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原》夜粟

5、005

　　林欵快速的往回翻了两页，两个月前才搬来这里，那么......

　　“你们搬来这里只有两个月，于胧除了同学还认识其他朋友？”谢睿身体微微前倾，不经意间对上林欵的目光。
　　林欵背靠墙壁，从进来到现在除了刚才偷偷拿走了自己手边的资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叫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好像没有吧，我就听他说起过一个叫郑晓光的同学。我们发现于胧打电话关机以后，第一时间联系学校，要到了郑晓光的联系方式，他说那天他没见过于胧。”

　　于江在于胧失踪当晚察觉事情不对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这个叫郑晓光的，可惜没结果。除了郑晓光，于家父母对于胧到洮阳市的交际关系可以用一无所知来形容。

　　“于胧平时喜欢有什么爱好，喜欢去哪里？或者在学校有没有和同学有矛盾，拌嘴，甚至结仇？你们知道什么都可以说。”
　　谢睿内心一阵叹息，看着两人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果不其然，于江和汪敏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默默的摇头，汪敏一边擦眼泪一边紧握着于江的手，好像那是她最后的稻草。
　　说是为了能就近陪孩子才搬到这里，到最后...

　　“在于胧失踪以前，你们有没有发生过争吵，有没有可能是于胧故意藏起来不见你们，想让你们着急。”

　　“这个没有，绝对没有。”汪敏哑着嗓子急忙否认，“我们两个平时工作很忙，也就晚上回家可以见到他，平时说的话十个手指都可以数得过来，根本不可能吵架。”

　　“两位都是商场的成功人士，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和什么人结仇了，你们自己不觉得，再或者，这几天你们有没有错过什么电话没有接？”

　　“没有，我们的手机因为工作原因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因为最近在招商，陌生号码也很多，但是我一通没落的都接了。”于江显然比汪敏镇静一些，曾经也猜测过是不是绑架，所以他是第二天早上才报的警。

　　谢睿手指轻敲桌面，如果是绑架案，那么绑匪应该会打电话索要赎金，于家已经给绑匪留出了足够的打电话时间。正常人肯定知道第二天还没消息，于家一定会报警，这样绑匪一毛钱的赎金都拿不到。可这都过去三天了，不合常理。

　　“家里有没有收到包裹之类的东西？”
　　“没有，报警之后，警察还特意询问过警卫室，那天一个陌生人都没出现过。”于江将默默流泪几欲昏厥的汪敏抱在怀里安慰，声音中带着哽咽。

　　“咚咚”两声敲门声，徐刚探头进来对谢睿招了招手，谢睿立马站起来往外走，“你继续。”

　　林欵低头看了看谢睿拍过的肩膀，走到谢睿刚才的位置，于江和汪敏目光一顿。

　　这个警察和刚才那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警察有点不一样，斯斯文文的，不像是警察，倒像是一只安静的大猫，刚才那个像是随时要出笼吃人的狮子。

　　*

　　“谢队，你知道你之前让我查的那辆迈巴赫是谁在开吗？”徐刚看了眼会客室，声音压得有些低。

　　谢睿眸光一动，不会吧！
　　“是林欵，他今天早上就是坐那辆车来的。”徐刚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上唇，又一个有钱人啊，他们三支队难道是财神爷门下？

　　“谢队，你说林欵不会是那老板的儿子吧，难道是随母姓？”
　　谢睿飞起一脚，“人家十四五岁就能生儿子，我们全队老光棍有脸啊？！”

　　“哦，我忘了，那是因为啥？”谢睿懒得理徐刚，“你是闲的吃屁啊，这事先放一放，让你查的于胧学校和家附近的监控查的怎么样了”

　　谢睿也挺好奇，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坐豪车这事儿，改天找个时间再盘道。
　　转念一想，以林欵对于尸体的程度，出现在现场不奇怪。不过这一点谢睿猜错了，林欵出现在现场，并不是为了那具尸体。

　　“洮阳一中已经放假了，这周于胧没在学校出现过，失踪那天从他们家出来路上倒是拍到了，可是在幸福街的一个网吧后巷失去了踪迹。在之后那附近的监控路段于胧没有出现过，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徐刚满眼血丝，有些困倦，神色间有些犹豫。

　　谢睿递给他一根软中华，自己也点了一根，“想说什么就说。”

　　“这个失踪案和我们现在调查的这个焚尸案有关系吗？刚才听到周局打电话，媒体不知道从哪打探来的消息，各种胡乱报道，危言耸听。现在上面也知道了，限期破案啊，周局估计着待会儿就找你谈话了。你看这个失踪案要不然给别的支队去查？我们精力有限啊，兄弟们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合过一眼了。”

　　徐刚作为第三支队的副队长，平时喜欢和大家打闹无忌，实际上很关心这些年轻的后生，超强度工作，铁打的人都受不了。

　　谢睿深深吸了口软中华，“我知道，等老杨的比对结果吧，我百分之八十确定，我们的受害者和失踪的于胧是同一个人。”
　　徐刚眼睛一亮，“真的？”

　　“现在还不知道，我......”谢睿揉了揉眉心，“老杨有消息了？”
　　杨涛急匆匆的冲过来，差点把徐刚撞飞，“有结果了。”

　　“艹，这么快DNA比对结果就出来了？”徐刚抱住杨涛就要给他一个爱的拥吻，被杨涛一巴掌推开，“吃屎了啊，臭死老子了。”

　　徐刚有些无辜的一手半拢对着自己的嘴哈了口气，差点没背过气去，“哈哈哈哈，失礼了失礼了。”
　　转身就跑去找牙刷去了，突然想到林欵之前退的那一步，一阵叹息，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这小子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什么脑子啊，这才送来的东西我现在出结果，以为我奥特曼啊！”杨涛看着连轴转想事情都不过脑子的徐刚一阵嫌弃。

　　“他心里着急，来一根儿？”谢睿把手里的烟递给杨涛，杨涛点了点头，连带烟盒直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我们之前把烧焦的部分样本进行了二次燃烧，发现水汽中存在微量的促燃剂，断定为乙醇类物质。”

　　“酒精？还是单纯的就是酒，白酒洋酒这些？”谢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没开封的扔给杨涛，“你尸检报告里提到的，受害者最后一次进食到死亡时间大概多久来着？”

　　杨涛接过谢睿的孝敬，“超过十二小时。从食物进到胃里，开始分泌胃酸，以正常这个年龄段孩子的食量来说，需要两个小时左右全部消融。如果是胡吃海塞一顿，那就推迟一到两个小时。然后就会进入小肠和大肠，再到排出体外需要的时间会根据食物的性质不同有长有短，但是死者胃内容物几乎没有什么了，小肠大肠里几乎没找到可提取食物残渣。”

　　谢睿暗骂一声，“DNA比对结果最快什么时候能给我？”
　　“明天早上，那段缝合线的分析结果快出来了，或许可以给你打开一条破案的新思路。”杨涛拍了拍谢睿以示安慰，这边厢徐刚刷完牙冲了回来。

　　“杨主任，我一想不对啊，你刚才说什么有结果了？”
　　徐刚脸上水迹未干，人倒是清醒了，凉水洗脸果然提神醒脑啊。

　　“就你这脑子，要是卖出去，估计赶上老子这价值千万的俊脸了。”谢睿笑了一声，徐刚茫然的‘啊’了一声。

　　“骂你呢，说你脑子没被开发过，价值连城，这都听不出来，果然值这个价。”杨涛无比同情的拍了拍徐刚，把刚从谢睿那里搞来没开封的南京扔给徐刚，“来，提神醒脑，你家队长给的，犒劳一下大家。”

　　徐刚喜滋滋的接过，“哎？刚刚不还是软中华吗？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换南京了啊，队长你哆啦A梦啊，我看看兜里还有没有。”
　　谢睿无奈叹气，由着徐刚对他上下其手，什么都没搜出来。

　　“就剩两盒还被你家亲爱的杨主任搜刮干净了，剩下的在办公室第一个书柜下面的抽屉里，自己去拿。”
　　徐刚满意的点了点头，“杨主任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找到受害人被焚尸时有助燃剂，乙醇类物质，这涵盖范围太广，不好查。”
　　谢睿说话的同时无意间扫到会客室里林欵正和于家夫妇谈话，只是于家夫妇脸色比他离开之前更难看了。

　　“行了，这事儿以后说，你先去比对一下芦溪村车辆和幸福街周边路段车辆有没有重复出现的。”

　　*

　　林欵慢条斯理的再次翻看着手边的资料，一室沉默，汪敏的哭声渐止，直到哽咽声都听不到的时候，林欵动了。
　　合上资料，轻柔的放到桌上，双手交握，身体微微前倾，动作温润优雅。

　　“于胧每天的零花钱是多少？你们有没有因为钱财方面克扣过于胧？于胧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但价格昂贵，是你们不愿意支付的？上述这些情况里，有没有任何一项引发过你们直接的争吵？”

　　于江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想说话，被林欵只是轻轻一个抬手打断，直到林欵示意他可以回答的时候，他才感觉喉咙有点干哑。

　　“我们之前就说过了，连话都说不上两句，怎么可能会吵架呢。我们家客厅茶几的抽屉里，常年放着现金，即使是搬家之后这个习惯也一直延续到现在。就是为了防止我们太忙忘了给他生活费，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往里面放一两万，不可能缺他钱花。”

　　林欵点了点头，是不缺钱花，十几岁的孩子，可以说是钱随便花了。
　　“你们公司每年安排体检在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在哪家医院体检，于胧之前的体检报告还有没有？”

　　汪敏一怔，这和她家儿子失踪有什么关系？“公司体检都是分批进行，每个市和区都不一样。我们家之前在玉华市中心医院体检，最近一次应该是去年十月份。我儿子...我儿子学校组织体检，我...我不知道在哪体检，体检报告我也不知道随手扔到哪了。”
　　汪敏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几乎近似呢喃。

　　“之前搬家很乱，我怕是体检报告不是随手扔了就是不知道塞到哪了。”
　　于江面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儿子的成长是如此的不负责任。

　　“于胧之前生病在哪就医，有没有建立就医档案？”
　　林欵依旧平淡的询问，似乎早已预想到了这样的答案。

　　“有，在搬来洮阳前两周，他说胃不舒服，保姆还带他去了玉华中心医院，平时有个头疼脑热去的也是中心医院。”汪敏着急的身体猛然往前，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关节处都泛着白。

　　“保姆？之前你们没有说过你们还有雇佣保姆。”林欵眸光一亮。

　　“哦，牛姐是玉华本地人，我们搬到洮阳市她不想来，我们也不好勉强。我以为和我儿子失踪没关系就没说，怎么了警官？”于江脸色一变，难道是保姆绑架了于胧？
　　汪敏和于江一直不在家，为照顾于胧特意高薪找了保姆，一个月工资一万多，这比普通上班族的工资都高了。

　　“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们不用紧张。”林欵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膀，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双手随意的搭在腿上。“于胧到洮阳后有没有到市立医院就诊过？”

　　“没有。”于江干脆利落的摇头，“于胧到洮阳后没生过病，他一直很让我们放心，很少生病，就是病了也是些小毛病。”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可以打电话给你们家那个保姆吗？我有些事情想要问她。”林欵原本搭在腿上的手此刻回拢到腹部，右臂在下，左臂在上，左手似无意的握紧了右肘。

　　汪敏看了眼于江，于江微微的点了点头，汪敏这才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are dialling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please dial again latter.”

　　汪敏拿着手机的手开始不自主的颤抖，于江一把拿过手机，打开免提，冰冷的提示音让他无助的抬头看向林欵。

　　“问完了？”正在此时，谢睿推门进来，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嗯。”林欵恩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谢睿将于家夫妇请到门口，“两位别着急，虽然已经过了救援黄金二十四小时，但是我们会尽力，今天二位就先回去，如果案情有了新进展或者有需要二位的，我们会联系你们的。”
　　于家夫妇还想问什么，但看谢睿明显没有多说的意思，无奈只能离开。

　　目送俩人离开，谢睿转身就往会客室走，空荡荡的房间里，哪还有林欵的人影。四处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人，谢睿随便拉了个人就问，“见新来的那个没有？”
　　“没有。”

　　“行行行，你去忙，我自己去找。”谢睿不耐烦的把人打发走，喊了一嗓子，“谁知道林欵的手机号？”
　　刚才那人惊讶的回头看了眼谢睿，这就是他说的‘自己找？’

　　原本哄吵吵的办公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徐刚搓了搓酸涩的眼睛，这监控看的他眼睛要瞎了，“谁？”
　　“新来的那位。”旁边一人悄悄的说了句，徐刚傻不愣的切了一声，“那小白脸今天才刚来，那手机号谁知道啊！”转头就看见办公室角落的那个工位后面，林欵正缓缓站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不说深情缱绻，也是情意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