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89、宴席

　　卫翎知道陈平心中也有诸多疑问，便邀他进了屋坐下。“屋子许久无人居住，灰尘大得很，还望陈平兄弟莫嫌弃。”卫翎拿软布掸了掸凳子上的灰尘，对其道。

　　陈平不在意地坐了下来，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之前为何要让我调查乔默？你都知道什么了？”

　　于是卫翎又沉声对陈平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陈平听罢惊愕不已：“你们的父辈，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怪不得乔前辈这么拼命救人，原来摇光公主，是前辈的故人之女。”

　　“他后来到边境帮秦峥打赢了尤格颜苟，又匆匆离开，说要去寻破解之法，彻底解开摇光身上的蛊。”卫翎眉头紧锁，“摇光的事，我实在是有心无力，不知从何入手，只能全拜托给前辈了。”

　　陈平想了想，问道：“那，我们要不要把公主的事告诉秦将军？”

　　“不，”卫翎果断摇头，“我不想让他为难。”

　　黑莲的目的未知，眼下是齐国潜在的最大威胁，秦峥会不会出手帮忙，卫翎尚且不敢肯定。更重要的是，摇光纵使没帮着黑莲作恶，也是在逃的凉国公主，他实在是没有什么立场，也说不出口，要求秦峥放下自己对齐国的忠心，去救敌对一方的人。

　　一个时辰之后，秦峥略休憩一阵，换下了战甲，到了卫翎门前来等他。

　　卫翎想着面圣应当庄重一些，拉开衣柜想换身衣服，结果里面蹦出来的花花绿绿，让他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无语地扶着额：差点忘了，在秦峥的照管之下，他是没有品味可言的。

　　想来想去，卫翎还是挑了一件天蓝的长衫，略梳洗一番，将长发清爽地束在脑后，侧头看了一眼左耳上的金饰，叹了口气，倒也没多在意。男子汉大丈夫的，这点妨碍算不了什么，只要别被有心人拿去说事就好。

　　卫翎拉开门出来，见秦峥倚在树下百无聊赖地踢石子，忍俊不禁，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温声道：“等好久了吧？”

　　“没有，刚到。”秦峥抬头看见卫翎，眼前忽地一亮，顿了顿，笑道，“你今天真好看。”

　　“好看？”卫翎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我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啊？”

　　在边境敌情紧张，搞得人总是寝食不安，洗漱就更谈不上规律了。边疆风沙又大，所以人一天到晚都是灰扑扑的。卫翎回到京师，洗掉了一身尘土，束上发又换了亮色的衣服，五官本就是水墨般分明的干净气质，这样收拾之后，自然看起来比原来清爽鲜亮许多。只是秦峥抱着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见了卫翎穿的这身衣衫，恍然大悟：“这身衣服是不是我叫郑冲买的？我就说嘛，不愧是我的眼光，穿上果然很好看！”

　　……卫翎回想了一下那一柜子的衣服，联系秦峥的审美，突然就不是很想出门了。

　　皇宫晚宴大殿。

　　丝竹水袖在殿中一片歌舞升平，文武百官都在使尽浑身解数对皇上和将军们祝酒夸赞，秦峥向来不耐烦这些，卫翎便代其应酬众官员，迎来送往，笑得脸都僵了。

　　秦峥扯了扯他的衣摆，对其悄声道：“你不用每个都好声好气的，我还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让他们哪凉快哪呆着去，你累着自己才不值当呢。”

　　卫翎无奈，低声回道：“你这次凯旋，风头大胜，不谨慎一些，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树大招风，你也该提前打算着些。”

　　秦峥这才明白卫翎应着头皮八面玲珑的用意，心头顿时涌起了一阵被人照顾的暖流，在桌底悄悄握住了他的手：“那你也别那么实诚，谁敬的酒都往嘴里灌满满一杯。一会儿再来人，你负责说场面话，我负责喝，怎么样？”

　　卫翎扑哧一笑，怕人看见，忙收敛了笑意：“好。”

　　坐于严晟旁桌的洛珂这时端起酒杯，对几位将军遥遥一敬道：“几位将军统领，还有卫先生，本宫敬你们一杯，敬我大齐将士万夫可当之勇，祝我大齐国泰民安，千秋万代，福源荣昌！”

　　“谢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秦峥等人一齐起身，庄严地端起酒箸，一饮而尽。

　　洛珂为表示诚意，也一口饮尽了满满一杯的酒，终归是有些勉强，放下酒杯，面色就有些不明显地发白。

　　严晟见状，在眼前的桌子上挑了一盘菜，招身边的小太监过来，悄声对其说了一句话。小太监低声应是，便接过菜碟，送到了洛珂的桌上：“娘娘，这是皇上让奴才送过来的鲜藕片，娘娘吃些这个可解酒。皇上还说，让娘娘注意身子，不要勉强自己过多饮酒。”

　　洛珂沉默一瞬，看了一眼自己桌上一模一样的鲜藕片，心道，每桌的菜都是一样的，皇上当自己桌上的比她的好吃还是怎么着？不过洛珂心里这般腹诽，面上还是淡笑着对小太监道：“皇上有心了，替本宫谢过皇上。”

　　小太监得令回去回禀，严晟听罢点了点头，便若无其事地看向了歌舞。洛珂偷偷看了一眼，不知为何，觉得严晟听罢小太监的话，沉静如水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愉悦了一点。

　　洛珂看在眼里，心中讶然。这算什么？为了在文武百官面前做个夫妻恩爱的样子吗？

　　不过就算是做样子，严晟也很久都没做了。两人相敬如宾的模式在荷妃出现之后被打破，今日还是第一次，严晟有将其拾回的意思。洛珂虽然心里还在别别扭扭地赌气，觉得严晟此举不怀好意，但到底心里还是稍暖了些许。

　　不过这份暖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只见舞女们挥舞着水袖，在中间聚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大花，曼妙的舞姿和绝佳的阵列令众大臣目不转睛，连平素不太看舞的严晟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此时花瓣缓缓绽开，从中飞起一只鹅黄水袖，正中旋转着翩翩起舞的女子，令边上不少宫人惊呼起来。

　　洛臻正挑中了秦峥身边无人的时机，凑到跟前，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回头看见了这一出，顿时脸色黑得像锅底。

　　“这跳舞的黄衣女子是谁？”卫翎好奇问道。

　　洛臻冷哼道：“皇上新晋的贵人小主，盛宠的荷妃娘娘。”

　　秦峥皱眉：“皇上平日里不是最不喜不成体统规矩的人吗？这荷妃娘娘好生大胆。”就连以嚣张跋扈著称的秦峥，也没有仗着自己和严晟的情谊在其面前造次过。天子的逆鳞，不是谁都可以触的。

　　可众人揣摩不一之下的严晟，在看到荷妃之后，眼睛却像要长在荷妃身上一样，方才那一点对洛珂的淡淡的欣喜，顷刻间消失不见了。洛珂看着严晟，刚热起来几分的心，彻底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