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枭》乌骨

4、第四章

　　五月端午。

　　村里的热闹，永远与村边的破房子，没有关系。

　　只是，自己有自己的快乐。

　　苍佑一边教小佐念诗，一边给他系上五色线，最后，还用雄黄酒在他额头上点了点。小佐手上湿湿的，粘着几颗糯米，还不忘揪着一片粽叶。肖陌已经陷入机关的癫狂中不可自拔，将手里的木头扒拉来扒拉去，拼拼凑凑好不热闹。

　　“哥，你说点雄黄酒真的管用吗？”

　　“那当然，雄黄酒可是能杀百毒、辟百邪呢！”

　　“可是，我还从没在家里见过一只毒虫啊！而且咱们家附近都没什么毒物啊！所以那些村民，才天天骂咱们是妖孽的。”

　　树上的男子眼睛一眯，自己还真没有注意过...莫非？眼睛瞬间睁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一直在捣药的嚣嚣，随后，又是黯然...

　　“你懂什么？真是妖孽就好了！干脆一口吃了他们！哼！还不是因为嚣嚣会做避虫香囊？那些人！哼！要香囊的时候还真是不客气！”肖陌忽的抬头，很是气恼。

　　嚣嚣笑嘻嘻的并不说话，树上的人摸不透她的想法，眼神有些忧伤，她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放在脸上的孩子了，就像我，也没有随便见你的资格了...他微微探出一只手，对着嚣嚣所在的地方，在空气中摸着她的脑袋，长大了，也好看了...

　　赛龙舟的人们，吆喝声越来越大，小佐手中的粽子，也越包越鼓，虽然知道自己去了，只能被赶出那些喧闹，却还是忍不住的，渴望那宏大的场面，院门上的艾叶抖了几下，轻飘飘了落在地上，嚣嚣过去拾起来，低头思忖了片刻，再抬头时，眼睛亮亮的，看着肖陌：“小鬼！笨蛋！你不是学机关么？今天就做几只小龙舟，咱们也热闹热闹！”

　　小佐本来垂着的眼睛猛地睁开，期待的看着肖陌，苍佑拣起小佐扔下的粽子，粽叶已经散开，里面的糯米都散回到木盆里，泛起一缕缕白色的浑浊，糊糊涂涂的，不那么清明。肖陌咽了咽口水，艰难的点了点头，实际操作，么...

　　水浸的糯米，已经没人再理会，有些孤单的插着几根粽叶，见他们都蹲到肖陌身旁，好奇看他鼓弄那些削成奇怪样子的木片，树上的人轻轻飘下来，转了个身，转到嚣嚣房间。他有些激动，除却被换了的帷帐，屋里的样子，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床上整齐的叠着几件衣服，床底下是两双灰布鞋，其中一双还没来得及洗，上面的泥巴有些刺目。

　　他没向靠床的地方走，却走到屋里有些暗的角落，扒开一堆晒好的药，墙边斜倚的药篓药锄药钵，果然发现了幼时藏匿东西的暗格，手有些抖，几次想要去触碰，几次又都收了回来，似乎一旦打开，便会坠入深渊，可是，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再次来看她，不知又在什么时候...

　　终于，他打开了暗格，只一眼便立刻愣在那里！

　　触目惊心！

　　数个暗红色的密封罐子，有大有小，有新有旧，可见主人收集的时间，不短了，它们在角落的昏黑里，阴惨惨的可怕。每个罐子上，都有一只已经干枯的竹叶编的玩具，掉了的昆虫翅膀，又被主人用细绳小心翼翼地勾了起来，黑衣人拼命掐住自己的手心，刺痛却掩不住这样的情景刺到自己心里的狠厉，果然，果然！嚣儿，你可真是...真是！

　　压住满腔复杂的怒火，将原地收拾好，自己不能砸了这些玩意，不能毁了嚣儿的心血，只是，这些东西！也绝对不能再让她玩了！

　　迅速闪离房间，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院子里的情形，心中的怒火再不找地方发泄，就会恨不得转回来将那些罐子全部毁掉，于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院里的嚣嚣微抬着头，指甲掐着手心，才让自己能够静静看着他的身影离开，嘴角勾的很深，唇的弧度，圆润的，带着微微的颤动，原来，你还活着！原来，你，还活着！

　　蹲的太久，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晕眩，她半蹲着缓了缓，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环视着里面熟悉的东西，体会着他的心情，似乎有些激动？看看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暗格，他肯定是知道了的，不然，离开的时候，不会一眼都不看自己，嗯，是在生气！笑的更开心，眼儿弯弯，渗出一点泪光，仰着头，闭上眼睛，肖枭！只要你还活着，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小巧的龙舟，在几个人的鼓捣下，终于轻巧的摆在院里的排水沟中，水有些浑浊。却不能抵挡三个男孩子的热情，当机关龙舟终于启动，拍着水花一路前行时，他们又跳又叫，就连苍佑，也没有平日小大人的样子，忘记了远处的喧闹，忘记了被排斥的孤单，忘记了几个人相互取暖的煎熬，沉醉于自己努力的成果中，嚣嚣看着他们的样子，再抬头看着屋边的歪脖子树，笑的开心，包的胖胖的粽子，在锅里咕咚咕咚煮着，香味渐渐散开在院子里，一缕一缕，不断包容着这些生长于苦痛中的快乐...

　　五月初五，今年端午的粽子，格外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