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医时代》沐仲景

500、鬼脉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郑好在门诊上遇到一位奇怪的病人。

　　说病人奇怪，并不是病人长得奇怪，也不是病人的症状奇怪，而是病人得病原因奇怪，脉象奇怪，而后叶八味的治疗更是奇怪。此病细思更让人世界观崩溃。

　　上午医院刚刚开诊，就来了一位民工，皮肤黝黑，身体壮硕。但却由两位同伴搀扶。

　　患者自诉昨天一天都很好，到晚上时候开始头发沉，好比头顶千斤，乌云盖顶般难受。郑好看对方神情困顿，两眼目光涣散迷离，不像正常人充满活力。

　　叶八味给对方把脉后，让在场每一个人都给对方把脉。在郑好把脉后，叶八味问郑好：“你说说你的把脉感受。”

　　郑好说：“与病人切脉，左侧尺部端直而长，超过平常三寸有余，而右侧正常。”

　　叶八味问：“你能给大家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脉？”郑好临证多年，也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病。但眼前这个病人脉象，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郑好实事求是地说：“如果是两侧尺部脉长，则反应患者肾气充足，根基较强，多长寿！但现在病人只有一侧出现脉长，而且患者出现如此症状，当如何解释，我实在是不得要领，希望得到老师指教。”

　　叶八味微微一笑，说：“这个不知道，不能怪你，我也是平生第二次遇到，病人这是阴脉？”

　　“啊，阴脉，什么阴脉？”张玉好奇问。叶八味说：“也就是民间说的遇到鬼了。”

　　叶八味如此一说，在场众人均皆目瞪口呆。惊讶者有之，怀疑者有之，惊骇者亦有之。

　　胡科学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诊室，听到叶八味的话，他激动地跳出来插嘴说：“怎么样，我早告诉你们了吧，中医与算命、巫术、星相一样，是一丘之貉。现在看病连鬼都扯出来了。你们还能说中医是科学吗，这是多么不科学，不可理喻啊？”

　　叶八味淡淡说：“中医不可理喻的多了去了！”接着他转首说：“你们一定是接触死人了，对不对？”

　　这时候，来看病的农民工纷纷发言：“没有错，我们是修路的，昨天修路遇到一处坟地，这位生病的兄弟帮人将旧坟挖开，将死者尸骨转移到新的坟墓里去。没想到夜里就头疼了，吃什么止疼药都不管。老大夫既然候脉知道是得了不干净病，那么你一定可以治疗，麻烦您开个处方吧！”

　　叶八味说：“中医吃药针灸当然也有作用，不过，或许回去到新坟上烧些纸，这比什么治疗，什么高明处方都简单高效一些。”

　　“得了病，上坟烧纸治疗，”胡科学哈哈笑起来，“这太荒唐了，太不科学了。”

　　叶八味淡淡说：“现在人人开口闭口都讲科学，科学成了某些人想要加以褒贬某一客体的标签。科学是标签吗？如果是标签，科学就不是一个开放体系而成封闭体系了。科学就失去了前景，没有了前途。而这正好是科学要排除的东西，所以，不要随便给一种你未能认知或知之甚少的客体去贴标签。一个真正讲科学的人，在未知事物面前需要抱持着谦卑的态度，有勇于不断探索的精神，绝不轻言可笑、废止、不可救药，荒唐。这类走向极端的话，这不是讲科学的人应该具有的科学精神。”

　　三个农民工得到指点后，半信半疑而去。

　　一周后，那位生病农民工再次到门诊上来了，他告诉叶八味，他的病烧纸以后，当天夜里豁然而愈。

　　张姓老中医说：“从前遇到十余例这样的患者，不敢用药，也不知如何下手。现在病人经烧纸以后，病情迅速好转，真的让我越想越复杂，难道世间真有阴性的能量存在吗？”

　　叶八味说：“这个世界太大了，我们所能知道的太少了。”

　　这位农民工此次前来目的，当然不仅仅是告诉叶八味他的病已经好了。而是是介绍一位朋友来看病的。

　　这是一位患有十年的尺桡骨分离症的病人，手都变形了，从十来岁开始不能按东西，不能拧手巾。十分痛苦。去医院大夫说需要做手术治疗，可是病人没有这么多钱，另一方面也畏惧疼痛，因此一直没有治疗。

　　恰好看到朋友在此治好了病，就想过来让叶八味看看他的病能否给予治疗。

　　胡凌风说：“你这是外科病，需要在大医院手术，现在你来找中医吃药治疗，这怎么可能治好呢！”

　　叶八味说：“不错，你这是外科病，我治不了。不过我有一位会正骨的朋友，他半个月后应该会来这里，到时候你再过来吧！”

　　农民工问：“他能治疗我的病吗？”叶八味淡淡一笑说：“我还没有见他治不好的骨科病。”

　　半月后一天早晨，郑好与胡凌风一起到门诊看病，时诚信则依然在宿舍酣睡。

　　病人走过来，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女人，她面色黄廋。神情忧郁。看到对方，郑好吃一惊，怎么是她？原来此人就是曾经救过郑好一命的兰姐，不知道今天她为什么来到这里。她的病难道还没有好？郑好心中疑惑。

　　兰姐过来后，她默默伸出手。说：“大夫，你给我把把脉，我还有没有生孩子的希望，所有西医检查都做过了，都说没有希望了，你能给我调调，让我能有个孩子吗？”

　　叶八味把脉片刻后皱皱眉，对兰姐说：“从前流过几个孩子？”

　　兰姐脸上泛起一阵绯红说：“嗯，五个……”

　　叶八味脸上变得很难看，说：“你走吧！”

　　兰姐不肯起身，问：“不给开些中药吗？”

　　叶八味说：“不用了。如此的厌弃孩子，戕害这么多生命，你还有什么资格再要一个孩子。难道还要再次夺取他的生命吗？”

　　兰姐哀求说：“我现在真的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求你帮帮忙吧，他们都说你是神医。”

　　叶八味说：“这是老天对你的惩罚。如果违背老天的旨意，大夫也是会被惩罚的”。

　　“可是我现在后悔了，看着别人的孩子真是可爱呀！”

　　“强盗抢过别人的东西用过以后说后悔了，杀人犯杀人以后也说后悔了，难道这个国家的法律就会饶恕这些人吗？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每一个犯错误的人都要受到惩罚。你现在没有孩子，这是老天对你的惩罚。”

　　在一旁等待的病人早已经不耐烦了，迫不及待走过来，对兰姐说：“快起来吧！叶大夫不给你看了，不要再赖在这里耽误我们看病。”兰姐满是失望落寞，极不情愿的站起来。

　　从她无神的目光里，郑好看到了无限的悲伤与绝望。她站起身，走路的脚步有些踉跄，身子微微有些抖动。很快她孤单的身影就走出诊室。

　　“她要给谁生孩子，那个□□老大常三爷吗？”郑好有些替这个女人惋惜。“常三爷没有来。只有她一人，想来对方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毕竟有过救命恩情，而且感觉对方并不如常三爷那般坏，郑好想要跟过去，劝慰对方几句。

　　但胡凌风过来，拉住了他，说：“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老师说的没有错，一切都是自找的，现在的女人太随便了，年轻时不好好珍惜自己身体，现在后悔也晚了。”

　　与胡凌风说完话，郑好再走出去，已经没有了兰姐的身影，想必她已经坐车离开了。

　　刚刚回到诊室。翟志思就走到郑好与胡凌风身旁，对他们俩人说：“你们两个人出来一下。”

　　两个人走出诊室，才知道这两天病人较多。缸里的长流水没有了，“你们需要马上去河里挑水。还有时诚信，我要把他叫来。”说罢，翟志思转身而去。

　　胡凌风说：“我们是来学医的，不是干杂工的。”翟志思头也不回地说：“今天病人多，挑完水再来学医吧！”

　　胡凌风骂道：“操，这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是他们雇佣来的免费帮工吗，一分钱不给，干苦力不说，末了连个谢字都没有，这太过分了。毕竟我还是天华医院的一名推拿大夫吧！”

　　郑好说：“就不要埋怨了，让我们在这里学医就足够了。”胡凌风说：“学什么呢，整天看，能学到什么，如果整天看着病人就学会治病，我们在天华医院就可以了，何必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郑好把挑水的扁担放到胡凌风肩上说：“牢骚太多防断肠。我们走吧！”

　　胡凌风一呲牙，说：“干这么多活，肩膀又磨出血泡来了。”

　　时诚信也被喊来了，他的怨言更大，说：“觉睡的正香，就被喊醒了，每天不是挑长流水，就是山泉水，这不是折磨人吗？”

　　胡凌风没好气说：“你就知足吧，拿着工资，干半天活，我们呢，一分钱工资没有，干的活却和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