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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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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大行皇帝也要大殓了。两个藩王已经传信过来,三日后到京郊,建兴帝退朝后特地来了毓翔宫,询问是否要亲自外出郊迎。
按照礼制,藩王进京,皇帝只需要在宫里等候也就够了,可韩玨却提出要去郊迎,被几个辅政大臣无情的驳回,他便决定来找太后做同盟。
“皇帝为什么想要郊迎呢?”封软软有些不解。
韩玨斟酌了一下,道:“两位藩王都是朕的长辈,朕想着,若是不亲去迎接,倒显得朕不敬长辈,轻狂了。”
原来如此,封软软恍然大悟。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如今是我这个当年不受宠的当了皇帝了,此时不显摆更待何时?
封太后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皇帝这话有理,可是历来就没有藩王进京皇帝亲迎的道理。若是皇帝实在太为难,不如折中一下,带领官员在宫门外迎接,届时哀家也出席,你看如何?”
听说太后和两位藩王也是自小有着交情的,韩玨自认为是个通情达理的孝顺孩子,当然是答应了,并拍胸脯表示朝臣那里由他去说,肯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后宫参政总是不妥。孙臣玉和贺承畴很难得意见达成一致,就连老好人蒋恺之都提出反对,唯一支持的当然只有封轶。
韩玨脸都拉长了,几个大臣不由得在心里对这个年轻的皇帝叹了一口气:如此喜怒形之于色,怎么是当圣人的料啊,泥腿子出身就是不一样!
作为众臣之首,蒋恺之不得不站出来,道:“圣人此言差矣。虽则先帝有言让太后共同辅佐圣人,却是相对后宫而言。圣人年轻,尚未立后,后宫打理自然交由太后,这也是先帝对圣人的拳拳之心,好让圣人能专心朝政而无后顾之忧。如今太后意欲插手朝政,却是不妥。不过,两位藩王也算是圣人的长辈,太后可亲自操办家宴,为两位藩王接风。”言下之意很明确:家事他们不管,国事太后也别想管。
韩玨觉得有理,众目睽睽之下,让太后抛头露面,似乎的确不大方便。封软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咬牙:就知道这帮老古板会反对。还有韩玨,再怎么信誓旦旦,再怎么恭恭敬敬,到底还是对她有戒心。
三日后,两位藩王抵京。赵王韩让与魏王韩议和先帝并不是一母所出,但韩锄头子嗣艰难,三个儿子都是放在一起抚养的,彼此还挺有些感情,只不过再深厚的兄弟之情,也被韩诺的所作所为给磨灭了。
首先是封地。韩锄头不是个小气的人,从他大肆封赏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就可以看出。因此,两个儿子的封地都是富裕肥沃的好地方,在他心中,反正江山是给大儿子的,另外两个儿子的地方也不能太差。
当韩诺登基后,面对两个弟弟的封地,怒了。不管是之前的大楚还是如今的大周,世家都是占据了大半江山。临南贺家,渭水蒋家,陕南楚家,西京王家,四大家族占据了不少的地盘,再加上一些二流三流的世家,说到底,很多地方并不是他这个皇帝能说了算的。现在倒好,剩下不多的地方,又拿出两块那么好的地方给弟弟们,想想就不情愿。
因此,韩诺装上了大尾巴狼。他先是很友好的和弟弟们吃吃喝喝,酒过三巡后,开始诉苦:什么先帝留下了一副重担自己是多么多么惶恐啦,什么老臣子不听指挥阳奉阴违啦;什么水灾旱灾休养生息啦.…..总之,他是无比辛苦的,简直是千斤重担夜不能寐啊,要是两个弟弟能帮他减轻点负担,那该多好!
谁也不是傻子。不管他说得如何掏心掏肺催人泪下,两个弟弟面上感动非常,心里早就各种脏话的骂上了:他奶奶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嫌担子重你就把担子移交给我们呀,你的弟弟很愿意帮你接管江山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心把老头子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
韩诺见表演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现在就剩我们兄弟三人相依为命了,想到你们不久以后要去封地,朕还是真舍不得。不若这样,朕将你们的封地换到京城附近,我们兄弟还可常常相聚,岂不是好?”
好你奶奶个鬼!搞了半天,原来是打我们封地的主意啊!两个人气愤之余,又有一种“终于来了啊”的放松感。老二韩让的封地在河间一带,素来丰饶,又是南来北往的客商必经之路,繁荣可见一斑;老三韩议的封地更好,处于江浙边缘,虽然不是什么鱼米之乡,但离运河不远,也是物产富饶,昌盛之极。
两个人拿到封地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这地方也太好了,老爹给的,自然是没有问题,问题是老爹的接班人是大哥啊!在父亲手下过日子和在哥哥手下讨生活,绝对不是一个概念!自家大哥的心眼倒是比针尖大,不过也大不了太多,他铁定会看不顺眼!
形势比人强,就算心里再怎么发狠咬牙,韩让和韩议还是发扬了高风亮节。韩让站起来,叹道:“圣人此言甚是。想我们兄弟三人,出生以来便在一起,从未分离,如今即将天南海北,让心中亦是不舍,若能日日相聚,身外之物又何足挂惜!”
韩议则是捏着酒杯,大大咧咧道:“大哥,你说我们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我们都听大哥的!其实吧,我也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呆在京城,有吃有玩该多好!”
两个弟弟都很上道嘛,韩诺笑眯眯的:“老二说的对。自家弟兄嘛,兄弟感情不比什么都强!只不过,该你们的还得是你们的,封地还是要给的嘛!”
给是肯定要给的,只不过是要看给的是什么了。老二韩让被封到西南,老三韩议被封到西北,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还都与边境相隔不远,西南有蛮人,西北是凶狠的鞑靼。
当时,尚在闺中的封软软听说后,就觉得皇帝下了一手臭棋。若她是皇帝,就会把两个弟弟安排到世家的地盘上去,某些地方的百姓只知有世家不知有皇帝,这种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更何况,那些地方的赋税不少,朝廷收到的却不多。
一旁的韩议往嘴里塞了块点心,皱皱眉:“宫里的方子不是抄给你们家了吗,怎么做出来的味道还是不对?我那大哥啊,心腹大患可不是那些世家,而是你们家这种带兵的。西南的王将军和西北的曾将军,都是老侯爷以前的手下吧,你们家还掌控着京畿护卫,要是你们振臂一呼,反了怎么办?”
“别闹!”封软软瞥了他一眼,“你这话若让有心人听见,我家又多了一项天大的罪名。圣人也是多虑了,如今天下安定,哪个愿意去造反,又不是前朝老百姓吃不饱饭的时候,还振臂一呼,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么?”
韩议见她小嘴一撇,娇俏可爱,不由得伸出手去摸她的头,却被她躲开,摸了个空,叹道:“若不是阿爹不允,我定要讨你做娘子。不久我就该去就藩了,却不知道几时能和你再见。”
封软软笑了:“若想再见岂不是简单,等我成亲的时候请你来观礼便是。”
韩议又是咬牙又是笑:“阿软,阿软,你的心肠可忒硬,一点也不软!“
其实,仅仅只是封地的事情,韩让韩议两人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意见,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韩诺也有他自己的思量。可是,接着,皇帝又做了一件令文武百官都觉得过分的事情,给两个弟弟封号。
恭王,顺王,这种称号很明摆着,让你“恭顺听话”,放谁身上都不会太高兴,更何况是韩让韩议两个。韩锄头的教养方式很简单:随便你怎么闹,只要不闹得过分老子罩你,闹过分了老子揍你。再加上两个小的又不是太子,韩锄头对他们的学业压根儿不看重。这样教育下来,两个小的都有点无法无天的意思,特别是韩议,更是被惯得不知轻重,说得好听是性格爽朗,说得不好听就是有点混。结果,老爹一死,大哥就指着他们的鼻子教育:“你们要听话,你们要恭顺!”两个小混蛋不干了。
韩让很阴险的让人去刻了一个大得夸张的“恭王府”的招牌,足足有十丈长六丈宽,几个大汉抬着,后面跟着人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往自己家里送,还很好心的沿路安排了几十个家丁,打扮成读书人的样子,大声的向周围群众普及这个封号的含义,说到激动之处还痛心疾首,掉下泪来,表示“天家无亲情,人心不古,可悲可叹”。
韩议更混,直接跑到朝堂上耍泼耍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哭先帝,说自己哪里不乖哪里不恭顺了,还要被按个这样的封号,先帝啊,为什么还不从地下钻出来做主啊!所有人都嘴角直抽,默契的不发一言,然后对上面的皇帝表示同情。
皇帝也恨不得自家老爹快从地下钻出来,可以狠狠的治一治这两个臭小子,这两个臭小子不要脸,他还是要的,被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什么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蒋恺之收到皇帝求助的眼神,终于不再老神在在的站着了,而是慢悠悠的踱了出来,俯身对地上正在撒泼打滚的韩议小声道:“王爷还是见好就收吧,不然王爷可就成了天下人笑话了。”
“笑话就笑话,哪里有一辈子当顺王的笑话多!”韩议表示自己是个有骨气的男子汉,说不起来就不起来!
蒋恺之无奈道:“谁说圣人封您做顺王了?再说,您要是再这么下去,可是扰乱朝政的大罪。”
这话有门,韩议虽然还不肯起来,不过停止了打滚,趴在地上,仰头看着上面的皇帝:“大哥,君无戏言的,你到底要封我做个什么王嘛!要不就给个响亮好听的,天下无敌王,百战百胜王,都成!”
哪里有自己直接要封号的!还这么难听!韩诺都想从龙椅上蹦下去踹他了。可怜的皇帝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暴躁,严肃道:“你也太不像话了,朕不过是提个意见,你就闹成这样,让文武百官天下臣民看笑话。朕早就拟好了旨,老二是赵王,你是魏王,有哪里不妥吗?”
“行行行,魏王也挺好听。”韩议一骨碌的爬起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嬉皮笑脸的,“多谢圣人了。”
韩诺看见他就烦,以扰乱朝政的罪名罚了他半年的俸禄。韩议一点都不在乎,半年俸禄换一个魏王,挺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