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卿gl》与斯归

69、熟悉的背影

　　在酒店缓了两天，终于在青帮弟子的跟随下走出酒店，她们在街上卖报的小孩手里买了一份报纸，一则新闻说有三个日本兵被杀害，凶手不明。

　　上面刊登的照片是前两天在酒店门口杀害中国人的士兵。

　　金玉蘅淡定一笑，“死得好。”

　　金玉蘅如愿吃上了德翠楼的麻雀大虾，四喜丸子。

　　却始终没打探到杜若宛的消息，曲漾派遣出去的人一拨拨回来，皆无所获。

　　看来这次又是一场空欢喜，明天就是中日实业研讨会的日子，等会议结束，便回南京去吧。

　　柳颜卿坐在桌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

　　寻寻觅觅三年，这样的结果她早就应该习惯才是，但是真的没任何消息的时候，她心底空荡荡的，不知以后又该去哪寻找她的下落。

　　茫茫人海，或许，她死了？

　　柳颜卿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一跳，想法一旦产生，便会持续出现在她脑海，杜若宛做那么危险的事，恐怕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从杜若宛走后，她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都看报纸。

　　这个年代，不是这个党的人死就是那个党的人死。

　　她摇晃头部，想将这个想法摒弃。

　　“咚咚咚。”

　　不过门外响起敲门声。

　　“颜卿，睡了吗？”

　　曲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还没睡。”

　　柳颜卿起身去给他开门。

　　曲漾表情凝重，但透着一丝喜悦。

　　“最后一拨人回来了，在长春路附近有人看到过她。”

　　曲漾把杜若宛的照片拿出来，杜若宛很少拍照，这张照片还是柳颜卿问杜致同要的，为了方便找人。

　　柳颜卿激动的接过照片，终于有消息了！

　　“不过你别高兴太早，我打听了一下，别人都叫她程太太......”

　　她嫁人了？

　　“会不会搞错了？”

　　杜若宛怎么可能会嫁人呢？那她的这三年简直像个笑话。

　　她嘴里说着不信，眼泪已经滚下来。

　　曲漾手足无措，“或许她真的不是杜若宛，人有相似，大千世界，相似的人多了去......”

　　“明天日本人在露艾丝大酒店举办中日实业研讨会，好好的会议，偏偏办成酒会的形式，他们压根没想和中国共同发展。”

　　曲漾拿出会议邀请函，“这是会议邀请函，程太太会和先生一起参加，是不是她，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柳颜卿从抽屉里拿出自己那张邀请函，两张一摸一样。

　　“金玉蘅给我的，这次来哈尔滨一是为了小宛，二是和金玉蘅参加这个研讨会，我们的纱厂已经在装修，这次如果能向陈建亨，刘藕取取经，得到陈建亨提供的美棉，对我们纱厂大有裨益。”

　　“日本人把研讨会当成酒会来办，其心不诚，估计是试探华商的态度，你自己要当心。”

　　“嗯，我会小心。”

　　曲漾走后，柳颜卿辗转反侧，梦到很多和杜若宛的往事，一会梦到她嫁人了，一会又梦到她中枪掉下悬崖。

　　她猛的惊醒，额头上全是汗，夜色沉沉，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海里全是梦里的场景，还有她爹死时让她发的誓。

　　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没多久雨生来敲门叫她起来，金玉蘅已经下楼吃早餐了。

　　“昨晚没睡好吗？”

　　金玉蘅瞄到偷偷打呵欠的柳颜卿，放下筷子关切的问。

　　“嗯，没怎么睡好，一直在做梦。”

　　“我一会和前台说一声把你房间里的枕头换成决明子的，雨生，你和厨房说一声这几天晚饭后炖一碗桂圆莲子汤，养心安神的。”

　　金玉蘅毫不客气的使唤雨生，既然是为柳颜卿好的，雨生也不反抗，去找后厨的人交代。

　　“你倒使唤起我的人来了。”

　　柳颜卿知道她为的自己好，不过这种好，她恐怕无福消受。

　　“你也可以使唤我的人，回头我说一声，你说的话和我说的一样得听。”

　　……

　　柳颜卿没接话，继续吃早餐。

　　吃完早餐，曲漾充当司机，送杜若宛和金玉蘅去露艾丝大酒店参加会议。

　　露艾丝大酒店门口停了很多车辆，全是来参加会议的人，市长都投日了，哈尔滨的商人没几个敢不来的。

　　“我就不进去了，我们青帮和日本人水火不容，底下多少双眼睛看着我。”

　　“你忙你的去吧，我会看着卿卿。”

　　青帮和金门大佬共乘一辆车，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柳颜卿坐在副驾，一双眼睛来回打量进入酒店的人。

　　“是她！”

　　柳颜卿坐在副驾，突然身体前倾，激动的喊出来。

　　曲漾朝她的视线看去，一抹紫色背影走进酒店，她挽着男人的胳膊，只能看到个背影。

　　“你确定吗？”

　　“是谁啊，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金玉蘅皱起眉头，往窗外看两眼，柳颜卿今天很不对劲，一路上魂不守舍，问她东她答西。

　　直觉告诉她，她跟着她来哈尔滨恐怕另有目的。

　　“是她，一定是她。”

　　她的思念成疾，哪怕是遥遥一望，只是背影，她也能一眼认出她。

　　柳颜卿下车朝酒店快步走去。

　　“她在找什么人？”

　　金玉蘅问。

　　“无可奉告。”

　　“你……”

　　“啪”的一声，车门被砸关上，金玉蘅紧跟上去，曲漾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卿卿，卿卿，等等我。”

　　大厅里挤满了人，日军随处可见。

　　柳颜卿穿过人群想要寻找熟悉的身影，胳膊上冷不防攀上一只手。

　　“卿卿，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金玉蘅笑着挽上她的胳膊。

　　“我现在有点事，一会......”

　　“金小姐。”

　　一声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响起，一个日本军人昂首挺胸走过来和金玉蘅打招呼。

　　“山口大佐。”

　　她微微颔首。

　　“金小姐的记忆力真好，我们只是见过一面，金小姐还记得。”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很浓重的日本口音。

　　金玉蘅笑靥如花，“大佐记忆力也相当惊人，如果不是您叫我，我都认不出来。”

　　山口一郎开怀大笑，柳颜卿不喜欢和日本人打交道，看她二人聊的欢快，便想偷偷溜走，不料被山口一郎叫住。

　　“这位小姐是？”

　　他等着听金玉蘅的介绍。

　　“她是南京昌荣绸缎坊的东家，柳颜卿。”金玉蘅私心不愿介绍更多。

　　“南京，南京是个好地方。”

　　柳颜卿再怎么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微笑着点点头。

　　服务生走过，山口大佐叫停他，端过他托盘里的酒递给柳颜卿，自己也拿了一杯。

　　“听说南边的水养人，柳小姐出落的如此标志。”

　　“山口大佐似乎对中国地理有所研究。”柳颜卿只想赶快结束这场对话。

　　“我对中国一直很向往，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去南京。”他环顾四周，“这个酒会是专门为中日发展举办的，希望今天在这里能促成多桩生意合作，如果有机会，我们也想和柳小姐合作。”

　　山口一郎举起酒杯，柳颜卿与他碰杯，浅抿一口，“昌荣做的小买卖，恐怕要让大佐失望了。”

　　“陈建亨。”柳颜卿看到不远处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她抱歉的笑笑，“大佐，失陪一下。”

　　山口一郎微笑着点点。

　　今天来的人实在太多，陈建亨身边围了几个人，柳颜卿简单介绍了自己，没想到陈建亨居然知道。

　　“我和你父亲有过几次合作，你父亲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人，他去世的时候我在m国，没能赶回来，我很遗憾。”

　　两人寒暄一番才进入主题，柳颜卿要办纱厂他自然很支持，没一会几个日本人走过来，看穿着应该是日本商人。

　　日本人也打起他的主意，他们办纱厂要是拿到陈建亨的美棉供应权，就比华商更具竞争力，华商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真不巧，刚和昌荣东家签订最后一批美棉，我手头上一点多余的美棉都没有了，我们签了六年，要不，六年后你们再来？”

　　陈建亨满脸真诚的提出建议，把日本人气的不轻。

　　柳颜卿暗自好笑，一抬眼，一个紫色背影撞进她的眼底，人影憧憧，只能从人缝中看到一点衣着。

　　“陈叔叔，我先过去一下。”

　　柳颜卿朝着那抹紫色背影而去。

　　是她，真的是她！

　　行至那女子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正在和别人交谈。

　　柳颜卿征征站在她身后，欲语泪先流。

　　她赶忙擦干净了，换上久别重逢的微笑，“小宛。”

　　紫色背影一僵，转过身来。

　　可不就是她的小宛吗！

　　“柳小姐，又见面了。”

　　山口一郎和金玉蘅此时并肩走过来，他瞥到柳颜卿微微发抖的双手和脸上似有若无的泪痕，眼神在二人间来回穿梭，“你和程太太认识吗？”

　　程、程太太？

　　柳颜卿想起曲漾告诉她的话，“别人都叫她程太太。”

　　“原来是山口大佐。”

　　程太太身边的男人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先举起酒杯和山口大佐轻碰，一口酒下肚，他才看向另外两人。

　　“二位是？”

　　他看一眼金玉蘅和柳颜卿，并不认识，然后目光询问妻子。程太太亲昵的挽上他的胳膊，摇摇头。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南京金门当家金玉蘅，这位是昌荣绸缎坊东家柳颜卿柳小姐。”山口大佐介绍两人，一双眼睛却在程太太脸上定格，程太太全程微笑着。

　　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紧接着为两位女士介绍，“这二位是程先生程太太，程昱先生是个杰出的翻译家，精通英、法、德、日四语。”

　　程昱谦虚的摇摇头，“山口大作谬赞了。”

　　“这是我太太，韩抒。”

　　他们说的什么，柳颜卿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海里全是“程太太，程太太”，双眼紧紧盯着杜若宛，还有那双挽着程昱胳膊的手。

　　但见她云淡风轻，巧笑嫣然，不时和程昱对视，好一对恩爱夫妻。

　　山口大佐察觉到柳颜卿的不对劲，假装不经意的问，“柳小姐和程太太认识吗？”

　　程太太脸上的笑收敛起来，二人四目相对，她的双眸清澈明亮。

　　杜若宛看她的时候从来都温柔缱绻，让人看一眼便想沦陷，如今在这双眼里，不见半分情意。

　　没等她开口，柳颜卿咬着牙关，“不认识。”

　　声音如切冰碎玉，神色漠然，眼神清冽如刀，刀刀剜在她心上。

　　程太太眉眼一弯，笑道，“我和我先生才从d国回来，怎么会认识柳小姐呢，大佐在开玩笑。”

　　山口大佐眼眸微眯，“说不定是故人呢，刚才好像听到柳小姐叫程太太，小宛？”

　　“只是有些相似罢了，现在仔细看来，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是我认错了。”

　　柳颜卿晃动手里的高脚杯，收回目光，开始独自品酒。

　　金玉蘅悄悄拦住她的酒杯，不让她多喝。

　　她仔细打量对面的女人，程太太头上戴了一顶黑色钟形帽，身穿堇紫色长款皮草，身量高挑，一根腰带勾勒出她别致身材。

　　明眸皓齿，说话的时候嘴角两个梨涡时隐时现，香水味飘进她的鼻子，淡淡的花香，很适合她。

　　金玉蘅闷闷不乐的喝一口酒，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不知柳小姐的那位故人现在在哪里，我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有多相似呢？哈哈哈哈。”

　　山口一郎继续追问，好似不经意，却步步紧逼，非要挖出那个故人。

　　“在这炮火纷飞的乱世，谁又能和谁长久呢？我那位故人或许死了，或许……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