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14、第十三章 灵芒·第二

　　黧黑战袍，挺立的身姿中透出英豪的习武之人的气质，眉宇间如清风拂柳叶，只是隐约间从手中紧握的一柄长枪之中透露出些许的桀骜戾气，来者不是他人，正是之前所得煞气极重的功法的清风柳家传人，柳许。
　　柳许微微侧目从烛陌风呆滞的身形上扫过，并未有所停留，只是漠然朝相隔的潭水对岸走去。如此一来，两人便处在两个全然不同的方位，虽正面相迎，却隔着一滩静潭难以逾越。
　　同是一届入学的学生，可相见却连一声像样的寒暄都没有，可见这柳许也绝非一个好惹的角色。
　　烛陌风轻叹一声，这也难怪，毕竟都是当年五大家族中叛军的遗孤。虽说清风柳家投降较早，也保住了一半的习武高手，可脸上却不怎么光彩。在人们的眼中，清风柳家是叛军，是血腥暴力的叛徒之一，自然不会善言相待；在叛军的眼中，他们则是第一个屈服于暴政的家族，没有气节，没有义气，成不了大事，必然也是冷嘲热讽。如今的清风柳家已然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两面都不得好，的确是尴尬至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世不得翻身。
　　柳家的孩子，对于这个世界有些怨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烛陌风不好现在就提自己的名号，毕竟叛军对待他们的态度也不怎么样，提了，反倒会给现在的自己招致祸患。他打算以静制动，暂时先按兵，既然在此修炼那就必定要待上一个月，时间多得是，不愁这一时半会儿。暗暗拿定主意后，他也就不去理会对面的柳许，自是低头望向怀中的赵小黑。
　　许久未见赵小黑的动静，烛陌风清楚八成是这个小家伙又在怀中沉入梦乡了。一敞开胸襟，就见一团浓密的黑色从怀中滚落，呓语几声后发出略显哀怨的低鸣。很显然烛陌风这一粗暴的动作搅扰了赵小黑的美梦，他正愤愤不平呢。
　　“是是，我不该叨扰您。”烛陌风满脸赔笑，但内心却是一肚子怨气。
　　显然赵小黑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再怨恨，只是将目光投向周围的环境，满脸尽是新奇之色。直到那双铜铃般的双眸扫过柳许时，顿然停住了。
　　面对此刻顿然无声的赵小黑，烛陌风自然也心生疑窦，抬眼朝对岸小心翼翼观察着。倏地从柳许背后闪过一道灰紫色的影子，旋即转瞬即逝。但他已经心中笃定，那灰紫色的影子必然是柳许孵化出的神鸟。只不过光是闪动一瞬，他还无法辨别出品种。
　　少年还在思考的同时，怀中的黑毛球突然全力伸长脖颈，周身绒羽尽颤抖膨胀，一串宛若雷鸣般的凌厉长啸赫然划破天际。
　　许久未见波动的深潭忽然泛起一道道隐约可见涟漪，这不禁令烛陌风骇然，就连刚刚陷入冥想的柳许也是略显错愕地朝这边凝望半晌。下一刻，如梦如幻的紫雾迅速缥缈而来，在潭面上萦绕片刻，似乎在踌躇犹豫些事情。而赵小黑的目光，则是寸步不离面前招摇的紫色烟雾，好似如临大敌一般。
　　随着紫烟的颜色浓重，其中的身形也渐渐浮出。只见一只尚且半尺左右的紫灰色鸟儿盘旋其上，眼眸就像紫水晶剔透。而它的目光也时刻凝视着赵小黑，充满人性化的敬畏之意。
　　“这是……紫魂凤？”烛陌风有些不太确定地低声喃喃。
　　不知是有意无意，听到紫魂凤的名字的同时，那只紫灰色的鸟儿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
　　烛陌风骇然，看来此鸟已经达到了通人言的灵智期三阶。紫魂凤可以说是在翼神域中绝对不超过一位数，上帝没有赐给它们锐利的爪子和喙，却赐给它们一双能够使用幻术的眼睛。当它们发起攻击时，哪怕你是不经意地扫过那双如同紫水晶一样的双眼，也必然会陷入无限的幻觉之中，无法自拔。
　　眼前的这只紫魂凤似乎对于烛陌风并不是很感兴趣，它更感兴趣的，则是少年怀中的黑毛球。紫魂凤款款落下，双眸紧盯着仅离它只有半寸的赵小黑。
　　令烛陌风感到震惊的，则是紫魂凤的眼中霎时间流露出无限的敬重和臣服之意，它合拢起全身的羽毛，深深地垂下那本该属于凤凰的高傲的头颅。
　　隔岸忽地飘来一声低吼：“薛灵尘，回来。”
　　然而面对主人的愤然，此时此刻的紫魂凤并未作出任何的行动，只是臣服地立在赵小黑面前，这竟然惹得赵小黑都有些不知所措，一脸茫然地将目光投向背后的少年。
　　“既然它这么忠诚你，那你就让它先走，实在不行就下道……指令？”
　　赵小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懒懒的动了下，故作声势地低鸣几声。霎时间紫魂凤不自然地颤抖着，眼角居然泛出隐隐约约的泪光。它怔了半晌，之后微微低鸣，倒退而去。
　　烛陌风默然地望着紫魂凤重新回到了柳许的身边。此刻他惊的是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毕竟活了十五年，还是头一回看到神鸟之间的尊卑关系，况且自己的赵小黑连品种还未弄清，究竟是有何德何能才能让号称鸟类之王“凤凰”俯首低眉。
　　趁着烛陌风思索的片刻，赵小黑便伸着脑袋从其怀中逃出，独自衔起几根枯枝烂叶放入背后的石洞中，约摸半晌的工夫，小窝也就算搭建个七八分了。它心满意足地往下一坐，蜷缩在鸟巢中不再动弹。对于还未化成人形的神鸟来说，修炼根本不列在它们的活动之中，前期所需的灵力全部都由御风者一人承担，可以说是只有输出没有输入，从神鸟那里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利润。
　　烛陌风望着赵小黑躺下闭目养神，心里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此时此刻却只有自己能心疼一下自己了。他凝视着逐渐离开天口的太阳，暗暗又不自觉想起当年的陈诚。那时的烛陌风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口小儿，而陈诚却已经两鬓斑白，整日沉溺于阳光沐浴之中，两个人齐刷刷地往孤儿院门口的台阶一蹲，酷像爷孙俩。那个时候，有陈诚的地方，阳光也都还是温暖的。
　　太阳的冰冷，是从陈诚出事之后。烛陌风想到这里，沉沉地叹了口气。如果陈诚没离开他，他就不会被长老们赶出孤儿院，就不会独自一人孤立无助地处在这尘世之中。
　　少年还略显稚嫩的双手紧紧攥住，渐渐在颤抖中滴落下成串的血珠：“陈诚的事情我会查的水落石出，我定让凶手付出其千倍万倍的代价！杀人偿命，这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
　　太阳渐渐沉落西山，夜晚的洞穴之中浮着淡淡的雾气，为沉寂的深潭增添了几抹幽静美感。少年的沉稳的呼吸声浅浅地从山洞的一角传来，不急不躁。
　　清凉的感觉顺着潭水之中逐渐攀上脊梁，青色潭面微微摇晃，几缕如游丝般的灵力顺着少年全身张开的毛孔悄悄钻入体内，在经脉之间盘旋流淌着，最终沉入其下丹田。如此充盈的力量很快就填满了他体内所能承受的灵力极限，他舒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深邃漆黑的眼眸中不经意地闪过一抹浅浅的青光。
　　“这世上居然还能有如此充沛纯洁的寒凉灵力，真是活久见了。”烛陌风稍微活动了一下，全身上下的骨头猛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尽是充实和活力之感。他起身挥动了一下手掌，所过之处，就连空气都发出沉闷的破碎声。烛陌风略有遗憾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就是体内能真正存住的太少了……”
　　如今的烛陌风已经在之前子默送他的筑基灵丹的作用下，成功步入灵智期四阶的行列。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发觉自己进入了瓶颈期，无论是如何努力地修炼，外界灵力从未如他所愿地超额涌入体内，而是到达极限后再也无法吸收一丝一毫的力量。
　　他疑惑地思索着，虽然说每一个习武之人定然会遇到瓶颈，可瓶颈期也是各不相同、因人而异的。现在烛陌风还只是灵智期，却已经遇到了第一个瓶颈，未免过早了些。不同时期不同人的瓶颈，突破方法也不一样，他此刻对于突破这件事毫无思绪，只好沉吟片刻后便作罢，重新将目光放在一旁的功法之上。
　　烛陌风小心翼翼地展开面前的邪灵图，心中隐隐有些不情愿的意思。一般的功法运气方式均为左旋，而像世人所定义的邪门歪道的功法则为右旋。其中，邪灵图就是典型。
　　他缓缓从邪灵图中提取出能够利用的灵力，这些储存在卷轴中的灵力一旦进入人体，就会顺着早已预定好的路径旋转，以带动全身灵力的运动。等到烛陌风用心神牵引着全身灵力行体一周之后，已然是皓月当空之时。
　　他活动着全身的筋骨，怅然地看向身旁的赵小黑。不经意间，赵小黑通体羽毛在月光的辉映下泛出银亮的光泽，似乎从烛陌风的修炼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他静悄悄地走过去，也许是因为太过于疲惫的缘故，白发少年才刚坐下，便昏昏沉沉从角落中传出平稳安静的鼾声。
　　就在此时，周围的灵力好似作祟般，纷纷地开始流向烛陌风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