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82、分析

　　夜色已深，重华城东殿一间厢房悄悄点起了一盏微弱的油灯。

　　卫翎前几日在京城染的风寒还没好全，今夜穿着单薄的夜行衣出去一趟，回到屋内脱衣换常服的间隙，冻得直打哆嗦。秦峥不知从哪寻了个炉子，在屋里烧了壶水，倒了一杯给卫翎暖手，叹口气道：“要不是吴星那小子撂挑子不知跑哪去了，事出紧急我又没地方找帮手，何必让你跟我去遭这份罪。”

　　“没那么金贵，我又不是大姑娘，”卫翎轻笑了一声，复正了正神色道，“我们把探听到的消息交换一下，猜猜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秦峥点点头，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在一旁坐下，面色凝重地道：“我偷瞄到了尤格颜苟的帐子，发现他训练的傀儡，比从前大有长进了，出手狠辣，反应敏捷，而且存活时间变长，甚至可以伪装成常人走进寻常士兵的营帐里。这回，恐怕用拖延时间这一招治傀儡不太管用了。”

　　卫翎听了这话，心情也沉重了不少。他回忆自己打听到的情报，对秦峥道：“我在二王子的营帐里，大概听了点北疆王室的事。那个黑莲教的汉人军师在北疆呆了很多年，为他们做了很多事，王室之人都很信任他。函城之战后，是他力保下了二王子的主帅之位，这一次出征，掌管兵马的依然是二王子尤格萨隆。”

　　“如此说来，虽然大王子手持巫蛊之术，但是兵马的实权并不在他手上。”秦峥顺着卫翎的话思忖道，“权势不统一，咱们就有可乘之机。”

　　“那眼下，你觉得北疆第一步动作会是什么？”卫翎问道。

　　“唔……”秦峥随意啜了口杯中的白水，气定神闲地开口道，“大王子手里的傀儡，战斗力惊人，又源源不断，是极好的障眼法，只要二王子和军师不是傻子，总忍不住拿来用的。”

　　卫翎自然地接话道：“战局尚未打开，大王子也不会明着和他弟弟撕破脸。尤格萨隆那个肚量，不会把主城交给他哥哥来打，所以他们的第一步，应该是由傀儡开路，攻打偏僻山林。”

　　秦峥赞许地一点头，随后话头一转又道：“此言不差，不过你别忘了一件事，尤格颜苟的手段心志都在尤格萨隆之上，恐怕明面上应下，暗地里也不会甘心只做个给弟弟铺路的炮灰。”

　　“你的意思是……”卫翎闻言一皱眉，若有所思地道，“他们兄弟不齐心，大王子极有可能阳奉阴违，把重兵压在主城，和二王子抢功？”

　　“聪明，”秦峥一打响指道，“所以这次就算傀儡攻偏僻山林，八成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我今夜里看见了，尤格颜苟那个蛊虫是要用血养的。凭他一己之力，哪能变出这么多精良的傀儡来。说不定到时候进攻东山西山的，还是少费些血的大块头残次品。对那些我有经验，派几个箭术好的站在高处，麻利将傀儡射死就完了，重要的还是守好主城，伺机反扑。”

　　卫翎从前也读过兵书，只不过都是纸上谈兵，没有实战经验。经秦峥一点拨，顿时开窍了很多。他想了想又道：“战局是清晰了，不过我还有一事感到奇怪。照这几次交手看来，大王子比二王子聪明，手段也更胜一筹，他日夺嫡胜算不是更大一些？为什么会选择辅佐二王子呢？”

　　“这个……”秦峥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停滞一阵道，“我倒真不知了。人心总是最难揣测的，也许绿眼□□有什么过人之处我们没发现也不一定。又或者，比起在大王子那边锦上添花，他更愿意去雪中送炭？”

　　卫翎微晃晃头，暂且搁下这些猜想，道：“眼下最该紧张的，还是北疆的军队。虽然人数不敌我们，实力还是不可小觑。”

　　第二日五更不到，秦峥召来了赵世昌和王尨，二人顶着黑眼圈呈上了连夜改进的巡防路线。秦峥细细看了一会儿，赞许道：“改得不错。”

　　王尨满脸期待地道：“那末将这就去安排，不能让北疆钻了空子！”

　　“不用了，”秦峥胸有成竹地一笑道，“我和卫先生昨天夜里去探过了北疆大营，已经安排妥当了。”

　　“什么？！你又私自行动去敌营，出了事怎么办！”赵世昌第一反应就是气得跳脚，后来又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等等，你自己有打算，还要我们俩连夜改巡防路线，你小子耍我们呢！”

　　“哪有，”秦峥一脸无辜，“我给二位前辈找点事做，锻炼锻炼头脑而已。”

　　“你你你！”赵世昌几乎要拔剑相向，“你就是怕我们拦着你夜探敌营，随便塞个事情让我们瞎忙一晚上。我告诉你，你爱去哪去哪，我管你死不死在敌营呢！你知不知道老人熬夜很伤身体的！”

　　“诶好了好了老赵，”王尨赶紧出来拉住赵世昌，劝道，“秦将军年轻气盛，难免思虑不周。在外打仗作息混乱，熬夜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小心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堂堂京官到这里来被你小子耍得团团转，气死我了！”赵世昌愤然甩袖，转头自己生起了闷气。

　　卫翎见状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赵世昌面前，恭恭敬敬地道：“赵将军消消气，晚辈特地泡的枸杞茶，您喝了补一补气血。秦将军这个人你也知道，别和他一般见识。”

　　“哼！”赵世昌接过茶一饮而尽，愤愤道，“你这孩子还算会说话，亏秦峥年长你那么多，怎么就学不着你一点好。”

　　“谢赵将军夸奖！”秦峥见缝插针嬉笑道。

　　“没皮没脸，谁夸你了！我夸的是卫翎！”赵世昌回怼道。

　　“都是一家人，夸他可不就是夸我吗？”秦峥一挑眉道。

　　“你这小子……”赵世昌一下子又被激得要站起来掐架，被卫翎和王尨好说歹说按回了座椅上。

　　几人正说得热闹，突然屋外进来一士兵禀报道：“报将军！东山发现敌军踪迹，正意图抄小路偷袭！”

　　“总算来了，”秦峥收起嬉皮笑脸站起身，冷峻开口道，“吩咐下去，派一队箭术上乘的士兵去支援，告诉士兵们，对方是低级的傀儡兵，肢体僵硬，要害在胸前。在高处布下埋伏，将其一网打尽。”

　　“只派一队士兵？你有把握吗？”赵世昌担心地开口问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秦峥坚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