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有愧》填同学

55、第 55 章

　　元初一的坦荡，在贺如全看来，不知为何竟有些刺眼。他凝视着元初一。
　　“元丞相，哦不，我忘记了，阁下已不是丞相了，”贺如全的笑容带有一丝得意，“不知阁下前来是为何呢？”
　　“皇上是我的多年旧友，我前来朝拜，应该不犯法吧。”元初一勾了勾嘴角，眼神没有一丝笑意。
　　贺如全点头，“阁下前来拜访皇上，自是应该。”
　　众人皆屏息观察着两人的对峙。
　　“只不过，阁下以什么身份来朝见皇上呢？”贺如全思索着，“旧友？不行不行，皇上即便有旧友，也有身为皇上的责任，不能轻易召见旁人的。”
　　元初一静静等待。
　　见到自己之后，鉴于贺如全正眸足劲儿搜罗自己的状态，贺如全几乎是可以算到的必然失态，而失态便容易失言，虽然贺如全的失言肯定不会好听，但元初一瞟了一眼高巅——阿巅必然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元初一仍然十分淡定，贺如全的话，根本伤害不到他分毫。
　　贺如全眯了眯眼。他不喜欢元初一的眼神，或者说，元府里的人他一向很不喜欢。
　　与贺家上位方式不同的是，元府确实是没有任何投机取巧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了朝堂之巅。所以比起其他人，元府的任职总归是多了一些理所应当。
　　而这，正是贺如全目前的心病。
　　正大光明地理所应当，是贺如全一直以来的心病。从萧璟开始，他便无法正大光明。
　　元初一脸上的坦然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厌恶。这让贺如全愤怒的情绪更加翻涌。
　　他眯着眼凝视元初一，“皇上身边既不缺太监，也不缺下人，”他勾了勾嘴角，面容微微扭曲，“倒是缺一个唱戏的戏子，日夜陪伴皇上身边。”
　　元初一早料到他会选择一种不堪的方式来羞辱自己，所以贺如全的话并没有让他过于意外，但他却不得不展现出意外的样子，才能让贺如全感觉自己中了招，以此放松戒备。于是，他立刻皱起了眉，脸上写满不甘和愤怒。
　　这样的反应果然让贺如全十分满意，他收起扭曲的脸，换上了一脸得意，“臣下的意见，不知皇上觉得如何啊？”
　　见到了元初一，高巅便一直处于停滞的状态，他直勾勾地、略带病态地看着元初一，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不知在传递些什么。
　　听闻贺如全如是说，高巅立刻用刚刚朗诵一般的声音，大声宣告，“如此，甚好！”但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却微微有些潮湿。

　　第二天，前任元丞相成为了皇上的随身戏子这件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恰逢许拾伍迈入京城，便第一时间听见了这样的消息。
　　听见这消息的时候，他正在路旁的摊子上吃饭，霎时手里的饼便掉在了地上。他近乎痴呆地听着旁边桌子的调侃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元丞相也没风光多久这不便成为最为羞耻的人。
　　他摸了摸桌上的碗，立刻拿了起来就要冲着那说话的人砸去。
　　只在眨眼的片刻，一只手迅速阻止了他的动作，并且将碗无比自然地、稳稳地放在了桌上。
　　“你想干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拾伍回过神。
　　方纯不知何时已经冷着脸坐在了他身边。

　　“你不应该回来的。”方纯的语气里带有指责。
　　许拾伍将自己把元初一带离京城之后的事一五一十地和方纯讲，方纯便有如此评论。
　　“你应该听南晟转达的元初一的话，不要回来的。”方纯在前面领路带他去歇脚的地方，“若是初一真的想，他完全可以在京城隐匿而不被贺如全找到，但既然他愿意出现，想来事情必然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他让你不要回来，而你回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打乱他的部署。”
　　他转头看向许拾伍，多年的相识，让他只扫了一眼对方的表情，便心知，拾伍根本没有听见自己说了什么。
　　方纯在心中轻叹，然后侧了身，让许拾伍进入给他准备的屋子。
　　多亏自己与贺家之前有交情，再加上之前还曾替萧皇后给贺如全传过话，所以虽然许拾伍不知所踪被贺如全定性为叛军，但方纯并没有受牵连，反而还被皇上——也就是贺如全的意思——赐了府邸。眼下这府邸除了自己的两个心腹外，没有任何下人，反倒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因地方有限，方纯只能给许拾伍备了一间客房。
　　“我这里地方小，你先将就下。”方纯无奈地说道。
　　还没等许拾伍反应，另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在客房的另一端隐约响起。
　　方纯脸色变了变。
　　许拾伍闻声，疾步走了过去。
　　“方纯？你在哪呢？你干什么呢？”熟悉的声音渐渐清晰地响起。
　　许拾伍脚步不禁慢了下来。
　　王免摸索着缓缓走了过来，他仅着中衣，手里拄着一根一人高的拐杖，眼睛处蒙着白布。
　　“你醒啦？”方纯立刻调整了声音，快步走上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许拾伍。
　　“你有朋友？”王免问道。
　　方纯点头，“嗯，有朋友在。你身体还没恢复，我带你去休息。”说罢，他又示意了一下许拾伍，然后便扶着王免往回走。
　　王免边走边絮叨着，“我今天好像听见有人在说初一的事，初一怎么了吗？”他模糊地看向方纯的方向，“初一若是有什么，你必须赶紧告诉我！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的。”
　　“好，好，”方纯劝他，“最重要的是，你现在需要赶紧休息。”
　　“嗯，好吧，反正许拾伍那家伙跟着初一呢，必然不会让他受委屈的，是吧。”王免嘿嘿地笑了笑。
　　许拾伍听着已经失去眼睛的王免所说的话，忍不住低下了头。
　　是他没能力，眼下，他已经失去了元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