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名之下》栗穗岁

10、春季入学

　　伊芙傲娇地扬起下巴，轻哼一声，周身那如有实质的剑气瞬间收敛。

　　这是伊恩第一次直观地看到剑气。它与魔法截然不同——魔法是引导外界元素塑造成型，而剑气则源于修炼者自身生命能量的淬炼与勃发。寻常剑士的剑气无形无质，而伊芙的竟能凝练到肉眼可见，足见其剑术造诣已登堂入室。

　　女佣露西端着红茶走来，神色如常地递给伊芙，对刚才的紧张氛围早已司空见惯。

　　“伊芙小姐，您的茶。”

　　“谢谢露西！”

　　伊芙开心地接过，想也没想就仰头灌了一大口——

　　“伊芙小姐！小心烫！”露西的警告迟了半步。

　　“嘶——好烫！”伊芙被烫得直接将茶水喷了出来，杯子也差点脱手。

　　“蠢货。”一旁的路易斯鄙夷地低语，随即故作优雅地吹了吹自己杯中的咖啡。

　　伊恩则有些诧异，他方才饮用时，温度分明恰到好处。

　　“抱歉，伊芙小姐！我忘了提醒您，这壶茶是用刚沸腾的水冲泡的，需要多晾一会儿……”

　　“没…没事……”伊芙吐着被烫麻的舌头，含糊地回答。她赶紧对杯中的红茶施放了一个小型的冰系魔法，几块指尖大小的冰块落入杯中，迅速融化。她再试了一口，终于长舒一口气。

　　“看吧，这点小问题难不倒我！”尽管舌头依旧麻木，尝不出任何茶香，她仍强撑着说道。

　　“露西，”伊恩忽然转头，“可以拿一些蜂蜜来吗？”

　　露西以为他想调味，点头应下，很快从厨房取来了蜂蜜罐。

　　然而，伊恩接过蜂蜜后，却舀了一勺，递到伊芙面前：“含在嘴里，慢慢咽下去。”

　　伊芙虽感疑惑，还是乖乖照做。甜润的蜜糖在口中化开，奇迹般地抚慰了被烫伤的舌尖，麻木感渐渐消退。

　　“感觉如何？”

　　“好多了！舌头没那么木了！伊恩哥哥，你真厉害！”伊芙惊喜地叫道，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勺子。露西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从不知蜂蜜还有这般效用。

　　“一大清早，你们在吵什么？”最后下楼的哈瑞斯面色不豫。他被路易斯吵醒一次，刚重新入睡，又被楼下的动静彻底搅了清梦。

　　“哈瑞斯少爷，是伊芙小姐不小心被红茶烫到了。”

　　哈瑞斯扫了一眼壁炉前的几人，阴沉着脸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路易斯见状，如蒙大赦般立刻起身凑到兄弟身边——和伊恩靠得太近让他浑身不自在，先前寻衅的念头早已被莫名的窘迫取代。

　　这场清晨的闹剧过后，约翰逊姑妈也从外归来，披着一身清寒，身后的仆人提着大包小包，显然是刚采购归来。

　　“妈妈！”伊芙飞奔过去，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烫伤舌头又被伊恩用蜂蜜治好的事说了一遍。

　　“哦，我的小可怜，让妈妈看看。”约翰逊姑妈心疼地捧起女儿的脸仔细察看。

　　“已经没事啦！妈妈你买了什么呀，这么多？”

　　“都是给你和伊恩的新衣。我明天就要回巴内了，下次见面不知何时，就忍不住多买了一些。”她笑着让仆人将礼盒堆放在客厅，很快便占满了沙发。

　　伊芙兴奋地拆着礼物，伊恩则心中充满感激。约翰逊姑妈从未忘记过他，这份毫无保留的关爱，是他冰冷生命中难得的暖源。
　　“谢谢姑妈。”

　　“你和伊芙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都放在心上。以后有任何需要，随时写信到巴内，姑妈给你置办。”她温柔地拥抱了一下伊恩。

　　“妈妈，我也要抱！”伊芙也挤了过来。
　　约翰逊姑妈笑着将两个孩子一同揽入怀中。
　　一旁的路易斯兄弟看着这温馨一幕，脸色愈发阴沉。

　　冬去春来，开学日至。
　　积雪初融，空气反而带着浸骨的湿冷，但泥土中已有点点绿意倔强地探出头。

　　伊恩与伊芙站在达加奥魔法学院宏伟的大门前，相同的红色围巾在微风中轻扬。一辆由四匹雪白魔兽牵引的奢华座驾缓缓停驻，数十名随从簇拥其后，在学院门口引来无数侧目。

　　车门开启，一位盛装的少女在仆从的搀扶下优雅落地。她层叠的裙摆如绽放的花朵，其上缀满的宝石在晨光下流光溢彩，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

　　“是拉菲公主！”人群中有人低呼，众人这才恍然，这位排场极大的少女，正是王国的小公主。

　　拉菲公主矜持地微抬下颌，将手轻搭在侍从臂上，仪态万方地走向学院大门。依据达加奥建校之初的规矩，任何人——包括王族——都不得乘坐坐骑进入学院。

　　“伊恩哥哥，她走得……好慢。”伊芙在惊叹那裙子的华美时，也不禁为其主人步履维艰的样子咋舌。那华丽的衣装，仿佛一个精致的牢笼。

　　伊恩的注意力却全在即将到来的入学考核上。作为新生，他必须通过一系列测试，其中首要的便是魔力契合度检测，这直接关系到未来的分班。

　　“伊恩哥哥，检测点在那边，我就在这儿等你。”伊芙指着那排起长龙的队伍说道。

　　“如果你有事要忙，不用陪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伊芙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笑道：“放心吧，今天开学没课，我闲得很！”

　　这时，路易斯与哈瑞斯也到了门口。双生子见到伊恩二人，立刻拉开距离，融入自己的社交圈中。

　　伊芙不屑地哼了一声，伊恩则默默排进了新生队伍。

　　他刚站定，那位“移动的珠宝架”——拉菲公主，便在仆从的开道下，占据了伊恩身后的位置。

　　“不是说达加奥只收天才吗？怎么新生队伍还是这么冗长？”公主不满地抱怨，若非在学院，她定要动用特权了。

　　“公主殿下，今年是春招季，罗拉副院长为补充西方战线损耗，特许扩招了一批学员。”

　　“原来如此。”拉菲公主高昂起头，“为了王国的未来，扩充魔法师队伍确是当务之急。”语气仿佛她莅临学院便是为国分忧。

　　排在前方的伊恩将对话听在耳中，心中一紧。巴克哥哥就在西境的魔法公会……那里的局势，果然已经如此严峻了么？

　　他正思忖着，身后的拉菲公主却不耐烦地向前挪动，巨大的裙撑不慎将伊恩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栽进那一片珠光宝气之中。

　　“喂，你——！”公主本能地想要斥责这无礼的冲撞，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伊恩抬起的脸庞时，所有的怒气瞬间消散，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自认阅尽俊杰，却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屏息的容貌。

　　伊恩只是微微蹙眉，默不作声地与那过于庞大的裙撑保持了安全距离。

　　这一细微的举动，竟让拉菲公主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选择了这条过于夸张的裙子。

　　“公主殿下？”侍从轻声提醒。

　　拉菲公主“唰”地展开手中精致的摺扇，掩住半张脸，低声吩咐：“去查查，排在我前面这个人，是什么来历。”

　　而此刻，一心系于魔力检测的伊恩，对身后这位公主殿下翻涌的心绪毫无察觉，更不知自己已被一道挑剔而又感兴趣的目光牢牢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