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乱世风云之梨花殇》魔笛儿

57、又见潘惟吉此生无憾

　　“今日没走，就住在你的隔壁，听见你咳的厉害这才过来看看！这李太医这些年是如何给你调理的？夜里竟会咳的如此厉害？”
　　“娘娘一直在吃药，这咳疾也是时好时坏！”
　　一旁的秋月说到。
　　“不怪李太医，当年逍遥神医不也说过，那一箭伤及了肺，日后会落下咳疾。”
　　赵匡胤听闻心疼的皱了下眉头，恨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能护她周全。
　　“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
　　“是”
　　秋月和春喜都退了出去。
　　赵匡胤手里端着药小心的喂符宣懿。
　　“喝了药就好了，今晚我来照顾你。”
　　符宣懿看着赵匡胤，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说些什么。喝了几口药便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下去。
　　清早已睁开眼便看见赵匡胤在她的床边睡着了。她看着他两鬓的白发，知道他这些年的不易。
　　赵匡胤睁开眼睛看着她。
　　“醒了！”这才松开了握着她的双手。
　　“对了今日我让惟吉过来陪你吧，明日我便让他与潘美一起出兵北汉！”
　　“真的？他还没回京？”
　　赵匡胤看着符宣懿。
　　“没有今日让他再陪陪你，他的身世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如今他在潘家有紫鸢疼着，还有小珊照顾着于他而言是最稳妥的。你，不怪我吧？”
　　是呀他如今是潘家的公子，前途无限。比自己是一个前朝的皇子的身份要好多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或是像训儿那样整日的忧郁生活并不是真正的快乐，还不如这样的生活下去。
　　符宣懿点了点头，赵匡胤这才放心的出去。秋月和春喜帮她梳洗完毕后。
　　“娘娘潘家公子已经到了，和皇上在锦书斋等着您呢。”
　　这么快就来了，符宣懿赶紧朝着锦书斋的方向走去。一推开门正看见潘惟吉和赵匡胤讨论着兵书。潘惟吉见符宣懿走了进来。
　　“臣参见太后娘娘！”
　　“快起来。”
　　符宣懿赶紧过去扶起了他。
　　“娘娘这里的书真多，比京城里的种类还多呢！”
　　潘惟吉高兴的说到。
　　“可不多吗朕都快把整个崇文院搬过来了！”
　　一旁的赵匡胤调侃道。
　　“是，你若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真的？”
　　潘惟吉看了看符宣懿又看了看一旁的赵匡胤，赵匡胤点了点头。他才高兴去书阁中挑了几本书。
　　他们一整天都在院子里赏花，讨论兵书。这孩子一心想取北汉，复燕云。说话的样子和柴荣当初一样。符宣懿就这样的看着他。真快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自己这个十六年未见的儿子，如今的诲儿也应该如瑾儿一般模样吧。虽然自己并没能亲自见到她的诲儿，可是知道他平安无恙的长大，上天对自己已经不薄了。
　　团聚的时刻总是会过的很快，符宣懿不舍的送潘惟吉出了梨溪园。虽然为他亲上战场赶到高兴可是随之而来便是担忧，担忧战场上的刀剑无眼。再三叮嘱他万事要小心。潘惟吉临走前几次的回头看这位前朝的符太后。心里的感觉很是奇妙，无法言说。
　　潘惟吉临行前，竟然跪了下来给符宣懿磕了头，这个举动让站在院子门口送儿子的符宣懿眼泪瞬间瓦解落了下来，这一刻符宣懿内心说不出的感动，心中五味杂陈万般滋味。她赶紧过去扶起潘惟吉。
　　“这个孩子怎么还跪我了，快快起来！”
　　“娘娘，臣只是觉得与娘娘亲切，虽然两日的相处，臣心里还是觉得此刻要离去心中有些不舍。臣拜别娘娘，待臣凯旋归来再来看望娘娘，臣愿娘娘早日康健！”
　　此时此刻或许潘惟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位前朝的太后娘娘的感情为何如此的深厚。或许母子亲情就是这样在无形之中，早就蔓延至他的身上，
　　虽然他们并不能相认，但是冥冥中那种血缘至亲的关系让他们彼此是如此不舍。说也奇怪符宣懿今日白天里竟没有犯困，或许是因为见到自己的儿子太过于高兴了。
　　“我不回行宫了，就在这里陪着你吧？”
　　赵匡胤看着她。
　　“放心吧，孩子大了总得去历练历练啊！”
　　符宣懿知道赵匡胤说的都对，自己也很赞成，只是知道儿子要走，内心仍是万分的不舍，必定这十六年来自己未曾在他身边照顾过他。也没能看着他慢慢的长大。如今潘惟吉就这样的再自己的面前，见了两面，自己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你要是舍不得他走，我让他在这里陪你可好？”
　　赵匡胤看出了符宣懿的心事。那种母亲对孩子的牵挂是无限的爱和担心。原来她身边有柴宗训的陪伴，可是柴宗训早早的离开了她，剩下她一个人，更是无尽的孤独。他知道她的不舍和难过。
　　“还是让他去吧，孩子大了总归要有自己的一番作为。在我这里守着我一个老太婆，怕是会误了他。”
　　符宣懿说完看着赵匡胤。
　　“谢谢你！”
　　“懿儿何时与我这般生分？我也是没有办法让你们母子在一起，让你们分离了这么多年。日后他得了空我便会让他来这里陪陪你！”
　　“我知道你当年也是费劲了心思保全了我们母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赵匡胤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得到她的谅解。这样真好，自己只盼着快些平了北汉，复了燕云。快些和她一起相守。
　　他们一起来到了溪边，这几日梨花开的也差不多了，花瓣纷纷的落下。树上也已经渐渐地长出了嫩绿的新芽。借着月色，溪中映上一层银色。
　　“瑾儿在潘家一切都好，如今你也见到了他。那个卢琰是个谨慎之人，抱养了诲儿便隐居到了江南，我潜人去打听了，如今诲儿名为卢璇与卢家姑娘已经成亲，或许不久你又将成为祖母了。你也大可安心了！”
　　“诲儿都成了亲，如今也该长的跟瑾儿一般了吧。如此也好。好，他们都平安便好！”
　　赵匡胤看着她微微的一笑。
　　“懿儿，如今柴大哥的托付我已经尽了全力了，只是我唯独没有照顾好你，余生我便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赵匡胤看着月色下的符宣懿，心中满是期待。还没等她开口回答。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我了。懿儿等我。”
　　符宣懿想着这个问题，余生相伴？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为清楚，自己哪有什么余生？何来相伴？她没办法再陪他共度余生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余下的日子并不多了。
　　赵匡胤此刻正想拥眼前的人入怀。
　　“宣懿，宣懿，怎么在这里。”
　　赵匡胤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人，借着月色仔细的打量了一下。
　　“李彝兴？”
　　李彝兴看看赵匡胤。
　　“臣参见皇上！”
　　赵匡胤一脸的疑惑。
　　“李彝兴，你，你不是早就几年前就死了吗？亏得朕还为你措朝三日，封你为夏王，册封你的儿子李光睿接了你的王位，你没死啊？你，你敢欺君？”
　　这个里彝兴骗了自己，就现在还破坏了这么好的氛围，这花前月下的，怎么自己好不容易的哄的懿儿开心，现在都让李彝兴给搅合了，他能不生气吗？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想到这十几年都是他陪伴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顿时一股莫名的滋味涌了上来。
　　“臣这不也是觉得夏州事务繁多，每年还得回去个半年处理些事务，这不为了护着宣懿这才想到了这个主意吗？”
　　“你！”
　　赵匡胤虽然生气但是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当年是李彝兴及时赶到救了懿儿一命，这么多年来又是他一直的陪伴守护着她。
　　李彝兴看出了赵匡胤的担心。自己的确也是欺了君。
　　“请皇上放心，虽然我儿为夏王，但我李彝兴对天盟誓只要我李彝兴在世的一天李家的子孙在夏州，夏州比不反宋！”
　　“行了，朕念在你救了懿儿，否则！”
　　符宣懿看着赵匡胤和里彝兴。
　　“我今日有些累了，要回去屋中休息了。”
　　赵匡胤赶紧跟着符宣懿便回了符宣懿的房间。还不忘回头看了站在原地的李彝兴一眼。示意他不要跟进来，也是向他示威，你相伴十几年又如何，如今我可以在她的身侧。各种复杂的眼神过后，得意的跟着符宣懿进了屋中。
　　符宣懿在一旁笑着。
　　“你还笑？李彝兴没死你怎么不告诉我？帮着他一起瞒着我？”
　　看着赵匡胤生气的样子，她觉得很好笑她没有想到他也会生气，还是因为这样的小事。
　　“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一样。这么多年一直要不是他在身边照拂，要不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走到今天。皇上是当今天子，是天下百姓的皇上，你总有一日是要到汴京宫中的！”
　　赵匡胤看着符宣懿。
　　“要不是如此，朕早就灭了他李家，兵发夏州了！还轮到他如今在这里破坏我的兴致？今日我想留下来陪着你。我就在你面前守着。”
　　赵匡胤说着便坐了下来。
　　“我这咳疾怕是会影响到你休息，你还是到客房吧！”
　　“你以为我在客房就听不见吗？我不走了。我要看着你入睡，气气那个李彝兴！”
　　因为见到瑾儿的原因，白日里没有睡觉，此时困意来袭啊。
　　“随你吧！”
　　说完符宣懿便躺下，睡着了。
　　“懿儿，懿儿！这么快就睡着了？”
　　赵匡胤帮她盖好被子。
　　赵匡胤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能守在她的身边在即很高兴。说也奇怪有他守着的这一夜符宣懿竟没有咳一直睡到了天亮。赵匡胤平日里起的比较早，今日便也早早的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符宣懿就躺在他的身边，熟睡，他还握着她的手，一会儿他又松开了她的手，一想一会儿她若是醒了看见自己在身边定是要生气的。自己正准备悄悄的下床。却遇见了她的目光。
　　“懿儿，我……我昨日，我看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你可以安心的睡到了天明，不如我每天都陪着你吧。”
　　符宣懿看着他。
　　“你何时回汴京？”
　　“你真的希望我这么快走？”
　　“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总在看洛阳。朝中的事怎么办？”
　　“好！我在陪你些时日便回去。”
　　赵匡胤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就这样每日赵匡胤都陪在她的身边，倒是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符宣懿夜里真的没有咳醒过，这更给了赵匡胤不回京的理由。
　　“你明日回京吧！早日夺了北汉，复了燕云我等你！”
　　赵匡胤有些吃惊，因为之前她并未答应自己，只是笑笑，如今她居然答应了自己。
　　赵匡胤愣在那里许久。
　　“懿儿你这是答应我了？
　　“太好了我明日便起身回京，待我平了北汉复了燕云便回来找你。”然后得意的看一眼旁边的李彝兴。
　　李彝兴也是挤出了个无奈的笑容，自己能有什么折呢？说让他赵匡胤是皇帝，自己是个臣子。
　　第二日清早已经离开汴京四十几天的赵匡胤一行人，从洛阳梨溪园准备返京。
　　临行前赵匡胤看着眼前的符宣懿只一句：
　　“等我！”
　　便转身而去。符宣懿只能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对不起我骗了你。”
　　当晚符宣懿觉得胸中很是沉闷犹如胸口压着巨大的石块，说也奇怪赵匡胤在的这些时日，除了白日犯困睡上个两个时辰，夜里几乎没有咳。
　　而近日赵匡胤刚刚离开，符宣懿便咳的不行。她躺在床上，李太医赶紧在给她把脉。
　　“这些时日娘娘明明有所好转，近日怎会如此严重，”
　　符宣懿连续不断的咳着，只觉得顺着喉咙一股血腥味从口中而出。
　　一旁的秋月掉下眼泪。
　　“娘娘，这！”
　　符宣懿看着地上暗红色的一滩血，知道自己没有多少的日子了。
　　“李太医，您别费心了您这些年在你的精心调理下让我多过了三年多的时间，谢谢你！”
　　李太医惊讶的跪在那里，
　　“娘娘何处此言啊？”
　　“当年逍遥子与我说过，如果调养的好我最多只有十年的寿命，如今我已经活了十三年了，上天垂帘让我又多活了三年，我见到了我的瑾儿，而且也见到了当今皇上我没想过此生还会与他相见。这些天有他的陪伴我也知足了。咳！咳！咳！！！”
　　说完又是一口暗红色的血在地上。
　　“娘娘，皇上还未到京，不如派人去禀告皇上吧？”
　　春喜着急的跪在地上说道。
　　“咳！咳！来人把春喜给我关起来！”
　　“娘娘，这！”秋月有些惊讶道。
　　“娘娘！娘娘为何要关春喜？”
　　春喜也一下子不知所措。
　　“娘娘春喜做错了什么？娘娘！”
　　“快去！”符宣懿看着属下把春喜带了下去，这才安心。
　　“秋月，我知道你是皇上派来的人，可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和李太医都跟着我的时间不短了，我求你们了，不要把我的事告诉皇上，为了天下黎明百姓，我在这里谢过你们了！”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皇上一心惦记您的安危，这！”
　　“我，我知道，咳咳咳！如果他此时知晓我的病情。定会立刻返程回来，他已经离京四十几日，若是再不回去便是会有不妥大臣们都盯着呢。”
　　“是！娘娘，秋月在一旁无奈的点了点头。”
　　看见他们的应允符宣懿感觉浑身没有力气躺在床上睡着了。梦里她看见了他的柴大哥倾心姐姐和训儿一家，很幸福的生活着。他们都朝自己笑。
　　“谢谢你宣懿！”
　　柴荣刘倾心和柴宗训紧接着便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雾中，符宣懿什么都看不清，这时那个阳光般的大男孩李崇训站在她的面前。
　　“懿儿你可好？回来我的身边吧。”
　　他伸出手。
　　“懿儿跟我走吧！”
　　符宣懿刚要拉着他的手。
　　“懿儿，等我，等我”符宣懿看着身后的赵匡胤。
　　“懿儿不许走，你只是我赵匡胤一个人的，不许走！”
　　“懿儿，懿儿！”
　　此时符宣懿的头如撕裂般的疼痛，她缓缓的睁开双眼，面前的是李彝兴，他居然落下了眼泪。
　　“宣懿，你醒了？”
　　“咳，咳，咳，李彝兴我从未见你掉过一滴泪！我，我睡了多久？”
　　“两日。”
　　李彝兴有些哽咽的说到。
　　“两日，他可到了汴京？”
　　到了昨日便到了汴京，已经下旨命曹斌去与潘美汇合，出征北汉。”
　　“好，李大哥，这么多年谢谢你一直陪在宣懿的身边，我若是今日走了，请你务必要十日后在告诉他！”
　　“好你放心，春喜我命人关着呢，我让我的人把园子围了起来。消息不会透漏出去半点！”
　　“咳咳咳，不要为难春喜她是个好孩子！”
　　“好，放心吧！”
　　符宣懿咳咳几声后，又吐了一口血。虚弱的又昏睡过去。
　　“懿儿，懿儿！”
　　“娘娘！”
　　“李太医，这如何是好？”
　　李太医摇摇头，符宣懿的脉搏也是越来越若，
　　“怕是娘娘命数已尽！”
　　梦里总是云雾一片一片的，此刻符宣懿暂时没有了身体的痛，她回到了符府，她还是那个符家的小姐，父亲母亲姐姐们一起玩耍，如果她这一生没有那次坠崖，没有被柴荣救起，又没有后来遇见赵匡胤。可能她会和其他姐姐一样嫁人，生子。与家人过着平凡的一生。
　　可如今的符宣懿，这一生经历了许多许多的事情，遇到了很多人，待她如亲生女儿的赵老将军和赵老夫人，那个救过她又要杀了她的韩素梅，那个天真可爱为了她活下去的李崇训，那个为了她挡了一刀的莫宁。
　　紫鸢，倾心姐姐。还有自己的忘年之交挚友王朴，还有那个对自己百般疼爱每次在危难时刻救了她的柴荣。还有他，那个自幼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却一生在一直错过的赵匡胤。那个她答应他两年后等他一统天下的一起共度余生的赵匡胤。
　　“匡胤！对不起，我，骗了你！”
　　符宣懿的一生是如此的不幸却又如此的幸运，生命中的每一个人都像流影般的在她的脑中一一闪过，符宣懿不知道她终究爱着的是柴荣，还是赵匡胤，或许她更爱的是这天下一统，百姓不再流离失落。
　　符宣懿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的睡着。
　　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是三日后的事。
　　“懿儿”
　　“我，咳咳，咳，我，怕是不行了。”
　　“懿儿，不会的！”
　　“扶我起来！”符宣懿艰难的说道。
　　李彝兴轻轻的扶起了她，让她轻轻的依偎在自己的怀中。
　　“我等不了他了，让他不要生，我，我的气。也不要牵连到其他人。既然懿陵一直空着，我走后把我葬入懿陵吧。带着两只梨花簪和玉佩！今生我们无缘，若是有来生续前缘！”
　　符宣懿已经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完了这番话。
　　“好，懿儿！李大哥会替你转告他！”
　　符宣懿看着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的梨花林，是那样的美，那样的香气宜人，她微笑着走了过去。符宣懿这样带着微笑走完了这四十六年的人生，有悲，有喜，有苦亦有甜！
　　李彝兴看着眼前的人带着微笑在自己的怀中闭上了眼睛。屋中所有人丢跪着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