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卿gl》与斯归

25、陈家骏之死

　　寒假过后，杜若宛去学校，偶尔还是让柳颜卿去接她。

　　今天早上她就想去玛丽芬香店逛逛，前几天新进一批香水，课业繁忙抽不出时间去看，因此没叫人来接。

　　正在店里逛，听到外面人群窜动，纷纷杂杂，还有军人扛枪跑过去，她放下手里的香水出门去看，见冯寄带队，易寒跟着，正要往前面去。

　　“舅舅，你们这是干嘛？”

　　冯寄闻声见是杜若宛，让队伍先行，“舅舅执行任务，你早点回去。”

　　易寒在他身后站着，手指在裤逢边缘微微敲打：陈家骏，草堂口。

　　冯寄说完在执行任务就走了，末了吼一声，“易寒，跟上！”

　　易寒深深看一眼杜若宛，赶上前面的队伍。

　　杜若宛转身抄小路向草堂口方向跑去，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陈家骏，逼他交出名单。

　　还没到草堂口便听到交战的声音，一方枪声密集，一方只是偶尔开枪还击。看来晚来一步，舅舅的人已经到了。

　　正在思索间，一男子跌跌撞撞闯入眼帘，正是陈家骏。他右手持枪，捂着左胳膊，手缝间有红色液体，看来是中枪了。

　　陈家骏一边逃命一边向后看，突然被人拉进一扇门里，竟是上次跟踪她的女人！杜若宛拿起木棍落锁，这是一间废弃的老房子。没等陈家骏反应过来，一把手术刀抵上他的脖颈，双手在他身上摸索，什么都没找到。

　　杜若宛冷冷问道：“名单在哪？”

　　“原来你上次确实在跟踪我，你是哪边的人？”陈家骏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

　　“我再问一遍，名单在哪？”手术刀又贴近皮肤，划出一条血痕。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在推门。

　　“陈家骏，你跑不掉的。”

　　冯寄的声音，看来他们已经追到眼前，门被推了两下发现推不开就变成砸门，这间小院年久失修，大门有些地方早已被虫蛀空，坚持不了多久。

　　陈家骏看向门外，催促道：“先告诉我你是哪边的人，快，这门撑不住多久！”

　　杜若宛听他催促，感觉比她还着急，内心存疑，组织通报陈家骏叛变，那么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完全可以去投诚国民党，就算国共的人盯的紧，今天这个局面，他完全可以拿出名单保命，不应该奋力反抗，难道另有隐情？

　　“快，别再犹豫！”

　　陈家骏看向门外，又催促道。

　　“难道你没叛变？”

　　陈家骏听杜若宛这么说，如释重负，眼看门就要被冲破，对杜若宛说道：“李家胡同，大槐树。”

　　然后冲到院子里，踩着墙边堆放的木柴，借力翻出去。杜若宛藏进屋内的空水缸。

　　门被冲破，他们刚踏进院门口就听外面有人高喊，“陈家骏在那边！”

　　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纷纷去追陈家骏，墙外又响起枪声，脚步声呼喊声越来越远。

　　杜若宛藏在水缸中，等完全没了声响才掀开盖子离开。

　　陈家骏叛变一定另有内情。

　　行到大街上，远远看见冯寄带领的人围住两边的人群，陈家骏的尸体躺在马路中央。

　　杜若宛捂住嘴，往家的方向走去。

　　冯寄站在陈家骏的尸体旁边，一言不发，若有所思。一会才蹲下去检查尸体，在他身上摸索半天，一点有用信息也没有。

　　“名单不在他身上。”冯寄道。

　　“那会在哪里？这人拼死反抗做什么，交出名单兴许还有一线生机。”易寒感叹。

　　“这就是他们信仰所致吧。”冯寄用白布将尸体盖住，为他保留最后一点体面。盖至头部时发现脖颈处有一条鲜红的血痕，像是利器所致，略加思索后连忙带几个人重返废弃小院，可惜搜寻半天，一无所获。

　　晚上冯寄带易寒到家里吃饭，吃完饭杜若宛去送易寒。

　　夜色下，两人并肩而行。

　　“陈家骏叛变一事有蹊跷。”

　　“我也觉得有问题，陈家骏在追捕过程中顽强抵抗，而且，他是自杀的。我们追至新市街，他被团团围住，枪里只剩最后一颗子弹，他选择将枪口对准自己。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举枪自尽，宁死不做俘虏，更像是在宣告什么，证明什么。是在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两人均陷入沉思。

　　杜若宛开口，“事情或许不像我们听到的那样，假设陈家骏是冤枉的，要么是上边情报有误，要么就是叛变者另有其人。”

　　“你今天遇到陈家骏了吗，有没有拿到名单？”

　　“名单不在他身上，我去的时候你们已经在追捕他了，他跑之前对我说了一个地址，李家胡同，大槐树。有没有可能他把名单藏在那了？”

　　易寒点点头，“不管他有没有把名单藏在那，我们都要去一趟，陈家骏死了，我近期可能抽不开身，你想办法去一趟，注意安全。”

　　“嗯。我们暂时不要把这个地址告诉上层，我担心被人捷足先登。”

　　“好。”

　　随后易寒便走了。

　　杜若宛回去路过客厅的时候，冯寄对她笑得诡异。

　　杜若宛上楼关上门的时候听到冯寄在楼下喊：“我以后多叫易寒来家里吃饭哈。”
　　她舅舅也忒八卦了。

　　次日，周末，无课。

　　杜若宛走进李家胡同，在胡同里转悠半天，看到一户人家门口有一棵老槐树。敲门却无人应答，推门进去发现小院收拾得干净整洁，墙角雨棚下堆着高高的劈好的木柴，水缸里装满水，看起来有人居住。

　　“有人吗？有人吗？”连叫两声无人应答，难道是陈家骏之前住的地方，他死了就无人居住了？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屋探查，一个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头发花白，用拐杖在前方地面上左右敲点探路，左手扶着门框，佝偻着背。

　　杜若宛看出老人眼睛看不见，连忙伸手去扶。

　　“姑娘，你找谁呀？”

　　“奶奶，我找陈家骏。”

　　老人反应一会才说，“哦，找家骏啊，家骏出去工作了。”

　　老人满脸慈祥，看来并不知道陈家骏已经死了。

　　“你是家骏什么人呐？”老人坐到堂前老旧的木椅子上，眼睛看向大门方向问道。杜若宛站在她旁边，“我是他朋友，家骏让我来拿东西的。”

　　“啊？什么？家骏朋友啊。姑娘，你声音听上去很年轻。”老太太每次都要反应一会才回答杜若宛的问题，并且总是遗漏。

　　“奶奶，家骏有没有给你一本像本子一样的东西呢？”杜若宛又耐心询问一遍。

　　“姑娘，老婆子耳朵不好，你大点声。”

　　“本子，家骏有没有给你一本本子，名单？”杜若宛提高音量，弯下腰离老人更近一点。

　　这回老人听清楚了，站起来又步履迟缓的走回屋里，过一会拿出一本薄薄的本子递给杜若宛，“姑娘，这是你要的东西不？老婆子不识字，眼睛也瞎了，看不到这是什么。”

　　杜若宛接过来翻阅，上面记载着一些人名和资料，就是这个！

　　欣喜的时候又听老太太说道：“家骏说交给第一个来拿的人，再有人来问就说不知道，什么也不说，我儿做的什么工作呐？唉，一出去就是几年，儿媳妇也和别人跑了，老婆子就天天坐在这门前盼啊盼啊，总算把他盼回来了，才回来没多久，又出去了。”

　　杜若宛听着老人的话，内心酸涩，不知如何宽慰，更不敢告诉她陈家骏再也回不来了。

　　这时候一个小孩偷偷溜进来，看到杜若宛呆在原地，没想到这老太太家中还有人，双手在背后搓弄，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谁？是老太太的孙子吗？”

　　小孩不答她的话，眼睛看着她，身子向墙边木柴堆挪去。

　　“哎哟，我哪有孙子呐，孤家寡人一个。”老太太自嘲道。

　　见小孩抱起一小捆柴，杜若宛喝住，“你站住。”

　　小孩高声道：“我妈叫我拿的——”然后冲出大门，不见踪迹。

　　“又有小孩儿过来偷柴是不是？欺负我老太婆看不见，算了，让他拿吧，我儿子给我砍了许多堆在墙角，等我儿子回来，我再让他多砍点。这些小孩偶尔来我家里，我还能找人说上几句话。”

　　老太太笑着，脸上皱纹挤到一处，都是岁月刻下的痕迹。

　　又随便聊几句，杜若宛便要离开，临走前拉住老太太的手放下十块银元，老太太慌了，连忙推拒。“姑娘，这使不得，平白无故给我老婆子这么多钱做什么？拿回去拿回去。”

　　“奶奶，你收着，这是公司给家骏发的奖金，公司派他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知道他家里有老母亲，特意派我过来慰问的。”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呀。”

　　“放心吧奶奶，公司福利好着呢，逢年过节还有礼品送，这是家骏应得的。”

　　说了好多好话才让老太太收下这些钱，杜若宛又吩咐道：“奶奶，倘若有人来问你名单的事，你就装什么都不知道，这名单是公司机密，不可以泄露。”

　　“嗯嗯，你拿走了我老太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家骏都嘱咐过，姑娘放心吧。”

　　杜若宛把名单折叠塞进手提包夹层里，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老太太叫住。

　　“姑娘，我最后再问你个事，家骏什么时候回来呀？”

　　杜若宛哽咽：“还要再过些日子，公司事多，他走不开。”

　　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坐在堂前的椅子上，看着大门的方向，等一个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人。

　　杜若宛阖上大门，眼泪滑落。

　　民族存亡之际，吾辈愤而起义，革命会流血会牺牲，陈家骏不是个例，为了民族未来，多少人舍小家为大家，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千千万同胞困顿在水深火热中，人民思想还未觉醒，民族未来犹未可知，吾辈受命危难之间，终有一天会看到胜利的曙光，那时必定老有所依，弱有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