看见小亭子的尖，柳许这会儿还沉浸在被小姐们羡慕的满足感之中，六感皆无，就傻愣愣地走了进去，连个招呼都没打。才走一步，他就立刻退回去了。
　　这亭子里正有一对交颈|鸳鸯。
　　柳许尴尬极了，有美人在抱固然是件风月好事，可如果有美人在抱的同时还有个男的杵在一旁就有点太风流了。就见那小姐将脸埋在男子的颈窝中，震惊地瞪着个大眼睛。慕容离听到动静之后也是一怔，伸手赶紧捋好衣襟，起身匆忙地往假山石后面看去。
　　就见柳许正双手紧掐眉心，事不关己地往假山石上面一靠。
　　他正有点受方才的景象刺激，还没缓过劲来，就感觉有一双手一下子拉住了他。慕容离脸上都有些发白了，吞吞吐吐地求他：“好兄弟，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这可是皇城有名的大户人家的姑娘，本来就是露水情，玩一玩……要是真被传出去只怕我这将军就当不成了。许，算我求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说。”
　　我跟你算哪门子的好兄弟，柳许一脸看好戏望着慕容离，只是不说话。他余光瞥见那小姐眼角通红地捂着衣襟从慕容离身后溜过去，看来真的是露水情，连留恋一眼都不带的。
　　柳许笑着目送那小姑娘仓皇而去，随即又冲慕容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掌重重地在对方肩头拍两下：“行啊，当了将军之后天天风花雪月，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小伙子，虽然年轻也不要造作，要注意身体，没日没夜的怎么能行。你看看你脸白的，还不赶紧去找老中医开点补肾的药？”
　　慕容离先是一怔，旋即意识到柳许这是答应帮他保守秘密，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揉了揉脸，笑骂道：“我这不是虚，是被你给吓的！壮阳补肾的药你自己留着吧，我看你跟你家那位要比我不知道风流多少了。怎么想起今天到我府上来了？”
　　“还说呢。”柳许溜达到亭子里坐下，“不是你叫我来的，说是有要事相商？”
　　慕容离又是一怔，抬手搔了搔金发，忽地反应过来：“哦对，是我叫的，结果你带兵去攻城了。我要跟你商量的事情得到了地方才能说，你跟我等到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就在皇城郊外不远处。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当时都快吓死了。”
　　柳许饶有兴致地一扬眉毛：“还有地方能吓着我们的慕容将军？”
　　“不是那种惊吓。”慕容离一摆手，“我现在跟你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楚，等你亲眼所见就知道了。”
　　见慕容离卖关子，柳许倒是被他勾引起几分好奇心。他皱着眉头望着慕容离，顺道伸手捞起桌子上的杯子端详了一下，一闻才知道这里面是酒，上面还有若隐若现的红唇印，他也禁不住皱了皱鼻子，又放下了。就在这时他又问：“你之前一直躲着我是怎么回事？”
　　慕容离“哦”了一声：“从凌迟那天之后，皇族上头的羽联会就对我看管得更严了几分，说是不让我跟你接触。因为也不知道这羽联会的人会从哪里冒出来，我又生怕丢了这份官职，到时候被寒光慕容府的人嘲笑，只好时刻躲着你。若不是因为这次事关重大，我也不敢轻易私底下叫你过来。”
　　“我不像陌风，可以散手成为魂宗的一员，目空一切。有的时候真挺羡慕他的——毕竟我是寄人篱下混口饭吃，正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不被其他人嘲笑这件事情，注定了我这辈子逃不出被趋势摆弄的命运。”慕容离苦笑一声，“你不也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