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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奇怪公交车 ...

  •   丛融在颠簸中睁开双眼,眸子黑亮,长而浓密的睫毛微颤,兵荒马乱的回忆纷纷袭来,本该晕晕沉沉的脑袋顿时一个激灵,立时整个人清醒到不能再清醒。他发觉自己坐在公交车座位上,身旁坐着那个马路对面和他一起倒霉的青年。

      公交车开得平稳,人心忐忑。

      车窗外漆黑一片,连个路灯都没有,更没有行人和过往的车辆。车灯照亮前路,透过玻璃车窗往外看去,只能看到平平无奇的水泥路。

      丛融观望四周,车上坐满了乘客,除了身边的青年男子没有一个认识的。奇怪的是,乘客年龄偏大,后面几排都坐满了老爷爷老奶奶。丛融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一辆老年专用车。

      公交车司机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开车认真专注,看架势技术娴熟,长相可爱,是那种走在路上会被人搭讪的好看。

      但是丛融没心思也不敢去搭讪。

      车窗旁放着一块白色大纸板,写着路线和地名:A市——奈何桥(单程),4路。数字“4”分外鲜红,大写加粗还来个斜体。

      丛融:“……”真是吉利。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是有免费的公交车,有来无回的那种。

      想来是自己醒的迟,座位上的乘客战战兢兢,神色迷惘又不敢问,动作僵硬整齐如同军训,只有身旁的青年还晕着。

      丛融想了想,轻拍身边人的肩膀,那人睁开眼,面色苍白但眼中清明,分明早就醒了。

      终于等到他开口,只见青年“哇”一下吐出来,丛融这才注意到青年手里攥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从分量上看,这一路很是艰辛。

      车上人都没被吸引注意力,显然这是常态,路上青年吐了许多回。车外漆黑,车内寂静,气氛沉闷到可怕。

      青年难受的不行,眉间紧皱,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诡异的安静下,丛融开口轻声询问:“车上有水吗?”

      司机女孩声音清脆似黄鹂,“晕车的仁兄坚持一下。还有十分钟到加油站,那里有水。”

      丛融能听见其他人轻声松了口气,从司机的回话还有态度上看,事情虽然奇怪,但起码还能死个明白。

      很快,公交车驶入加油站,司机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长条白纸,念道:“张辉、胡亚和、祝东风、丛融。念到的人必须下车,回头跟我走。其他人有十分钟休息时间,可以下去透透气。”

      没有人下车透气,整辆车上死气沉沉。乘客是经历了何事来到这里自己心中有数,不想面对,只好沉默,做一只把头埋入沙子的鸵鸟。

      公交车灯是最大的照明物,然而油枪加油机等设备均是一身黑,可见加油的工作人员视力好到令人发指。

      人群中一个胡子头发花白的老大爷颤声询问:“小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咋一闭眼到这车上来了呢?”

      已经离开车门的司机女孩停下脚步,回过身,清冷的声线冰凉的话语陈诉乘客心中早已知晓的现实:“送你们去奈何桥,投胎。”

      终于有压抑不住的哭泣声传出,老大爷年纪大,早有心理准备,对于生死之事总比别人看淡了些,还有好奇心打听,“那他们几个小伙子和那丫头怎么回事?投胎还不让人好好投啊?死都死了,还折腾个啥。”

      司机女孩顿了片刻才道:“他们生前犯了错,要把罪过赎完才能投胎。”

      闻言,丛融瞪大双眼,控诉之意溢于言表:你胡说,我明明是熟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新时代正能量好青年,除了有点懒散。

      车上的氛围压抑又沉默,丛融心藏十万问不敢说出口。

      被点到名字的一行人跟着女孩下车,丛融走在最后,好奇心作祟回头一看,整辆公车和平日里路边见到的也没什么不一样,除了从外面看是大红色,鲜血的那种红。漆黑的路边停着一辆鲜红的车,在加油站里灯光的照射下,可以剪进恐怖片毫无违和感。

      一连串的怪事,见到这般奇怪的公交车,丛融居然有些见怪不怪。毕竟是投胎路上的公交车,不走寻常路可以理解。

      四人跟着司机女孩进了这家“加油站”。

      几件茅草屋,屋顶一排白炽灯,茅草顶泥土墙,又穷又复古。说它是加油站着实有些抬举它,奈何屋前确实能加油。

      丛融大学专业选的建筑系,见这水泥地上茅草屋,茅草屋顶白炽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仿佛看见江南园林中一件东北大花袄挂在树杈上迎风招展。

      不敢嫌弃出声让人听见,丛融只好心中腹诽:“能加油,有地方站。加油站三个字名副其实,没毛病。”

      下了车终于缓过劲来的青年开口说:“真是倒霉,都死了还要受晕车的罪。”

      司机女孩回过头打量青年片刻,认真道:“来到这里的人算不得倒霉。呃……虽然你霉运缠身多年,福气财气稀薄到可怜。”

      “我们真是来赎罪的吗?可我绝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四人之中唯一的女性怯生生问道。说道最后,她已然带了一丝哭腔。

      司机女孩摸摸耳朵,带些歉疚说:“那是我瞎编的。具体缘由等会再告诉你们,总之不是坏事。”自然,也不一定是好事。

      丛融暗自安抚自己的怦怦乱跳的小心脏,温声细语询问:“为什么要乱编?”吓死个人知道吗?

      不对,死人好像没法再被吓死。

      司机女孩刚放下的手又摸了摸耳朵,然后双手合十解释:“那些人都死了,总不能说你们另有安排我们特殊对待。我就是想把你们说惨一点,安慰安慰他们。抱歉抱歉,害你们提心吊胆。”

      对方认错态度良好,丛融连声说没关系。宽容大度是表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才是内在。

      茅草屋虽大,东西却不全,左边是一排水池,右边是男左女右两间厕所,空空如今,简陋至极。

      青年指着水龙头问:“师傅,这里的水能喝吗?”他记着先前司机说加油站有水来着,可他看了一圈,只有这个水龙头能冒水。

      司机女孩对“师傅”这个称呼感到很新鲜,“当然能。这里的水可是从最近的山泉引过来的,跟孟婆熬汤用的一样。”

      青年跑到水池旁边打开水龙头痛痛快快洗了脸漱了口,末了还大着胆子喝了几口,小声嘀咕:“真甜。”

      丛融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这位仁兄当他是来郊游的吗?

      摆脱晕车的困扰,青年像是一个刚充满气的皮球,拍一下就能蹦跶好几次,精气神十足,看见丛融惊喜喊道:“大兄弟你也在呢。你说咱们一见面就同生共死,真是有缘!”

      才发现自己被无视的丛融:“……”看见你就没命,这是哪路神仙给他安排的孽缘?!趁早断了。

      “大兄弟,咱们这是在哪儿?干啥呢这是?死也不让人死个痛快,整这些让人晕头巴脑。”青年满血复活,满腹疑问惊吓急需宣泄,“我叫祝东风,你呢?”

      丛融简明扼要:“丛融。”

      祝东风羡慕道:“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表面风轻云淡的丛融: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对比这边插科打诨的相认,张辉和胡亚和两人则要紧张得多。

      张辉五十多岁,年轻时管理菜市场,上了年纪后在乡里的小学看门,说好听的一辈子老实本分,说难听的一生窝窝囊囊,连口角都甚少与人争执。年轻时老婆嫌他没出息和他离了婚,独自一人抚养长大的儿子上大学后离开家乡去了大城市,逢年过节才回来看看他。

      人生平凡到一眼能望见尽头,张辉原本只等着退休,然后成为空巢老人大军中的一员,空虚的日子里等待着儿子和他的家庭。不料,事与愿违。

      胡亚和是一名家庭主妇,上学时就被查出有心脏病,她刚刚站在人生的起跑线,却被告知随时有可能被迫下场。当时的早恋男友胡子都没长出来就牵着她的手说要照顾她一辈子。可后来他做到了,中间有分离有坎坷,最终他们带着家人好友的理解与祝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家庭幸福美满。就在去年,他们还迎接到一个可爱的女儿。

      没满一岁的孩子刚学会走路,出门时抱住她的腿叫她妈妈。病发前,胡亚和正在挑选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离得近了,丛融甚至能看见那名女子的手在抖。

      等待的时间不长,丛融估摸着进门不过三分钟,有三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三人皆是黑衣黑裤,但西装毛衣卫衣各不相同,貌似一家理发店剃出来的平头,好在长相都偏硬朗风,倒是突出了英气。走在最前方穿得最闪亮的西装小年轻打招呼:“小白,最近怎么样?”

      司机女孩叹口长气,“学费是凑齐了,在攒生活费。像我这种兼职人员虽然工资可以日结,但待遇和你们公务员又没法比。”

      西装小年轻无奈说:“我们又不能随便出去,买东西只能靠地府快递送货。你想想,先在地上指定地点收货,再统一给我们运过来,慢的要死,工资都花不舒坦。”

      毛衣小年轻脸上苦哈哈,“我上次买了一袋蓝莓味蒸蛋糕,我都忘了这回事的时候才拿到手里。好家伙,一看还过期了。浪费粮食可耻,无奈之下浪费粮食可恨。”

      卫衣小年轻表情很冷淡,语气很幽怨:“身为一个暗无天日日复一日的地府工作人员,给我们五险一金有什么用?养老还是医疗?工伤还是生育?要是能失业那还好了。”

      司机女孩总结:“生活不易啊。”

      一旁的丛融等人:“……”这么若无其事聊起来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么没有存在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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