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米戏潜龙》元亨利贞

61、第六十一章

　　如枫公子在太子府谋了个差使，顺理成章地得到了一处宅院。

　　这宅院在京城里位置算是偏僻，周围住的都是些小市民。

　　他们刚搬进来，左右十几户也陆陆续续换上了新的住户。他们表面上与寻常市民无异，却全是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平日不苟言笑。

　　珠儿病好之后，想出去走一走，刚到了街口就被人拦住。

　　剩下的八个月里，珠儿一步也没走出这条街。

　　区区三百步，这就是如枫公子能够给予妻儿最大的安全范围。

　　为了防止有人下毒，常氏也搬过来与他们同住。

　　吴亮经常来探望常氏，可是他的腿脚不方便，后来索性也住了进来。

　　虽然怀孕时虚惊了一场，产子却非常顺利，推进产房里不过一刻就生了下来。

　　头胎是一个女孩，皮肤粉嫩粉嫩，象极了如枫公子，人人都说长得好看。

　　珠儿还担心如枫公子嫌弃是个女儿，他却抱着就舍不得撒手，给孩子取名红玉，命人做了块枫叶形状的玉挂在她的脖子上。

　　吴亮两口子亲眼看着红玉从怀孕到出生，简直就象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坐完了月子，又过了几天，当了爹的如枫公子嗅着珠儿身上的奶香，说道：“以前怕你担心，现在有些话该要告诉你了。”

　　珠儿口申口今道：“我知道，这条街上的人都是庆王派来的，是来保护我的，对吗？”

　　“差不多。”如枫公子撑起身子，看着珠儿的脸，正色道，“以后我的事能够跟你说的一定告诉你，尽量不瞒着你，让你心里有数，就不用自己东想西想瞎担心了。不过，我告诉你的全是国家大事，你切记不可外传，对谁也不能说，包括吴亮和常氏。一言不慎，就有可能让我们全家没命，你懂得其中的利害吗？”

　　珠儿将薄毯拉了上来：“你早就该告诉我才对，若是我心里有了底，又岂会被朝阳公主吓着？若是那会儿出了意外，有你后悔的！”

　　如枫公子长叹一声，仰面躺下，对着床顶说：“谁要你当时动不动就哭？我敢说吗？说句实在话，在梁国被吴亮救下之后我便想接你过去，可又怕你经不得那些风风雨雨。”

　　“我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怎么经不得风雨？”珠儿大为不服，“我连死囚都敢劫，我怕过啥？我没有计较你一去不回，你倒要怪我软弱，难怪你大喇喇连句道歉的话也没对我说过！”

　　想起糊里糊涂嫁给了他，还糊里糊涂生了女儿，珠儿很不甘心。

　　如枫公子心里有事，迟钝得很，头枕在手臂上，一声接一声地叹着气：“你那只是匹夫之勇，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所以见着了朝阳公主就露了怯。你可以对自己说你不怕她，甚至发起狠来能与她同归于尽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你骗不过自己的心。你的心里在害怕，那是所有正常人面对权贵都会有的恐惧。我也曾犹豫过，到底该不该娶你，甚至打算安排你嫁给朱魁。你只是个乡下姑娘，为人朴实善良，却没见过大世面，我将你带进复杂的上流社会也许是害了你。”

　　珠儿越听越生气，气不过拿枕头砸向如枫公子：“好啊，我算是认识你了！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你咯？怕是不止在梁国吧？早在剑南道，早在大牢里你就要我别管你的闲事，那时你便想着撇下我，娶个体体面面的大小姐，对不对？我竟然从没想过嫁给朱魁，更没想过你要将我送给别人，到今时今日我才知道你的真心真意！你是见我嫁给你了，连孩子也生了，变成黄脸婆了，就什么都敢说了，特地来气我，是也不是？在你的心里没当我是你的妻，看全天下就止有我好欺负，所以才娶了我，到现在仍当我奴婢使唤着，你看不起我！”

　　如枫公子这才发现大事不好，忙恬着脸说：“我不是特地去客栈找你了么？为了你的一句话，我还特地练过一阵子。那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念头，一个念头而已，我对天发誓，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这个你不是早就验明正身过了吗？”

　　珠儿仍是气呼呼的，用枕头砸向他：“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过！我从来从来都没想过舍弃你，哪怕是天塌下来也要救回你，哪怕永远等下去也要等你回来，哪怕是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死，你却在背地里嫌我！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教过我那些，拿我当傻子逗着玩，我害怕难道有错吗？我是人，当然会害怕，可是我再怕也没想过将你让给别的女人，如果需要我敢跟朝阳公主拼命！我那么疼，差点滑胎疼，生孩子也疼，都是你害的！”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如枫公子将珠儿揽入怀中，柔声说，“我知道了，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所以走过千山万水，我还是回到了你的身边，不是吗？我是谁？我是如枫公子，我选择的当然是最好的，从来也没有出错过。那些女人或者比你更漂亮，或者比你更聪明，但是绝不会比你对我更好，我的心里有数。”

　　刚打算放过他，珠儿又听出了不对味儿，他竟然拿她跟别的女人比较过？刚想说话，抬起头来樱唇却被吻住。

　　出了月子不久，原想再缓几天，只是以为她撅起的小嘴在期待，但一尝到甜蜜就舍不得放开了。

　　她的身子比从前丰腴，皮肤更细滑，身上没有脂粉的香气，是自然的奶香。久未人事，她比从前更加敏感，一点点碰触就全身战栗，象是初次那般。偶尔的小反抗倒象是欲拒还迎，让人欲罢不能。

　　夫妻没有隔夜仇便如是，一场小小的风波在如枫公子的甜言蜜语和辛苦耕耘后云开雾散。

　　十天后，下着淅沥沥的小雨，雨水从屋檐滴滴哒哒流下来，吵得人心烦。

　　常氏抱着红玉，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红玉已经睡着了她也没发现。

　　珠儿给如枫公子绣一条帕子，连着扎了四次手指。

　　两个女人都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庆王成为太子之后权势越发大了，引起了齐王不满。这半年来，齐王抬举十一子当了怀王，隐隐有与庆王分庭抗礼之势。为了不走前太子的老路，庆王决定对老皇帝先下手为强。

　　朝阳公主原先与庆王结盟，共同对抗前太子，可如今庆王成了太子。在庆王看来知道自己诸多见不得人的隐情的朝阳公主是眼中钉，而朝阳公主也感觉到了庆王成了太子之后变得疏远和高傲，便与怀王多多亲近了。

　　齐王是朝阳公主最大的靠山，只有齐王完了，朝阳公主才会收敛，如枫公子只得再次站到了庆王一边。

　　今天，就是男人们办大事的日子。

　　大内总管林江洋前几天失足跌下楼梯，伤了一条腿，一瘸一拐地在御前伺候着。

　　齐王见他辛苦，准他坐轮椅当差。

　　此时此刻坐在轮椅之上的不是林江洋，而是易容过后的百变郎君吴亮。

　　只等下了早朝，吴亮就要用常氏准备的匕首划破齐王的龙体。

　　然后，内务府便会在御花园发现林江洋畏罪自尽的尸身。

　　齐王驾崩，太子即位，一切顺理成章。

　　所有后事都由庆王料理，自然能遮掩得妥妥贴贴。

　　今天宫中会有些乱，他们会回来得晚一些，可是也未免太晚了。

　　午时就封了城门，接着全城戒严，酉时宫里传出丧钟，可是天都快黑了男人们还没回来，怎能不让人心焦？

　　红玉睡了一觉醒来了，睁着大眼睛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又玩了玩自己的小手指，有些饿了，哼哼了两声却没人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冷遇，她扁了扁嘴，哭了起来。

　　常氏忙将孩子还给了珠儿，珠儿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说道：“你也饿了吧？要不去吃点？”

　　“没胃口。”常氏摇了摇头，“你说，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珠儿皱了皱眉：“人人都说他聪明，依我看笨死了，到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差人回来报个平安！”

　　常氏看向窗外：“还有我家的那个，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咦，回来了，回来了！”

　　黄昏中，一个高大的人影披着蓑衣从街对面大步走了过来。

　　珠儿掩上衣襟，迎了过去：“怎么样？”

　　“事成了。”如枫公子没有笑容，一抹脸上的雨水，冲常氏说，“你收拾一下随我进宫去。”

　　“吴亮他……”常氏的脸白了，背却挺得笔直，“他是不是失手，露出了马脚？庆王怪罪了么？”

　　如枫公子忙说：“没有，事情办得很顺利。百变郎君亲自出马，哪里有不成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我们都是见过生死的，能顶得住。”

　　不管两个女人怎么套话，如枫公子一个字也不透露，只说：“进了宫就会看到了。”

　　珠儿抱着孩子，拿了把伞就要跟着走，如枫公子却拦住了她：“吴夫人去便好，你留下。”

　　常氏接过伞，跟着如枫公子出了门。

　　他们两个的背影消失在雨幕当中，珠儿有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抱住了小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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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如枫：老夫老妻了，为二胎而努力，没啥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