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名之下》栗穗岁

12、宿舍的“惊喜”

　　分发完物资，海瑟薇教授宣布了下课，并告知了宿舍分配名单贴在教室外的公告栏上。

　　人群涌向公告栏。伊恩等大部分人散去后才走上前。他被分在了“北塔楼，307室”。让他眼皮微跳的是，同寝室的名单上，赫然写着“路易斯·克罗夫特”和“哈瑞斯·克罗夫特”。而拉菲公主，则被分在了女生区域的“西塔楼”。

　　真是……冤家路窄。伊恩心里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

　　按照路牌指示，他抱着物资走向北塔楼。塔楼由巨大的灰色岩石砌成，螺旋上升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307室在第三层，当他推开厚重的木门时，看到双生子已经先到了。

　　房间很宽敞，有三个带着衣柜的书桌，三张挂着深蓝色帷幔的四柱床，还有一个带洗漱池的小隔间。条件比他想的好很多。

　　路易斯正霸占着靠窗、光线最好的那张床，把行李往上扔。哈瑞斯则占据了另一张靠窗的。留给伊恩的，是门边那张，不仅离门近，容易被打扰，光线也最暗。

　　看到伊恩进来，路易斯立刻停止了动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又换上惯有的嘲讽：“哟，我们的‘优等生’来了？怎么，没让你的‘好妹妹’帮你把行李搬上来？”

　　哈瑞斯则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仿佛伊恩是空气。

　　伊恩没有理会路易斯的挑衅。他默默走到属于自己的床铺前，将物资放在书桌上，开始整理。他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路易斯见他毫无反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不爽。他眼珠一转，走到伊恩的书桌前，随手拿起那根学院派发的制式魔杖，在手里掂量着：“啧，最普通的榛木，魔力传导性肯定差得要命。我说，你该不会连根像样的魔杖都没有吧？也是，私生子嘛，能进来就不错了。”

　　伊恩停下动作，抬眼看向路易斯。他的眼神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凝聚。他没有去抢魔杖，只是淡淡地说：“放下。”

　　路易斯被他看得心里莫名一怵，但嘴上不肯认输：“怎么？我说错了吗？你那个废物老爹，能给你什么好东西？”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敲响了。一名穿着高年级制服、臂章上带着风纪委员标志的男生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新生伊恩·克罗夫特，莉莉教授让你现在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路易斯和哈瑞斯交换了一个眼神，带着幸灾乐祸。

　　伊恩心中一凛，第一天就被教授点名？是因为刚才教室里的冲突吗？他接过路易斯悻悻然放下的魔杖，对风纪委员点了点头：“好的，我马上就去。”

　　莉莉教授的谈话

　　海瑟薇·莉莉教授的办公室在魔咒学教研楼，房间里堆满了书卷和奇怪的魔法仪器，空气中弥漫着羊皮纸和旧墨水的气味。

　　“坐，克罗夫特先生。”莉莉教授从一堆文件后抬起头，示意伊恩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伊恩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找你来，主要是两件事。”莉莉教授开门见山，她似乎很欣赏这种效率，“第一，是关于你的魔力检测报告。”她拿起桌上的一张羊皮纸，上面闪烁着复杂的魔法符文和数据。

　　“你的元素亲和力，尤其是对光元素和自然元素的亲和力，非常高，高得……不同寻常。”莉莉教授的目光透过镜片，审视着伊恩，“这在新生中非常罕见。通常只有精灵血统或者某些特殊体质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伊恩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他没想到学院的检测如此敏锐。

　　“不过，亲和力高不代表一切。”莉莉教授话锋一转，“你的魔力控制力，数据显示极不稳定，波动范围非常大。这意味着，你在施展魔法时，要么效果微弱，要么……就可能像罗拉副校长说的那样，差点引发元素暴动？”

　　伊恩沉默了一下，承认道：“是的，教授。我……还无法很好地控制它们。”

　　“原因？”莉莉教授言简意赅。

　　“情绪。”伊恩老实回答，“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更容易失控。”

　　莉莉教授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强大的天赋往往伴随着风险。失控的力量是灾难，这一点我希望你牢记。在你能完全掌控它之前，谨慎是你最好的伙伴。这也是我找你来的第二件事。”

　　她放下羊皮纸，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你和奥古斯塔斯小姐在教室里的情况，我看到了。拉菲公主的身份特殊，她的任性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预见的。但是，克罗夫特先生，我希望你明白，在达加奥，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正面冲突通常是最不明智的一种，尤其在你自身力量尚不稳定的情况下。”

　　伊恩抬起头，看着教授：“我明白，教授。但我认为，遵守规则和保持基本的尊严，是每个学生都应该做到的。我并非有意挑衅，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

　　莉莉教授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坚持原则是好事，克罗夫特先生。但记住，真正的强大不在于一时之勇，而在于智慧和力量并存。你的天赋很高，但你的处境……”她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或许并不轻松。学会审时度势，利用规则保护自己，这也是在达加奥需要学习的重要一课。”

　　她挥了挥手：“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记住我的话，控制你的情绪，控制你的魔力。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练习中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可以来找我。现在，去吧。”

　　从莉莉教授办公室出来，伊恩的心情有些复杂。教授的话既是一种警告，也似乎是一种隐晦的提醒和……庇护？

　　当他来到学院宽敞恢弘的餐厅时，已经是晚餐时间。餐厅穹顶高耸，漂浮着数百盏提供光明的魔法光球，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伊恩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对他招手的伊芙。她穿着合身的学院制服，红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她旁边还坐着几个同样穿着剑士班制服的女生，好奇地打量着走过来的伊恩。

　　“伊恩哥哥！这里！”伊芙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的空位坐下，叽叽喳喳地介绍着她的新朋友，又忙着给他拿吃的，“快尝尝，学院的烤肋排可好吃了！比黛西做的也不差！”

　　感受着妹妹毫无保留的热情，伊恩心中的些许阴霾稍稍散去。他安静地吃着东西，听着伊芙和朋友们谈论剑术老师如何严格，今天的训练有多累。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

　　拉菲公主在一群明显是刻意讨好她的女生的簇拥下，走进了餐厅。她已经换上了学院制服，但依然精心打理了发型，佩戴着不属于制式的、闪闪发光的耳钉和项链，试图在统一中凸显自己的不同。她的目光在餐厅里扫视，很快就锁定在了伊恩身上。

　　她并没有走过来，而是选择了离伊恩他们不远不近的一张桌子坐下。她和她那群跟班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飘到伊恩这边。

　　“……所以说，身份低微的人，就算侥幸进了学院，也改不了那股子小家子气和不懂规矩的毛病。”
　　“就是，居然敢顶撞公主……”
　　“听说还是靠关系才进来的呢，好像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真的吗？难怪……”

　　恶意的低语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伊芙气得差点跳起来，被伊恩用眼神按住了。他握着刀叉的手微微收紧，但很快又松开。他想起莉莉教授的话——正面冲突，是最不明智的。

　　他继续低头，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食物，仿佛那些话语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他的平静，反而让那边刻意拔高的议论显得有些可笑和无力。

　　拉菲公主见他毫无反应，像是蓄力一击打在了空处，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这时，餐厅入口处又传来一阵骚动。是巴克·克罗夫特。他穿着高年级的精致制服，身姿挺拔，气质沉稳，身边跟着几个同样看起来实力不俗的同学。他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包括拉菲公主的。

　　巴克的目光在餐厅里扫过，看到了伊芙，也看到了她旁边的伊恩，以及不远处气氛微妙的拉菲公主一行人。他微微蹙眉，径直走了过来。

　　“伊芙，伊恩。”巴克对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的目光在伊恩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巴克哥哥！”伊芙开心地喊道。

　　巴克的出现，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隔绝了那边传来的恶意。拉菲公主和她的小团体也收敛了许多，毕竟巴克·克罗夫特不仅是优等生，更是克罗夫特家族默认的继承人，地位非同一般。

　　巴克没有多留，只是简单询问了一下伊芙是否适应，又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的伊恩，便和同伴离开了。

　　晚餐的后半段，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度过。

　　回到北塔楼307室，路易斯和哈瑞斯都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伊恩乐得清静。他点亮书桌上的魔法灯，暖黄的光晕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他摊开《魔咒学入门》，开始仔细阅读。

　　书中的理论比他之前在罗拉书房看的要基础得多，但也更系统。他从最基础的魔力引导、咒语音节结构、手势配合学起。他知道，要想掌控力量，必须从这些最枯燥的东西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色渐明。伊恩合上书，感到一丝疲惫。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空气涌入，带着植物萌芽的清新气息。

　　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尝试着像书中描述的那样，静心凝神，去感知周围无处不在的魔法元素。这一次，他刻意放空思绪，摒弃所有杂念，只是单纯地去“感受”。

　　很快，他“看”到了——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微小的、色彩各异的光点。银白色的光点对他最为亲近，欢快地在他指尖跳跃盘旋；其次是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点；而那些代表火焰的红色光点，虽然也环绕着他，却显得活跃而躁动。

　　他尝试着，极其小心地，引导一丝丝银白色的光元素，让它们在掌心汇聚。没有咒语，没有手势，仅仅是意念的引导。渐渐地，一团柔和纯净的、拳头大小的光球在他掌心形成，稳定地散发着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

　　这光芒，比他之前失控时引发的火柱微弱得多，却无比温顺、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伊恩看着掌心这团自己创造的光，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真实的、带着成就感的笑意。这微弱的光明，仿佛也照进了他灰暗的心底，带来了第一缕名为“希望”的暖意。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推开，路易斯和哈瑞斯吵吵嚷嚷地走了进来。当他们看到站在窗边、掌心托着一团柔和光球的伊恩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路易斯张大了嘴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就连一向冷漠的哈瑞斯，眼中也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才开学第一天……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掌握了照明术？而且，那光球的稳定度和亮度，根本不像一个新生能做到的！

　　伊恩平静地散去光球，房间重新陷入魔法灯的暖光中。他仿佛没有看到两人惊愕的表情，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准备休息。

　　第一天，就在这样紧张、冲突、警告与微小突破交织中，落下了帷幕。达加奥魔法学院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但伊恩知道，他必须走下去，也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