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153、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临·第二

　　烛陌风和柳许正躺在床上准备睡下，哐当一声门从外面被撞开了，紧接着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一个影子。
　　柳许：“……”
　　烛陌风：“我靠，流氓啊，抓流氓！”
　　烛陌风拼命地蹬腿从床的内侧弓起身来，本来中衣穿得就松松垮垮的，这么一折腾，被褥之下隐约露出洁白的大腿。柳许没忍住瞥了一眼，也是狠狠地脸红了一把，连忙扯过被子替他盖上。他拼命地咳嗽了几声，竭力掩饰自己的尴尬，扭过头看向“不速之客”：“下次劳烦您先敲个门再进来。”
　　慕容离也是后知后觉地一怔，随即懵懵地应了一声，似乎要走，又倏地转过身来站定。
　　柳许很少见到大少爷如此失魂的模样，就特意留神往对方身后多看了两眼，也是一怔：好久未曾相见的白清溪正一脸不耐烦地跟在慕容离身后，似乎对于半夜被人拎起来这件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
　　柳许下意识回头看向烛陌风，后者装作无辜地一笑：“我这次是去了神鸟界，同时还遇见了她和唐燃雪。真正的功劳还是要找神鸟界的阳母，毕竟把白清溪从虚空阁的魔爪之下救出来的还是她……”
　　紧接着他猛地一顿，似乎是觉察到了四只眼睛朝他投来一片茫然的目光。烛陌风这才记起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自己说的那些，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再加之刚刚跟柳许闹了一番，此刻正是浑身乏力，困意席卷上来连自己都抵抗不了。他揉了揉眼睛，干脆一挥手：“得了，两三句话说不清楚，我恳请您让我先睡个好觉，明早起来再跟你们慢慢说道……”
　　哐当一声，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一激灵。
　　烛陌风惊呼：“慕容离，你干什么，赶紧起来！”
　　柳许眉头不易觉察地一紧：“你……”
　　慕容离双膝死死地抵在地上，剑眉之间多了几分凝重之意，他渐渐将腰弯下去，额头和地面相叩的声音在屋中清晰可闻。
　　往日里高贵的公子，似乎从小就高人一等的宠子，竟然给一个已经成为宿敌的人跪下那金贵的双膝，磕了一个响头。
　　烛陌风当场就石化成一尊雕像，动都不敢动一下，本来就不红润的脸上更多了几分苍白，直到看着慕容离又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转过身去准备离开的时候，才艾艾地喝住他：“慕容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么做，我一个魂宗的人可消受不起。”
　　慕容离脚下稍稍一顿，迎着月色微微偏过头，低沉地说：“这一跪，是为了感谢你救回了白清溪，和正派邪道之间无关——我只是单纯地从心底感谢你，仅此而已。”
　　紧接着门咚地一声，毫不留情面地撞上了。
　　剩下那几个时辰烛陌风也没能睡个好觉，辗转反侧不得入眠。他难以理解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得要靠下跪来表达——即使慕容离口头上来表示一下感谢，他也是会心花怒放地接受的。亦或许，他本来也就没指望这个公子哥能有什么表示。
　　毕竟二人已经殊途，即使是这几日勉强患难与共一下，可终归还是隔了正邪的天堑。
　　烛陌风将头紧紧地贴在柳许的胸膛，一颗沉稳的心在缓缓地跳动着。明明是听着对方的心跳，可烛陌风觉得他并不是在关心柳许，而是在反复确认自己还活着。
　　明天，或许后天，他就要去找子默，再战。
　　……
　　第二天一早，烛陌风像往常一样整理好衣物起来，同时就见门轻轻开了，柳许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浮上了不可见的愁云：“我感觉你昨天后半夜也没睡好，今天早上又起的这么早。我看你脸色还发白，要不要多休息一会儿？”
　　“不了。”烛陌风苦笑着一抹脸，伸手端起桌上的稀粥就喝了，淡淡的白沫汁从碗边渗出来，粘在嘴角边，鲜红色的舌头微微伸出在嘴角上一滑而过。
　　柳许的喉头不易觉察地动了一下，他迅速转过身将桌上杂乱的东西收拾好，阳光洒在隐隐发红的耳尖上，就在这时他耳边飘来几不可闻的一声：“柳许，这两天找个时间把婚事操办一下吧。我看过黄历了，其实今天就是个不错的日子。”
　　柳许的手几不可闻地一抖，似乎有些心虚地转过头：“这么突然，我还没准备好。”
　　“我也没准备啊。”烛陌风一拍手，从床上跳起来，顺带着抓了一把还没提紧的鞋跟，“都没准备，没关系。咱们也不需要搞那么隆重……就是拜父母有点麻烦，咱现在也回不去柳府上。这样，要不就先拜天地，剩下两拜先欠着，到时候回了神都再补也成。”
　　也许是烛陌风突然提出要结婚过于突然，也许是因为烛陌风说这一番话时不自然地紧张了些，柳许似乎觉察出这其中暗含的些许意味，抬眼望向烛陌风，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烛陌风后背猛地一僵，随即矢口否认：“没有。”
　　“那就不着急，再过几天等风头过去回到清风柳府上再说，到时候我找人给你好好筹备一番，还可以订做几套衣服。”柳许装作淡然的样子又去收拾东西，“别太急于一时。”
　　烛陌风稍稍往他这边挪了两步：“……我都等了好久了，再等指不定又猴年马月去了。不如赶紧这两天就把红绳系了，你说是不是？”
　　“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柳许突然猝不及防地转过身，一把扼住了烛陌风尚且没来得及抽回去的手，手指在上面轻捏了几回，眉头一拧：“增魂丹？”
　　烛陌风咯噔一声，狠狠地抽了一下手，居然没能挣脱：“我不是最近气血亏嘛，增魂丹能迅速恢复灵力，让我恢复得更快一些……”
　　就在这时搭在他经脉上的双指发狠地又摁了一下，柳许的质问声传入耳：“那也不用吃这么多吧？我看你现在体内的灵力可是比受伤之前还要多上将近一倍之多——说，你吃这么多增魂丹，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柳许！”烛陌风终于是狠命一抽，终于把手抽了回来。他悻悻地揉了揉手腕，低沉地说道：“我喜欢你，柳许，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希望和你早点结婚有什么不好么？你知不知道我从几年前就在等，一直等到现在，你还是不肯答应我？”
　　“不，陌风你现在这是在逃避问题。”柳许压低了声音，上前两步立在烛陌风身前，“我不是不答应结婚，但是你现在在这个时间点提出来这件事就不对。你现在是有事情在瞒着我，我不希望你又背地里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你知道吗？”
　　“为了不让你去冒险，我看结婚这件事咱们就先放一放。”
　　烛陌风凝视着那双眼睛，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喉头：“你不能这样，不能每天把我栓在你身边——至少现在还不是这么做的时候，我还有事情要完成，我的仇还没有报……”
　　烛陌风咯噔一下噎住了，意识到大事不妙。就见柳许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狐疑的光，柳许本来就比烛陌风要高半头，此刻居高临下睥睨着对方，为一字一顿的话平添了几分威压：“烛陌风，你是想再去找子默报仇雪恨？”
　　“我……”烛陌风见事情败露，干脆也是破罐子破摔，“对，我就是要去报仇，我就是想现在就结婚不行吗？你明知道我此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够了！”柳许低沉的嗓音吼得震人发聩，“你给我闭嘴，烛陌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就觉得生命就这么儿戏吗？！”
　　四周的墙壁都被震得嗡嗡作响，声音在屋中不断地盘旋，寂静的空气一瞬间凝固。
　　过了半晌，烛陌风极为冷静地低语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满足我一个心愿，至少给个名分，好让我知道……”
　　好让我知道我还活着，死了之后也勉勉强强能在这世上留下个痕迹。
　　“别跟我说对不起。”柳许的双掌紧紧地扣紧烛陌风的肩膀，“婚，早晚有一天会结，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去冒险，记住了？这两天你就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听一次话，好吗？”
　　柳许黑的发绿的双瞳死死地盯着烛陌风的双眸，后者哑然，怔怔然说不出半个音。柳许有意多等了片刻，并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也只好微微叹了口气摔门而出。
　　听着哐啷一声门板相撞的声音，烛陌风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目光死死地定格在那里。
　　“行了，我知道你在外面。”烛陌风静了半晌，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门外传来一声发虚的咳嗽声，赵小黑贼头贼脑地从外面探出半个头，似乎是确认自己没有被削的危险之后才哆哆嗦嗦地走进来。他来这儿就是想问关于子默的事情的，结果恰巧听见屋里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还没偷听两句就看见柳许摔门而出，本来想多问的他一下子把那些话都咽了回去，“呦”了一声：“吵架？”
　　“有屁快放，没事儿就走人。”烛陌风幽幽地骂了一句，“我烦着呢。”
　　就见赵小黑从怀里抽出一张纸，郑重其事地念道：“‘我知道你回来了，明天一早神都瓮城，一决胜负——子默’。陌风，你考虑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