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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第一百五十三章 决战·第一 ...

  •   翌日一早,柳许只觉得浑身酸软,每动一下都觉得疼痛从骨缝之间传遍全身。他挣扎了一下,下意识朝床的内侧一摸,轰然之间脑子里嗡地一声。
      空空如也。
      柳许一时间也顾不得周身酸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还没等双脚站稳就又一次跌坐回床上,视野之中忽明忽暗。席卷而来的疲惫感拉响了柳许脑子里的警钟,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抓枕边的香炉,一个不稳忽地将小炉子打翻在地,三节还未燃尽的凝魂香飘出些许烟雾。
      他双瞳猛地一缩,抄起床边茶碗就往上面洒,连茶渍茶沫一块儿泼在地上。那几节凝魂香在水花中忽地发出嘶哑地尖叫,紧接着慢慢熄灭了。
      柳许浑身是汗地坐在床边,白色的中衣背后湿了一圈,呆呆地望着那几节凝魂香出神。凝魂香的药效之强他还是清楚的,即使是睡眠极差的他也只敢点一节。加上之前在神都地牢中那满地的凝魂香,不用说都知道凭空多出来的那两节是从哪儿来的。
      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约摸又缓了一炷香的时间,凝魂香的药效才慢慢褪下去。柳许颤抖地扶着床头站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抵在了桌上——昨晚收拾好的空桌子上,无端地多了一张草草留下的书信。
      “柳许:烛某顿首,我去找子默报仇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你不希望我去冒险,可我没办法。桌上的那一节红绳是留给你的,就当是结婚礼物。我自然是希望,我会回来的,但一万中的万一,如果我没能回来,还请,勿念——烛陌风。”
      柳许的后背都紧绷起来,满是汗水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段纤细而又刺目的红绳。
      ……
      烛陌风骑在赵小黑的背上,苍白的无名指上系着一条红色的线,在风中摇曳着。他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只得将头往赵小黑的羽毛中又低了几分。就在这时,身下的太虚天龙雕忽地开口问道:“就这么走了,真的不后悔吗?”
      “有什么可后悔的。”烛陌风压低了声音,“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可你连当着柳许的面道个别都没有。我要是柳许,估计连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烛陌风沉吟一声,半天找不出什么说辞,也只好缓缓低下头去不吭声了。深邃的目光始终定格在自己的无名指上,他出神地望了一会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往外跳:“也不知道柳许有没有把红绳系上;三拜连个一拜天地都没有呢;我要回不去了,柳许会不会再找一个;他会不会还找男的;那之前那些没有经过长辈首肯的就做的事情算不算偷|奸……?”
      “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那就是过去了。”赵小黑的声音冷不防地传来,“我刚刚嘴上虽然那么说了,但我相信柳许一定会尊重你的选择的。”
      烛陌风又是一怔,半晌后才神神叨叨地喃喃道:“那你说红绳他会不会戴?”
      赵小黑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稍稍向上一瞥,眼底闪过金色的流光,低沉地说:“……会。”
      一声锐利的鸟鸣声划破天际,黑色的掠影好似离弦的箭一般划破了金色的长空,只留下破碎的云朵和璀璨的光斑。
      神都的瓮城并不算怎么牢固,或许是因为先前在陆箫琛那个时候经历过一次浩劫,国库空虚,所以就没再修缮,眼下东一块砖西一块瓦,从天上看破破烂烂的。烛陌风从天空中逐渐盘桓下降,眯起眼睛打量着瓮城中的景色。
      往日瓮城中还会看到些来来往往的车马,今日却没了踪影,把本来就有些破烂的城凸显的越发荒凉。随着高度的逐渐下降,烛陌风才渐渐看清瓮城中矗立着一个人,乌金袍,鎏金刀,剑眉微紧,嘴角含笑。
      烛陌风心头好像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不自然地在胸膛中颤了一瞬。他立刻直起腰身,从半空中纵身一跃,仿佛羽毛一般随风而落,轻得几乎连脚步声都没有。
      那人明明是背朝着他,却轻笑一声,问道:“你来了?”
      “来了。”烛陌风右手的大拇指死死地抵在腰间墨竹剑上,发出咔哒的轻响,“子默,我说过——会回来的。”
      子默笑着转过身,原本的慈眉善目和扬起的嘴角都平添了几分森然的气息。烛陌风长出一口气,尽管上次在九阴烛府已经大打出手过,可至今烛陌风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从小和陈诚一块儿把他拉扯大的大哥哥,居然会是杀害自己至亲之人的凶手。
      明明他和陈诚的感情那么好,好到不能再好了,给人感觉他们俩从小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老了还跟老顽童一样斗嘴耍贱。
      烛陌风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不自然地扣紧了腰间刀剑。
      子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情,忽地抬起手指了指烛陌风的手:“我从小怎么教你的,握剑的那只手永远不要抖。如果你手抖了,即使还没短兵相接,你也输了。”
      “为什么要杀陈诚?”烛陌风向他呐喊出了自己心中的声音,随即腰间墨竹剑轰然出鞘,平地而起携卷着周围的飞沙走石直奔子默的胸膛。
      对方不紧不慢地抽出鎏金长刀,区区几下便挡住了烛陌风的光刃。子默低笑一声,手中的长刀在阳光的辉映下被镀上了一层金边,语调抑扬顿挫地说道:“我都跟你解释过了,陈诚毁了我的一生,毁了我本来为自己安排好的绚烂的一生,几乎让我只能成为皇族弃之如草芥的狗。不光如此,我从很早就已经看不惯他了——很早,早到五年之战那会儿。”
      他平举长刀,抵住了烛陌风欺身而上挥下的剑,随后手腕上微微一发力从其身边闪过,再一次抬手抵住迎上胸膛的铁拳。
      烛陌风觉得自己的手似乎是落在了鹰爪之中,每一寸骨节都被摁得咔咔作响。他禁不住惨叫一声,尾音还未结束就觉得周遭天旋地转,下一秒自己脆弱的后背似乎是拍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周围轰然倒塌,纷纷落下的碎石压住了他的双臂。
      子默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忽远忽近,夹杂着周围碎石纷纷下落的声音和嗡嗡的蜂鸣声:“二十年前,从那个时候我就说他不应该救你,一个九阴烛家的遗孤,天下人都恨不得处之而后快,有什么好救的?可他偏不听,硬生生是把你给拉扯大了——这可了不得,那皇族的人还不发现了,但念在他是老将,又立过那么多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是看破不说破,陈诚还是一再被冷落,还甚至牵连了我。”
      烛陌风又觉得脖子上一紧,自己被凌空提了起来,继而如同垃圾一般被子默砸在地上。他颤抖地撑着地面,嗓子里全是甜腥的气息,倒抽了几口凉气,冷笑道:“所以你就杀了他?”
      烛陌风被子默强行掰起下巴凝视着那双眸子,此刻子默的眼底已经布满血丝,他发狠地摇了摇红唇,狞笑道:“不,我没想杀他,是陈诚那个老家伙想要杀我在先。”
      “为什么?”
      “因为他发现我想要杀你。”子默狂笑着背过手去,背朝烛陌风一步步朝外走去,坦然地将他的后背暴露给对手,“我不知道你小子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那一雷鞭——我被陈诚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那时候我就在想,你怎么不去死!”
      在震人发聩的吼声中,子默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在空旷的瓮城之中。飒飒秋风肃杀地席卷着遍地枯叶,烛陌风倚着墨竹剑颤抖地从地面上爬起来,苦笑着说:“太记得了……”
      “后来我就千方百计地想要害你,还有穷奇那件事,我一次次想要把这些都伪装成意外——但我低估了陈诚,老狐狸,他太聪明了。”子默的眼角微微上扬,“我自以为天衣无缝。”
      “子默,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的。”烛陌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将入土三分的墨竹从地上拔起,眼中多了几分可悲和决绝,“你究竟是被什么蛊惑了?……是‘它’吗?”
      当“它”那个音从烛陌风口中发出的一瞬间,子默淡定自若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的波动,眉宇之间攀上了几分怒意和无奈,他长刀一挥,卷起周围沙土:“你还没资格叫这个名字。”
      子默静了一瞬,喃喃道:“魂宗的狗,还想跟皇族至圣作对。”
      秋风的掠过平添了几分肃杀,周围十里之内连鸟都不肯飞过。
      烛陌风的墨竹剑上镀上了一层徐徐燃烧的灵力,在阳光的辉映下好似跃动的火焰。他蹭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深深地定格在对方的身上:“皇族已经岌岌可危了。你现在看到的只是翼神域表面的强盛,仿佛帝国会延续千秋万世。在狂风暴雨将这腐朽的树干吹成两截之前,它看起来依旧保有昔日的坚稳。此时此刻,暴风正在翼神域这棵大树的枝干间呼啸,剥去你那自欺欺人的外壳,就能听见树枝间的叽嘎声。”
      “翼神域的这棵大树,就要被自相鱼肉的蝼蚁给蛀空了。”烛陌风仰天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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