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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一百一十三章 鹧鸪·第三 ...

  •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熟悉的绳子。
      烛陌风试着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然而这从小就跟他过意不去的金线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毕竟相识这么久,他多少还是很了解祝子阑手中金线的秉性,也就不再做过多无用的挣扎。他阴恻恻地剐了一眼眼前的公子,倏地被对方给气笑了。
      这个祝子阑,肯定是拿自己的红线去打打杀杀了,否则为什么这么久还是个老光棍。
      烛陌风嘴角扯出几分笑意,嗤笑道:“祝子阑,你捆着我,还怕我杀你不成?”
      “有可能,这是其一。”祝子阑若有所思地用扇骨点着鹅蛋脸的下巴,“毕竟你现在体内的灵力和我持平,一旦爆发,想要杀我也不是不可能。其二便是你杀四皇子的事情,消息从神都那边传过来的时候,我还很震惊——直到后来听说你加入了魂宗。”
      烛陌风的后槽牙微微轻响两声,忍气吞声着沉吟道:“……我没有加入魂宗。”
      祝子阑瞬间脚下一停,随即扭头瞥向置身事外的赵小黑。这神鸟被乖乖封了经脉,此刻无法造次,只好瘫坐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嗑瓜子。这帝王抓起一颗瓜子往嘴里一松,手中废壳随手往一旁一丢。见祝子阑突然朝他这边看过来,赵小黑一怔,随即淡然地回答道:“你别看我,这孩子没撒谎。”
      随后赵小黑极其精炼地把陆箫琛的事情跟他简述了一番,又有意无意地指了指快靠着墙角睡着的烛陌风,说道:“我到现在都觉得这孩子做的没错,那个什么四皇子,亏他还是个人类,做的事情简直比禽兽还禽兽。死了活该——这事情要发生在神鸟界,管它什么凤凰鸾鸟的,我铁定一声下令就给拖出去砍了。”
      祝子阑指节轻扣着扇骨,踌躇不定地踱步半晌后,终于是叹着气收回了绑在烛陌风手腕上的金线。丝丝金线在他之间缭绕,他悻悻苦笑道:“……你还是死脑筋,跟走之前一个样子。我就说我看中的学生,不会干出什么邪门歪道的事情。”
      烛陌风恶狠狠地回敬了对方一个白眼:方才绑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想?
      眼下这学生早已没了一年前从这里走出去的稚气,浑身上下的骨骼、血肉,甚至灵魂都通通被熟练地隐藏在墨色绸缎之下。两颗深邃的黑色瞳仁隐没在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之中,他望了望被勒出血痕的手腕,冷冷地伸出舌头轻轻点了一下。
      祝子阑本能地一哆嗦。
      一时间祝子阑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良久之后才想起正事儿来:“你是来找柳许的?”
      烛陌风平静得几乎诡异地点了点头:“你知道他在哪儿?”
      他低沉地应了一声,随即很有眼力价地为这位年少有为的小伙子推开了房门:“我不清楚,但我想你应该知道他会去哪里——至于想不想去找他,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
      烛陌风久久徘徊在宿舍区的门口,他哭丧着脸缓缓将斗笠扣在自己头上,脚下沉重地一步步朝宿舍区内走去。
      小巷很熟悉,也很陌生。因为之前经历了一场浩劫的缘故,这里很多格局和之前已经有所不同了。烛陌风一声不吭地顺着小巷子一个劲地往里走,面容冰冷得好似千年寒冰,内心却火热的几乎要直冲九重云霄。
      他还没想好如果真的见到柳许,自己应该用一副什么样的面孔来面对他。感动流涕地扑上去好好大哭一番,身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样做未免显得过于轻浮;只是抬手拍拍肩示意,看上去又觉得过于清淡,有些无情了;正儿八经地鞠躬问候,这种动作恐怕也只有薛灵尘这种正经鸟才会做得出来,简直太不符合人设了。烛陌风想来想去,内心盘算了将近一百多种打招呼的方法,可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烛陌风一边想,冥冥之中已经到了自己平日里居住的宿舍。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的过于沉迷其中,他头也不抬地就冒冒失失地往里面走,走过屋门的时候碰巧遇到有人出来。他没多想,只是下意识地侧肩让步。
      对方也同样侧肩让步,短短那么一瞬,之后便各自擦肩而过。
      烛陌风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之中,直到往屋里走了两三步才骤然惊醒,极缓极慢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震惊地偏过头朝门外那瘦高的身形怔怔然望去。
      对方几乎和他同一时刻驻足转身,瘦削的面庞上,一双翠色眸子不经意间在炫目的阳光下闪动了几瞬,依稀可见墨色瞳仁缩成针尖般大小。
      烛陌风怔住了,先前想的成千上万种见面方式,为自己垒砌的层层体面,在这定格一瞬间如同摧枯拉朽般支离破碎。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浮现出只有那一个熟悉的称呼,紧随着便是排山倒海的复杂情感将他淹没其中,如同滔天之势,冲的他一片空白,熟悉的名字如鲠在喉,愣是磕磕绊绊地在舌尖反复滚动了许久,就是叫不出来。
      阳光为对方镀了一层银晃晃的光圈,那人拳头上蓦然暴起一片青筋,二话不说冲过来就是冲着烛陌风的小腹来了一拳。
      烛陌风不知道自己是过于震惊还是傻了,面对这一招竟是毫无防备,傻傻地站在原地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他的身形蓦然往下一矮,颤抖着捂着自己作痛的小腹,骤然朝身前之人的身上扑去。熟悉的冷香浸透肺腑,他眼角一红,泪水如同决堤的大坝般汹涌而下。
      “柳许!”他委屈地哭着,将自己的泪水尽数埋没在青年人的肩窝之中,浑身上下从肩膀到膝盖颤抖着,一年来挤压的委屈和恐惧,每夜一醉方休的愁思,尽数倾泻在丝毫没有水平的嚎啕大哭之中。
      宽大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柳许长出一口气,语无伦次地沉吟道:“陌风,你怎么能……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我都是怎么过的……你真是,太狠心了。”
      他不期望烛陌风给他什么回答,任何的解释在滔天的情感之下都显得如此无力。至少一年过去,柳许还信任他,信任那一句——“会回来的。”他恶狠狠地握紧痉挛的指节,狠命地将肩膀上的头揉到自己怀里,恨不得把这人撕扯成碎片吞入。一年相别,无数的深夜辗转反侧不得入眠,无数的白日做梦企图再记那日笑颜,无数的醉生梦死,为了再见一面,为了今日一见,也都值得了。
      烛陌风哭够了,柔柔地抬起头,骤然一怔——就见柳许浓密的发丝下几不可见地淌下一行晶莹泪滴,顺着面颊滚落到下颚。他倏地不自然地一抖,小心翼翼地问道:“许,你哭了?”
      扣在脑后的指节忽地不遗余力地抓了一把,疼得烛陌风嗷地一声,几乎以为连头皮都被扯下来了。就见身前青年一把推开他,略带惊慌地抬手在下巴上抹了一把,抬脚带风地朝门外走去。
      “喂,柳许。你要想我就直说,哭都哭了,还躲什么?我哭成那样也没要脸,瞧你这模样,掉一滴眼泪还以为掉了块肉似的。”
      “滚。”
      “不是,咱俩刚见面,你就轰我走啊?俗话说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都一年不见了,不应该好好絮叨絮叨吗?你怎么不理我……”
      “滚。”
      “你不就是哭了一下吗?看你哭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俩龙阳之间该干的也都干了,该看的也都看了,怎么连看你掉眼泪这事情都忌讳了?”
      “滚。”柳许骂完这一句,前脚刚跨出门槛,倏地想起什么,又猛地抽身将门关上,转头就反身要回去。烛陌风始料未及,被这雄壮的身躯顶了个跟头,差点没栽过去。好在一年也不是白荒废了,不至于弱到碰一下就倒地不起的那种,猛地一歪身子站定。
      烛陌风揉了揉脑袋:“柳许,你这刹车能不能提前预报一下。”
      这一句埋怨非但没有得到应有的道歉,反倒是毕恭毕敬送上了一张某柳许标致性黑脸。他扭过身一把扳住烛陌风的后腰,毫无预兆地向前迈出一步。
      烛陌风本能地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半步:“你……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他不怀好意地抿起半分嘴角,右手食指若即若离地撩拨着对方小巧精致的下颚骨,“我想要干什么,你心里比我清楚多了吧?”
      突然的撩动心弦显然让烛陌风被尘封一年的小心脏有点接受不了,他战栗着猛然往后连退数步,四下打量起这墙的高度能不能做到一步飞出去。他惊鸿一瞥之间,忽然看到对方上下左右在身上摸了片刻,似乎找什么要紧的东西,一本正经地头也不抬。
      烛陌风:“你找什么……”
      柳许急匆匆地将外衣脱下来上下翻了个底朝天,又朝袖口里摸了半晌,脸上的神色越发惊慌起来。见他这副模样,烛陌风猛地扑过来抓住他的袖子,以为这家伙是要找什么温馨时候用的东西,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找不到就算了,大白天的好好叙叙旧,干嘛非得……”
      不料柳许恶狠狠地扔过来一个白眼:“低俗。”随即一把将外衣劈头盖脸地砸在烛陌风的头上,指着他严肃地说道:“拿着。乖,床上等我。”
      眨眼间飞身而去,脚下如踏青云,比一年前相别之时功法越加地炉火纯青。
      不过烛陌风此刻无瑕顾及这个,脑子里只想着那一句话:“……床上,等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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