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142、第一百四十一章 焚天·第二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弄得赵小黑睡不着觉，堂堂一届冥皇居然立于原地紧张兮兮地看着门口，带着血丝的眼底几乎望眼欲穿。他抖了抖，把好不容易才睡下的烛陌风又给吵醒了：“喂，陌风，你说真的会不会有鬼啊？”
　　烛陌风极其恼怒地推搡了他一把，呓语道：“什么鬼不鬼的——我爹不就是吗，你都见过了……你说，有没有。真的是，赶紧睡吧。”
　　“不是，我今天从你剑鞘上两次看到了鬼，是真的鬼，连影子都没有的。”赵小黑低声呼道，“要是换做你，你还敢睡吗？陌风，烛陌风！”
　　“吵死了！”烛陌风撩起一脚就把赵小黑从床上踢了下去，丝毫不顾及冥皇的颜面。就听一声闷响，赵小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一屁股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他忍气吞声地还算客气骂了一声，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爬起来。
　　下一秒他就觉得自脖颈后面传来一股凉气，赵小黑登时脖颈后面的汗毛就竖了一排，战战兢兢地一寸一寸扭过僵硬的脖子，眼前闪过了一张模糊的半透明人脸。
　　“我操！”赵小黑腾身而去一下子拍在了烛陌风的身上，吓得对方也跟诈尸一样坐起来，随即也看到了那张半透明的人脸。烛陌风慌乱间下意识扣住了放在床头的墨竹剑剑鞘，理智让他并没有下一秒就拔剑而出，而是斗着胆子朝那张人脸多看了几眼。
　　烛陌风随即一阵惊呼：“烛老？”
　　当年自己第一次踏入九阴烛府的大门，要给他下跪的瘸腿老人，如今竟然已经成了鬼魂漂浮于空中。烛陌风心头一瞬间五味杂陈，刚要开口，就见烛老往后退了几步，满是皱纹的干枯的嘴角上下开合，机械重复地说：“不要烧了烛府，烧了，不……”
　　烛陌风面如金纸：“您说什……”他的目光瞬间定格在烛老胸前的一片殷红之上，那是一道锋利的刀口，笔直地从左胸前心口穿过。烛陌风心头立刻漏跳了半拍，抄起衣服和墨竹剑就往屋外走去。
　　从烛老的魂魄旁边掠过的时候，就见那可怜的一点残魂被火焰吞噬殆尽。
　　烛陌风嘴里无师自通地吐出几个奇怪的字符，声音婉转不定，如同冥冥大地之语。他轻叹一声：“烛老，您安心去了吧……”
　　烛陌风望着周围冲天的火势，眼前忽明忽暗，一时间连手指都不听掌控地哆嗦起来。那些金色的火焰在风中摇曳，吞噬着已经残破不堪的屋顶，摧枯拉朽般将烛陌风方才安睡的那间屋子顷刻间化为灰烬。火舌疯狂地舔舐着他的面庞，烛陌风颤抖地咬了下干涩的唇瓣。
　　“坏了。”赵小黑捞起烛陌风的臂弯，“藏书阁！烛武是地缚灵，藏书阁毁了，他就会散魂的！走！”
　　烛陌风望着被火焰灼烧成金黄一片的屋顶，迟迟没有挪动一步。这金色的火焰，不知为何，似乎是烧去了他多年积压在胸口病魔，烧去九阴烛家曾经在历史长河中狼狈的过去，烧去的是□□，精华成了魂，脱去了沉重的外衣。
　　赵小黑见他看得出神，又是急又是气，一把拉过他的胳膊，吼道：“走啊！”
　　浑浑噩噩之中烛陌风来到了藏书阁，这里似乎被强行保护了起来，和火海被一层冥冥之物相隔。烛陌风挑剑冲破屋门，却见烛武入定于半空之中。见烛陌风来了，他也只得淡淡地睁开一只眼，长叹：“他来了，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爹，您还能坚持吗？”烛陌风轻声问道。
　　烛武似乎是从空中肉眼不见的椅子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地移到烛陌风的面前，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如今我也老了，这些陈杂的书籍对我也没什么用。来，陌风你过来。”
　　烛陌风斗胆向前迈了半步，烛武一双半透明的手轻轻地拢住他的脸颊。二人额头相对，骤然间一股暖洋洋的力量顺着他眉心的朱砂痕缓缓流入自己的丹田之中。下一刻他就已经身处于漫天星海之中，在外面火势奔腾的时候，自己的识海还依旧是如此的平静。
　　他屏息凝神，眼前徐徐绕过一条金色的丝线，在他面前交织成一副巨大的画卷。烛陌风倒吸一口凉气，每一根金线都精细地缝合成一个个字符，如同开天辟地的天柱一般在他识海中撑起了半边天。有一些字眼他无端地觉得熟悉，这时才忽地记起自己先前可看过此书！
　　“这段时间闲来无事，我便将这成山的书籍里一些有用的东西仓促记了下来。希望对你修炼能有些帮助——万象帝神的儿子，你对自己的修为也一定有要求吧？”
　　烛陌风沉浸在识海的庞大知识储备之中，恍然间觉得自己修习的东西不过是沧海之一粟。他抖了半分，随后就见识海中赤红色光芒大亮——先前已经压入丹田的九阴搜魂令的封印如今又一次浮现，而这一次，黯淡的玄武位上居然升腾起一片墨黑色的光芒。
　　烛陌风冥冥之中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朝识海四周望去：“爹，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
　　“九阴搜魂令，兽魂，幽魂，人魂，甚至是神魂皆可封印，将灵魂的力量纳为己用。”烛武的声音在识海中如同涟漪一般一圈圈扩散，“我看九婴和穷奇的力量也只有我这个万象帝神能与之抗衡，不如就让我来顶你这个位置——一来是给我一个安居之所，二来你再找一个能匹敌它们的神兽难如登天。放着现成的不用，为何一定要再去找呢？”
　　“可是……爹！”烛陌风嗫嚅。下一刻就见烛武化作一道漆黑的光芒融入到玄武位之上，勾勒出一只蛇尾龟身的神兽图案。轰然之间九阴搜魂令力量暴涨，在原有封印的基础上倏地涌出一股新的力量，在周围形成了第二道封印，对应着八卦，随后凝成黑白分明的太极图。耀眼的光芒几乎要将烛陌风灼伤，他觉得自己的心神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崩了出去，睁开双眼时，自己已经身处于漫天火海的藏书阁之中。
　　“你可算醒了。”赵小黑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口鼻，“烛武呢？”
　　烛陌风怔了一下，随即抬手轻轻指了指小腹上的丹田。赵小黑双瞳瞬间缩成针尖大小，嘴里说着“疯了疯了”，抬起手架着烛陌风朝门外冲去。金色的火舌将二人层层包围其中，烛陌风眼中一瞬间闪过些许的留恋的神色——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时的九阴烛府已经完全被火海包围，烛陌风趴在炽热的地面上不间断地猛咳，吐出几口黑烟之后，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经意间，他的身子忽地软了一下，好在还有赵小黑随时搀扶着。就在这起身的一刹那，他看清了金色火焰之中身披黑袍的那个影子。
　　周围的金色将本该融入黑夜之中的身影凸显出来，如同矗立于阳光之下的十字架，虽然看不清脸的轮廓，可一柄刺目的鎏金长刀几乎如同针一样刺进了烛陌风的心头。
　　影子就好像浑身都着火一般，在热浪中抖动着：“失去一切的滋味，不好受吧？”
　　“有的时候失去，未必就是一件坏事。”烛陌风艰难地吊起嘴角，“失去了自己在皇族的地位，你不觉得那应该也算作一种解脱吗——子默？”
　　影子轻笑一声，继而转为狂笑。他潇洒地用手指勾下扣在头上的兜帽，一张俊美得几乎有些冰冷的脸从影子中曝露在火焰之下，看似沉着和善的双眸之下，更多是一种狡诈和阴险，他冷笑一声，在嘈杂的烈火迸裂声中轻轻地鼓了几下掌：“不错，不错，不愧是陈诚的干儿子，兜兜转转给你下了这么多绊子，你居然还能知道真相，真是厉害。”
　　他轻轻将双手搭在胸前，继续道：“我以为你会杀了柳许。”
　　“我曾经一度动过这个念头。”烛陌风双眸目光缓缓投向地面，又倏地死盯着子默的眼睛，“只可惜，柳许比你还要精明——继而把我的矛头拨回了正轨，也就是真凶，你。”
　　“如今冷静下来分析，你害了陈诚的原因只有一点。”烛陌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扣在自己的手背上，“那就是当年你在皇族内部为官的时候陷入了贪污的泥沼之中，为了让你警醒，陈诚那个倔脾气就将你和同你贪污的那些人一同告发了。虽然你被陈诚保了下来，表面上看似金盆洗手，可实际上心里恨陈诚，因为从此之后你在官场上就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当年的辉煌。”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烛陌风一字一顿地说道，“说小了，那就是你和陈诚之间的小矛盾，说大了——那就是反抗派和皇族旧贵族的斗争。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你怎么就能对陈诚起了杀念？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因为你对这件事情了解的还不够多！”子默的鎏金长刀之上豁然流光旋转，“等你打过我再说——否则，你就只能去黄泉的路上慢慢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