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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耳猕猴闹了一通大雄宝殿，自然不可能全须全尾地再回去。
孙悟空抱臂作壁上观，看着下面白衣翩然的小和尚同一群怒目金刚似的罗汉据理力争。如来仍旧那副老样子，闭着一双眼睛无动于衷地坐在莲台上，任由其他人吵个不停也没见出手拦一拦。
啧，臭德行！
孙悟空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地转开了视线。
这个衣袂飘飘，自带仙气的小和尚瞧着眉清目秀的，额间一朵莲花光泽流转，满眼都是悲天悯人的气息。
孙悟空咧嘴一笑，不就是那天迎接他和如意的金蝉子嘛。
如来佛祖座下二弟子，颇受如来宠爱，不少人都把他视作将来是要继承佛祖衣钵的。此刻见他目露不忍，又不失礼节，更有不少的菩萨在暗暗点头。想来，心中应该是对这个金蝉子继承人的身份十分认可了。
如意坐等不见金蝉子回来，自己又吃了个□□成饱腹，干脆也催动筋斗云到了大雄宝殿的殿外，支着个小脑袋在门口偷偷摸摸地瞧热闹。
孙悟空一转头，就发现了探头探脑的小丫头，不禁笑得更加灿烂了些。
座下莲台似有所感，迅速又平稳地落在了大殿门口。
“怎么不进来看？”
“哎，我就随便看看，大圣你快进去吧。”
小姑娘挥了挥胳膊，把自己又往门边藏了藏，一双澄澈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活像是两颗耀目的黑宝石。
孙悟空看了想发笑，忍了忍，到底没能忍得住，伸出手冲着小姑娘的脑袋一顿揉。
掌心感受着小姑娘柔顺的黑发被自己揉得几乎要翘起来，低头一瞧，不出所料，果然是一张新鲜出炉的包子脸儿。
“嘿，来，到俺这里来，俺带你进去看热闹。”
话音刚落，孙悟空已经两手迅速地抄起小姑娘的胳膊，不容分说地搂着小姑娘往自己莲台上坐下了。
大殿内仍旧和先前一样，降龙罗汉和伏虎罗汉满脸怒意，一副恨不得当场把六耳猕猴打死了事。
和他们当面对峙的金蝉子却是一贯的温文尔雅，说话不紧不慢的温柔清润。
如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穿着白色僧袍的少年。
孙悟空龇牙咧嘴，伸手偷偷地在小姑娘的脸颊上捏了一下，迎着小姑娘不解的目光，坦坦荡荡地开口：“不许看他。”说完，又添了一句，“别人也不行。”
只许看我！
剩下的半句话又被没出息的咽了回去。
孙悟空别开目光，伸手按住小姑娘的脑袋，低声嘟哝了一句“随便……随便看吧。”
被六丁神火燎了个精光的脸上至今也没长出几根猴毛儿来，只能借着转过头的姿势掩盖住自己脸上浮现的可疑红晕。
一向单纯天真的如意当然不会追着去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前后矛盾的说辞压根不像大圣平日里的性格。
可既然说的人没打算解释，听的人自然也没准备要穷追不舍。
小姑娘老老实实地坐在孙悟空的身侧，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凝神贯注地盯紧殿内中央的三……哦，四个人。
六耳猕猴被押着跪在那里，本来降龙一直摁着他的背脊，他挣扎了大半天也没能挣扎出来，索性往地上一趴不怎么动弹了。
降龙罗汉见他老实，手下的力气不由得就松了些。
又因为看着伏虎罗汉和金蝉子的一番争持，眼看着伏虎罗汉就落了下风，降龙罗汉心有不甘，这么个小畜生，灵窍都没见得开呢，就这么大咧咧地跑到大雄宝殿来一通胡闹。要是他们今儿个轻轻放过了这小猴子，岂不是等同于告诉别人，他们西天极乐净土人人可欺了？！
这哪儿能啊！
降龙罗汉一撸袖子，挡在了金蝉子面前，怒气冲冲地开始质问这位佛祖座下的得意弟子。
“若是今日饶它，岂不是丢尽我佛颜面？！”
“降龙尊者说得不错，擅闯大雄宝殿，又在佛前寻衅打斗，这只小畜生的确不容于天地！”
两个人咄咄紧逼，金蝉子眉头一皱，额间的红莲颜色略重了几分。
南海观音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得抿起了双唇。
她虽然对这只六耳猕猴擅闯大雄宝殿的行为十分不满，可也不愿意看这只刚出世不久的神猴就这么被随意处置了。对上金蝉子悲悯的目光，观音手指微微一颤，上前一步。
“我佛慈悲，凡间善念信女常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焉知这‘上天’便是我等手中的一点点决断？这只猴子虽然擅闯大雄宝殿罪不可恕，但他乃是天地所生，日月所孕的神猴，倘若陨于我佛座前，是否有碍在座各位的修行？”
这一番话既挑明了这只六耳猕猴的过错，又能点出这只六耳猕猴来历非凡。如果轻易地折在大雄宝殿，恐怕会让其他心怀慈悲的菩萨尊者心生魔障，不利于日后修行。
可谓是十分高明了。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其余菩萨尊者都纷纷开口为这只小猴子求起情来。
孙悟空笑了一声，也朗声道：“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只六耳猕猴虽然有错在先，是该罚他。可他在这里已经跪了许久，而且观他神态，似乎也是刚刚出世，远未修成正果。”
“在座各位，既然都有几分迟疑，何必让这只小猴子历练一番。若他天资聪颖，想必不会令各位失望。”
南海观音和金蝉子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唯一不同的是，金蝉子的神色间只是平静如水的温润清浅，而南海观音眉眼间却蕴含着丝丝缕缕的一言难尽。
孙悟空也懒得去看其余众人的神色。
说到底，在这大雄宝殿上唯一能决定这只小猴子是生是死的，只有座上的那一人而已。
想到这里，孙悟空闲适地曲起一只腿，懒散地支着自己的脑袋，笑眯眯地盯着如来：“如来，你说呢？”
原本一直闭着眼睛不曾开口的如来此时才缓缓地掀了掀眼皮。
“善。”
如来的声音恍如亘古悠远的钟声，沉稳又低昂，音量虽然不大，听起来却足够振聋发聩。
他只开口说了这一个字，连一星半点的目光都没有给地上趴着的六耳猕猴，反而迎视着孙悟空惫懒的双眸，微微笑了笑。
“大善。”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03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