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216、成婚

　　暗卫听从秦峥的吩咐，在暗处默默监视卫翎，而卫翎也一直安静地呆在房内没有异常举动，时间一长，暗卫们便不像起初那么战战兢兢了。而秦府后宅的女子在窗边找卫翎攀谈，他们也看在眼里，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直到那女子突然跳进卫翎的房间，他们才升起了警惕。

　　“老大，现在是什么情况？”暗卫中的一人小声问道。

　　“先不要冲动，万一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冒出去岂不是让卫公子难堪？”被唤作老大的暗卫沉吟一阵，道，“不过还是谨慎点好。老三，你带几个人把门窗盯好了，别让人偷溜出去就行。”

　　“是！”

　　又过了一阵，屋里始终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暗卫们正在心中暗自纳闷，方才发布命令的老大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心中突然一慌。他犹豫片刻，悄悄地从屋顶跳下地面，无声走到房门前，扣了扣门。

　　无人应答。

　　他心头一紧，走到旁边从窗缝里看了一眼，猛地伸手推开窗户。

　　“娘的，”老大愤愤地低声骂了一句，对房檐上的暗卫们吼道，“快去禀报将军，卫公子跑了！”

　　南山溶洞。

　　碧柔看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实际上怀了一身绝技，几番轻功运气，带着伤病未愈，无法运气的卫翎轻轻松松赶到了南山，在山林间穿梭来穿梭去，果真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前。卫翎抬头看了一眼洞顶，隐隐从心底冒起一阵寒气。很难想象南山苍翠的山峰下，还藏着这么一个阴湿森冷的角落。

　　走进溶洞，两人的脚步声混在水滴落地的声音里变得不真实，在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和潮湿里，卫翎感觉自己仿佛走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些在齐国经历的事走马灯似地看过又抛在脑后，凉国大婚的红幔帐，又铺天盖地地闯回了自己的脑海里。

　　不知走了多久，一束幽微的烛火光在尽头亮了起来。碧柔停下脚步，恭敬地躬身对里面的人影道：“大人，卫公子到了。”

　　“嗯，”里面的人应了一声，“你可以退下了。”

　　“是。”碧柔低头退了出去。

　　此时卫翎才看清楚，站在里面的，有曾经的芳贵妃，如今的黑莲护法，和许久未见的高池。而站在中央的慕容摇光，正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背对着他静静立着，听到碧柔的话，缓缓转过身来。

　　卫翎愣住了，此时才发现，洞里的空间，被布置成了喜堂的样子，满眼都是大红的幔帐和装饰，映在摇曳的灼光里，像固结的血。

　　“公主，你在干什么？”卫翎感到太阳穴鼓鼓地发胀，脑子里有些嗡嗡作响。

　　“啊，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慕容摇光抬头轻笑了一声，晶莹的美目看向卫翎，似有波动的情愫，“翎哥哥，我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

　　卫翎深吸了一口气，声线沉了下来：“我问你，你在干什么？”

　　慕容摇光脸上的柔情淡却了些许。她一抿嘴，道：“我的翎哥哥以前不会这样明知故问，也不会逼问我，翎哥哥事事都思虑周全，事事为我考虑。现在，我已经失去这个特权了吗？”

　　卫翎心底生起浓浓的疲惫，他闭了闭眼，道：“摇光，我对不起慕容氏，也对不起你。你说要和我做个了结，我怕你想不开出什么事，我才……现在我人来了，你要出气，要了断，想打想杀都随你，你只求你不要犯傻。”

　　“不，翎哥哥，我怎么会想和你了断呢？”慕容摇光慌忙凑近卫翎，拉住卫翎的衣袖，脸上重现明媚的笑容，“我不怪你，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呢？我是要嫁给你的呀，父皇都把我托付给你了，你不可以反悔。喜服我都准备好了，和那天我们大婚穿的一模一样。怎么样，翎哥哥，我好看吗？”

　　卫翎沉默一瞬，抬手轻轻把慕容摇光的手指拨开，抽回了自己的衣袖，不再对慕容摇光说话，转向罗芳道：“贵妃娘娘，你们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罗芳冷笑一声，感觉到这个久违的称号在自己听来格外刺耳：“到现在还敢这么叫本使的，也就你一个人了。光羽，你也是本使看着长大的，本使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教养着，知道你是个纯善之人，只是容易受人蒙骗。你只要答应本使，和摇光成婚，来我们黑莲座下，你之前在齐国手下做的一切，教主都会既往不咎。”

　　卫翎几乎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他又退后了几步，对慕容摇光和芳贵妃深作了一揖：“卫某知道亏欠你们良多，想了结的话，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但是成婚之事，恕难从命。”

　　“为什么？！”慕容摇光神色大变，猛地冲上去抓住卫翎的手，突然爆发的大力甚至让卫翎无法挣脱，“是不是因为秦峥？你为了一个仇家的男子要拒绝我？！堂堂大学士，饱读圣贤书，你还要脸不要了？！”

　　卫翎低下头，平静地看着慕容摇光：“我就是不要脸了，他是我这一生遇见的唯一一个真心待我，也让我付出真心的人。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我也不会放弃，我这样说，公主你明白了吗？”

　　“我对你不是真心吗？你没有爱过我吗翎哥哥？”慕容摇光抓着卫翎哭出声来，“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整颗心都是你啊，在凉国，我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啊！”

　　“现在想来，其实我在当初以命换命的时候，死在凉国城下，才是对你我而言最好的结局吧。”卫翎低低地说，“对不起摇光，我辜负了你的真心，现在更不能骗你。从前在凉国，我心里只有责任和恩情，不懂得爱为何物。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配懂得，直到遇见秦峥之后，我才像幼童学语一样一点一点地学会这种情感。而当我学会之后，我的心已经被他填满了，没有地方去爱别人了。”

　　慕容摇光嫁衣下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她忽然又强笑起来：“没关系，我不要你爱我，我只要你娶我。你和我把当初中断的婚礼继续，只要成了婚，你做过的一切，我既往不咎。”

　　卫翎深深地，无力地叹出一口气：“我不能娶你。你杀了我吧，以后这个世上碍你眼的人就不存在了，你可以像从前一样活得无忧无虑，再去爱一个更值得的人。”

　　“你宁愿死也不愿娶我是吗？”慕容摇光斑驳着泪痕的笑脸变得狰狞，“那我现在就一刀杀了你，再把你大卸八块丢到山里喂狼！”

　　说罢，慕容摇光腰间寒光一闪，抽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向卫翎的心口。卫翎没有躲闪，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