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98、争吵

　　“不行！”秦峥听了这句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是不是因为老太爷说的话？我告诉你，他和二叔公一样，也没安好心。表面上来救场，其实……”

　　“不可对老太爷不敬，那是你的嫡系长辈。”卫翎打断秦峥，顿了顿，淡淡道，“你不用多说，我都知道。”

　　秦峥愣住了：“你知道？”

　　“秦老太爷，他是真心为了你好。”卫翎转向秦峥道，“二叔公和老太爷说的都没错，我确实是你仕途上最大的一个绊脚石。”

　　秦峥紧抓住卫翎失了血色的手，急道：“旁人说什么，听过就算了，你别想不开！”

　　“我没想不开啊，”卫翎对着秦峥莞尔一笑，“我只是突然想通了，想入朝为官而已。”

　　秦峥缓慢地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胸腔里灌了铅一样难受。他看着卫翎道：“光羽，想不想做官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干涉。可我不想你为了我为难自己。”

　　“可我也不能为了自己为难死你啊。”卫翎叹了口气道，“老太爷说的不错，我身为外籍，无一官半职却处在权力的中心，任谁会不怀疑居心呢？是我原来想得太简单了，鱼和熊掌兼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别把乱七八糟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和你没关系。”秦峥的声线沉了下来，“我说过，你给我添多少麻烦我都乐意。更何况我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你这点麻烦算得了什么？我的功名是自己在沙场上一刀一刀拼杀出来的，旁人几句闲言碎语碍得着我什么事？别再多想了，好好养病，入朝的事以后再说。”

　　“咳咳……秦峥……”卫翎抓着秦峥的衣袖不肯放，因为着急呛了风，还坚持要说，“我已经想好了……我真的……”

　　秦峥怕说话太多，耽误卫翎的病情，只好顺着气再三劝慰安抚。卫翎余毒未清，身体虚弱得很，说不了几句意识就变得模糊，很快再次陷入了昏睡。他握着卫翎的手，静静看着他苍白的睡颜许久，才悄悄离开。

　　第二日，阿衍知道了卫翎受伤的事，看起来很是担心。吴叔见了，便把他带了过来。

　　一进屋，阿衍看见半倚着的卫翎，便小跑过来，一把扑到了卫翎的怀里。卫翎笑摸着阿衍的头：“阿衍来看哥哥吗？”

　　阿衍用力点了点头，担心地望着卫翎。

　　“阿衍放心，哥哥没事。”卫翎温声安抚他，又抬头对吴叔道，“吴叔先去忙吧，辛苦您带阿衍过来。”

　　“无妨无妨，老奴先告退了。”

　　吴叔走后，卫翎拉着阿衍示意他坐在床边的小凳上。阿衍乖乖坐下，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卫翎。

　　“阿衍真听话。”卫翎笑了笑，笑容中却夹着几分伤感，“阿衍这么乖，是不是怕不乖的话，哥哥和将军就不喜欢你了？”

　　阿衍听了这话，眼睛张得更大了，似乎因为卫翎话中的预想而真的恐惧起来。

　　“阿衍别怕，你又安静，又懂事，从不给哥哥们添麻烦，我们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卫翎轻声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不像哥哥，一天到晚给别人添麻烦，可笑的是，自己还从来不自知。”

　　“阿衍，对于帮过自己的人，怎么样才能对得起他呢？”卫翎幽幽地说着，语气中满是深深的迷茫和无力。

　　阿衍低头许久，忽然抬起头，抓住卫翎的手放到自己面前，用纤细的手指一笔一划认真写道：“报答。”

　　卫翎看着自己的手许久，忽然展颜一笑：“阿衍真聪明，和哥哥想到一块去了。”

　　这时秦峥和木枯子走了进来。阿衍局促地站了起来，头也不抬地往外跑去。秦峥奇怪地拦住他：“小子，你跑什么？”

　　“许是怕见生人吧。他没见过木姑娘几面，大概不认识，有些害羞，就让他回去吧。”卫翎开口道。

　　秦峥胡乱揉了揉阿衍的头发，拍拍他的背道：“行了，去玩吧。”

　　阿衍便撒腿跑了出去。路过木枯子时，木枯子留意看了他一眼。

　　“这孩子……是我那日在府门口见到过的那个吗？”木枯子问道。

　　“对，他是秦岭寨的遗孤，不会说话。”卫翎解释道。

　　木枯子闻言，心中隐隐滑过了一丝异样，只是没来得及捕捉到，便见秦峥走上前扶着卫翎道：“这么快就坐起来，当心头晕，快躺回去。”

　　卫翎摆手拒绝，转而道：“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面圣了。”

　　秦峥本以为，卫翎对于入朝为官只是受了刺激一时兴起，没想到昨日安抚规劝半天，一点用都没有。一旦卫翎下定了决心，任谁也劝不动。

　　秦峥也升起了几分薄怒：“当官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朝上李练迟岱那几个人，日日等着揪你的把柄，恨不得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远离朝堂时还算安全，到了朝堂上，明枪暗箭，照你的性子，如何应付得了？”

　　“怎么应付不了，我在凉国时，朝堂的尔虞我诈，不比齐国少啊，我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卫翎反驳道，“而且那些人，现在针对的只有你一个。我若躲在你身后，他们只会把你当成靶子没日没夜地攻击，顺便把我的错处也按在你头上。我若出来了，不仅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还能帮你立足呢。我当初培养那几个统领入朝时，便早有此意了，现在想想，倒不如自己入朝来得方便。”

　　“可我不想你涉险！”秦峥大声道。

　　卫翎也动了真怒：“难道你觉得，我是会一辈子躲在别人身后的人吗？”

　　卫翎这句话用了真力，说完又呛得咳了起来。秦峥赌气坐在原地，木枯子在旁边看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自己上前替卫翎顺气。

　　“秦将军，”木枯子嗔怪地看了秦峥一眼，“恕我直言，卫公子不是小孩子，做了决定自有他的道理，你就算不支持，也不该在这个点子上逼迫他。他身上的毒刚清完，身体状况反反复复，再被你气几回，更不用好了。”

　　“我……”秦峥把后半句“明明是他在气我”死死憋了回去，憋得自己肺疼，又无处排解，只好气鼓鼓地走出门外，去花园练剑静气。

　　“卫公子，”木枯子叹了口气，回头对卫翎道，“秦将军虽急躁了些，其实也是真的担心你。”

　　“我明白。”卫翎轻声道，“所以我更不想拖累他啊。”

　　秦峥本想着自己不向严晟提及此事，卫翎也就无从联系皇宫内的人，拖个几日就好了，结果没过几日，一纸诏书就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听闻谋士卫翎有入仕之心，朕心甚慰，特命卫翎入宫觐见，钦此。”

　　秦峥跪着接过旨，脑海中闪过后院那群遗忘许久的莺莺燕燕，头疼地扶住了额。他怎么忘了，府里有那群女子的存在，他府中的事，就不可能瞒过皇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