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梨花压海棠》徒有情

30、第 30 章

　　黯然失色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赵连城就一句话，便教杜月澜丧失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或者说，曾经坐上了皇后的位置，这种感觉又是如何？”在她还在出神之际，赵连城再次在她耳边细语。

　　“我听不懂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杜月澜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赵连城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月奴，嘴角微微上扬，“你这个惊天大秘密，大概也就只有我知道了吧？”

　　赵连城与她近在咫尺，杜月澜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思绪乱如麻线。相识十几年，虽然一直认为他们之间只算点头之交，可她是头一次觉得，赵连城如此陌生。

　　“我很乐意借你一步说话。”赵连城又道。

　　杜月澜头也不回地对月奴说：“月奴，你在这里等着我。”

　　月奴显然不放心，犹豫道：“大小姐，这恐怕是不妥。”

　　“无妨，你就在这里等我。”

　　杜月澜抬眸，看见赵连城的眼睛里，隐约透露着一抹狡黠的神色。没有再说多余的废话，她跟着赵连城走进了侯府。

　　才穿过了前庭，天上就落来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乍暖还寒，凉意从此脚底扶摇直上，杜月澜直觉脑瓜子冻得嗡嗡响，甚至视物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凉意究竟从何而来，怕是只有她自己清楚。

　　凝视着赵连城的背影，杜月澜一步一斟酌。她一直以为，重生之后，自己至少算是掌握了杜若山庄的生死攸关，如今看来，恐怕要大事不妙。

　　赵连城突然站着不动了，杜月澜便敛足原地，一字不言地盯着他宽厚挺拔的背。

　　亮相安静片刻，她才缓缓问道：“有事？”

　　赵连城也不回头看她，“下雨了。”

　　杜月澜：“要不就这里说？”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里四面漏风，风声会走得比较疾。你确定要在这里说？”他语气平平。

　　杜月澜看似面无波澜，冷静沉稳，其实内心早已迫不及待。

　　她说：“这点小雨算不得什么，从这里走到那边的回廊也不远。”

　　赵连城静静地站在原地，好半晌不吱声。

　　“嗯？”她以为他没有听清自己的话。

　　他终于转过身看她，极是坦然地与她对视。露骨而又矜持的笑意，凝在他的剑眉星目之间，温柔却又危险。

　　“我舍不得你淋一丁点雨。”他话说得更为露骨。

　　杜月澜突然就变了张脸，她双眉紧锁并神经兮兮地打量着赵连城。

　　“赵连城你是不是没吃药，脑子被驴蹬了？”

　　赵连城不回答她的话，他再次背过身去，轻描淡写地说：“家仆送伞过来了。”

　　伞只有一把。

　　“你侯府这么大，居然吝啬到这个地步？”杜月澜眉头锁得更紧了。

　　“到伞下来。”赵连城已经执伞走到廊檐外。

　　杜月澜：“我不撑伞。”

　　赵连城：“不行。除非你不想听我说话。”

　　“你到底想要作甚？”

　　他侧目淡淡一瞥，说：“只是想跟你共一把伞下，走一段路。”

　　“我先前是不是得罪过你？”关于赵连城今日的行为举止，杜月澜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过来，我告诉你。”

　　受制于人，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于是缓缓走到伞下，白眼翻上了伞顶，似乎是巴不得将伞剜穿。

　　赵连城没有刻意靠近她，手上的伞自然地往她那边倾去。

　　“听好了，本公子喜欢你。”他一字一句，郑重其事。

　　杜月澜愣了愣，随后忍俊不住道：“你也太好笑了，喜欢我？你有什么目的大可直言，当真不必如此。”

　　“就是喜欢你。”他再次强调。

　　斜风细雨，油纸伞上淅淅沥沥的声音，听着有些痒人耳朵。杜月澜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嘴角的的笑意逐渐凝固。她开始怀疑人生了。

　　赵连城疯了吗？

　　一阵微风拂过，吹乱她鬓角几绺青丝。赵连城伸手想要帮她整理，杜月澜赶忙避开。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有些难为情。而后，他只是付诸一笑。

　　“走吧。”他说。

　　伞下共步，实属无奈之举。两人并肩而行，杜月澜发现，赵连城一边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短短数十步路，仿佛走了很久；思绪潮起潮落，始终是寻不到端点。

　　不知不觉，二人就来到了中庭的水榭内。

　　茶案旁跪坐着一名身着紫色异服、黑纱遮面的女子。她那白皙纤细小蛮腰倒是吸睛，杜月澜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这样的天气还穿得这般凉快，委实是勇气可嘉。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是滇南某个部族的服饰。

　　“随便坐。”赵连城收了伞，还顺手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滴。

　　“我不是来找你喝茶闲谈的。”杜月澜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赵连城不加掩饰地说道。

　　“废话少说，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玩。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岂不痛快？”杜月澜真是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赵连城看了一眼里面的女子，说道：“雀儿，你先下去。”

　　雀儿欲言又止，先是斟了两盏热茶，才缓缓站起身来。经过杜月澜身旁的时候，她明显脚步一顿。

　　杜月抬眸，正好对上雀儿的视线。面纱上面的一双明眸，楚楚动人。四目相望，到底是看不透对方一星半点的想法。

　　赵连城低头拂着肩上的雨水，认真得寻不见分毫懈怠的踪迹。

　　“公子……”雀儿轻轻唤了一声赵连城。

　　“要听话，雀儿。”赵连城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杜月澜倒是懒得理会身后，慢悠悠地解下鞋履，神态自若地步到茶案前坐下。侯府她来过太多次了，自然是已经十分熟悉。

　　“公子，我……”
　　“我身边不留不听话的人，乖一点，知道吗？”

　　听似温和轻柔的一句话，却莫名给人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这种感觉大抵是没错的，在杜月澜的印象中，赵连城是个颇为阴狠之人。

　　雀儿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水榭。赵连城走了过来，与杜月澜面对面坐下。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秘密？”杜月澜直奔主题。

　　“因为我跟你一样。”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茶盏外壁，“我们上辈子或许是修了大善，怜老天爷赏了一次重来的机会。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上上辈子行了大善。”

　　杜月澜没有表现得过于惊诧，自身经历过死后重生的离谱事件之后，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旭日西升都算不得是奇观了。

　　她是沧海中逐浪的人，不会为江河溪流的水花而惊骇。

　　“所以……你都知道了？”杜月澜问道。

　　赵连城突然安静不语，杜月澜就当他是默认了。

　　片刻后，他才说道：“我可以帮你。”

　　也许他说的没有错，他确实可以帮她。当时赵连城的父亲赵毅，是谮害大司马的佞臣之一，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帮她？

　　“为何？你可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与谁为敌？”杜月澜断然不能轻易相信他。

　　“这些你不用管，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否需要我？”赵连城将眼前人牢牢锁在自己的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