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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一百三十四章 惑言·第一 ...

  •   烛陌风警惕地环视着周围,几乎在同一瞬间一记挥拳携卷着飞沙撞向不远处的墙壁。轰然一声,众人眼前裂开了一道久违的光芒,秋日的簌簌风声将众人砸的有些晕乎。
      他抬手将手指挡住几丝刺眼的光芒,阳光顺着他的指间缝隙落在苍白的脸颊上,金色的阳光将外面黑色的人形剪影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壳,和衣衫的艳红交织辉映。烛陌风愣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宗主?”
      轰然间门口的人形一晃,烛陌风一怔,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给拉了出去,随后耳边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回真没时间废话了,山要塌了,赶紧给我出去!”
      这声音不是屠虹,这么耳熟……是谁来着?
      等烛陌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全身暴露在阳光之下,随后只觉得身上一沉,下意识伸手抱住飞到他怀里的赵小黑。显然此人力气大的惊人,一手一个给从山洞里拉了出来。冥皇扶了扶歪掉的发冠,才刚要开口说话,又猛然是眼前一黑,紧接着一屁股摔倒了地上。
      里面的人跟投掷似的,将薛灵尘毫不留情面地砸在了赵小黑的身上,两个鸟一个人登时就滚成一团,沾了一身的尘土枯叶。烛陌风被压在两只鸟的身下动弹不得,只是一个劲地朝烟尘中望去,就见那红衣男子一手扭着不安分的慕容离,一手推搡着柳许冲了出来。
      那人后脚才刚踏出天洞,就见山头猛然矮了一截,随即轰然在众人面前陨落崩坏。
      也不知道是为自己死里逃生感到庆幸,还是因自己失手打破洞壁而导致山体崩塌感到惭愧,烛陌风望着壮观的景象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是长叹一口气。然而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他骤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陈诚的那口青铜鼎还在里面!”
      轰隆隆的崩坏之声震耳欲聋,可烛陌风还是分明听清了夹杂在其中的一声略显哀婉遗憾的幽幽叹息之声:“……拿不出来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掩埋在尘土之中吧。”
      这时烛陌风脑子里的某一根神经突然被触动,他偏过头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男子,红衣飘飘,黑色的龙纹盘旋在广袖之上,若是细看这英俊的面庞,总是能有七八分跟陈老先生对上的——陈飒两眼深邃地望着渐渐坍塌下去的山体,也只得淡淡地叹息一声:“可惜。”
      烛陌风将自己虚弱的身体撑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阳光映射在陈飒背后的双刀之上,勾勒出一圈寒骨的银光。他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是你,屠宗主呢?”
      “屠宗主日理万机,不是你送只冥蝶报个信就能亲自出马来的。”陈飒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细长的双眸一寸一寸打量着众人,“最近魂宗内部也不是很安定,他比较忙,所以就让我先来照应你一下。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烛陌风掸了掸身上,尽量将身上的血迹都藏起来:“没事,都是些皮外伤。”
      “我老爹也是。”陈飒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好端端的,把这点线索放在哪里不好,一定要放在凉山之巅。这下可好,要是万一你死了,我可怎么交代——一来回去跟屠虹说不清楚,二来去太学院跟廖松那家伙解释不了,三来死后去了黄泉跟陈诚老头也抹不开面。这死老头子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薛灵尘靠到赵小黑身旁耳语一句:“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管自己的生父叫死老头子的。”
      这句耳语被陈飒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扭过头去一脸严肃地质问道:“那你说,陈诚他老不老?”
      薛灵尘弱弱地应了声:“是年长……”
      陈飒又质问:“那他死没死?”
      薛灵尘:“过世了……”
      陈飒理直气壮地一拍手,喊道:“你看,死老头子,挺符合他的。”
      众人:“……”这理由,还真是天衣无缝!
      腾然就在这时,烛陌风只觉得周围的空气暗暗湿润了几分,登时心头一凉,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水蓝色的鞭子已经逼迫近陈飒的脸颊!烛陌风伸手想去拉开他,可心知肚明这动作已经来不及将他从杀身之厄下救出,高喊一声:“小心!”
      接下来的一幕令众人不禁瞠目结舌,就见陈飒的手掌化作残影直接握住了龙骨鞭的身子,就听“嘶啦”一声轻响,几道淡紫色的烟雾从他掌心飘出,随后这人猛地一拉,直接将慕容离的身形拽离地面,伸手如摘花取叶般在对方肩胛骨上一点,就见慕容离连人带鞭子飞了出去,甚至连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烛陌风清楚的看见,在陈飒剑指点过的地方出现了两个不起眼的红点。
      整个过程只有不到两秒的时间,不禁让在场众人都咽了下口水。陈飒优哉游哉地走到趴在地上的慕容离,抬手扳过他细嫩的小脸,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嘶,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慕容离的嘴唇开始渐渐泛紫,僵硬地吐出几个字:“魂宗的……走狗。”
      “嚯,小小年纪语出惊人,正义感还挺强。”陈飒的目光在他腰间停了一下,“这么年轻就是羽联会的高官了,挺厉害啊——给皇族那群人干活,辛不辛苦?”
      “滚!”慕容离颤抖着蜷缩起手指,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陈飒只得掸了掸手,起身感叹道:“行吧,那我滚了。只不过小伙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可是在卿玉山混了好几年的人,百毒对于我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你这脖子上的还只是蛇胆和蝎尾配比而成的,没那么快死,但折磨人很有一套,我倒想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说着还极其调皮地冲他摆了摆手,“再见,一路走好。”
      然而陈飒刚转过身就被烛陌风给拦下了,他顿了顿,低语道:“行了,陈飒别闹了,他是我朋友。”
      “哦,朋友?”陈飒还不太相信地将嘴张成了一个“O”,又指了指在地上挺尸的公子哥,“你什么时候找了一个羽联会的人当朋友?”
      烛陌风哑了一下,方想开口解释,就听躺在地上的人还极其不安分地忍着剧毒之痛犟嘴道:“什么……朋友,我没有你这个甘愿当魂宗走狗的朋友!”
      陈飒双手朝后一指,吹了声口哨:“你瞧。”
      烛陌风走到慕容离的身旁抬腿就是朝对方小腿肚子上撩了一脚,这家伙当真是会给他拆台,就为了一点所谓的正义的颜面居然连命都不要了,真的是顽固到极致,也是没谁了。就见那幸灾乐祸的陈飒极为戏谑地笑了一声,随即从怀里掏出一颗青色的丹药,附下身给慕容离塞进嘴里了:“行了,你当真以为我没见过你?当年我在翼峰太学院的时候就见过你和烛陌风比武,水平还不错,就是脚底下不太灵活。你说你一个修习水相的人,怎么脑袋比榆木疙瘩还榆木疙瘩?我得好好说说你啊……”
      陈飒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如同大江大河的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实在是太想给人一种杀死他的冲动了,至少也要把他的嘴给封上。趁着他话痨的工夫,慕容离连知觉都恢复了,这家伙居然还没说完,意犹未尽地接着又开始教导烛陌风:“……说到这个,烛陌风,我说你好端端的就非得来这里追查死老头子的下落,何必呢?死都死了,他难不成还在乎你给他沉冤昭雪?这老头子生前都没在意过这些,更别提死后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烛陌风修长的指节柔进一团乱糟糟的银发之中,足足沉了半晌,低语道:“我就是……看不惯凶手逍遥法外。多少年,我每过一天,每想一次,就恨一寸。”
      周遭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落针可闻。
      陈飒觉得自己鼻子酸了一下,被世事冷冻的心尖不自然地抖了一寸,让他连灵魂都颤抖起来。他慌忙将目光转向远处一望无际的云海,秋风萧瑟,将这面见不到阳光的山脊染红了一片又一片,如同烧山的烈火在山脚下蔓延开。
      燎原的光,黯淡了烈日,又复黯淡了红霞。
      太阳终于要落山了,陈飒心头暗暗地想。
      他轻轻地坐下来,一时间钢筋一般的后背都融化在漫山鲜红之中:“我爹他……一定对你很欣慰。不像我,活了这么久,也没比你混得有出息多少。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还要在意他,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也许吧,他想。烛陌风提了提嘴角,不动声色。也许是因为在他心里,陈诚真的很重要,或许在陈飒没有遇到烛红泪之前,他在他的心里也应该是同等地位。
      这老头子,呕心沥血地抚养了一个人,可在那孩子遇到自己毕生相伴之人之后就处心积虑地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抹去,殊不知只是在对方心头开了一个大洞。
      烛陌风转过头去望着倚在树上的柳许,这位打算与他共度一生的人眼底映着红热的霞光,在翠色的眼眸中泛出一圈圈令人心神沉醉的光晕。虽然柳许的出现填补了他心头的空洞,可当年陈诚在他心头剜去的记忆的苦痛,他依旧时刻铭记在心头。
      这点痛让他一直记着:陈诚的死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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