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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四十一章 真实的幻梦(三) ...

  •   苏青颖并未发觉萧潭有什么异样,许完愿便开始精细地解剖蛋糕,跟萧潭分着吃了。

      苏青颖最后连芝士蛋糕底部碎出的黄油饼干渣都没放过,萧潭也不知是自己撞对了她的口味,还是人家在提高资源利用率,顺便从源头上制止环境污染。

      “你后来为什么都不过生日啊?”萧潭问。

      “哦,我家里,只有我妈把生日当回事。她过世了我爸就再也不提了,就没人过了。其实我也觉得生日没什么好庆祝的。嗯,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啊,我生日也早过了,”萧潭说了个谎,“其实我也不爱过生日。不过,”他又奸笑起来,“要是你想礼尚往来给我回个礼什么的,我是一定不会错过的。到我生日之前,我会郑重地提醒你,放心放心。”

      夜像是在逐渐沉入宇宙深处,寒冷也越来越不顾及人类的脆弱,在这片林间高地上带着点狂野扫向停留的人们。

      萧潭见那件羽绒服都无法拯救苏青颖的小身板,便提议返回帐篷里。不料走回营地之后,苏青颖却站在自己的帐篷前发愣,也不知在犹豫什么。

      萧潭问道:“怎么了?干嘛不进去?是嫌这帐篷没和水平面完全平行,还是没搭出完美的轴对称效果?”

      虽然苏青颖心中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帐篷支架的那点扭曲,看得她确实不太舒服,但这毕竟不是重点。她咽了口唾沫,差点没被误入的冷空气呛到,声音低到萧潭刚能勉强听见,“这……太黑了,我有点怕。”

      “你还会怕黑?”萧潭心想,在鬼屋的时候也没发现这端倪。

      其实苏青颖也不是怕黑,她只是觉得,在这无比空旷的地界,面对极致的浩瀚无垠,若突然封锁出孑身一人的寂静,某种无助、无力的心慌会如风浪袭来,不留情面地将她吞没,恐怕连挣扎的空间都不肯施舍。

      其实萧潭心里清楚,她这逞强惯了的人破天荒开口,定是非同小可,因而也不再逗她,想了想,道:“那,我先陪你一会儿,等你不怕了或者睡着了我再回我的帐篷?”

      苏青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白色的帐篷不小,待两个人也不至于拥挤,顶棚还是透明的,因而躺于其中可以在避风条件下继续观赏星河,虽一小方天窗有所限制,但也还不赖。

      只是气温该怎么低还是怎么低。两人都把自己裹进了睡袋里,那睡袋还偏是绿色,帐篷君恐怕要怀疑自己腹中并肩躺了两条青虫。

      苏青颖透过顶棚看着那遥远的光源,“你的事,我好像知道得很少。跟我说说吧?”

      “我的事?我的事有什么意思。”

      “我想听。”

      “……你确定?”

      “嗯。”

      “那……如果你不介意,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先打个预防针,这故事有点长,而且很不友好,容易引起噩梦。怎么样,还听吗?”

      “听。你说。”苏青颖回答地沉静而笃定。

      “很多年以前,有个小男孩家境还不错,父亲是一个企业的创始人,母亲也打算在父亲的帮助下做出一番事业来。在他七岁以前,虽然父亲一直对他极其严苛,甚至有点不近人情,但是因为有母亲的存在,他一直觉得日子并不难熬,反而还能找出很多乐子。”萧潭至此顿了一下,偏头去看苏青颖。他本指望着自己平静乏味的叙述能给她催眠,却发现她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两只眼睛睁得几乎给帐篷里添了两盏圆灯。

      萧潭只好继续,“他母亲很温和,特别喜欢画油画,技法偏向欧洲中世纪风格。她会带男孩做些不被他父亲允许的事情,其实就是去游戏厅、玩玩具枪之类的小事。跟整天板着脸的父亲比起来,男孩觉得他母亲简直就像个天使,或者说,是个救世主。男孩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听母亲说起自己的愿望。她说她这辈子,一是希望男孩长大后能顺利子承父业、把他爸的产业好好发扬光大,二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办一个大型的画展,并且用自己创作的油画元素打造一个时尚品牌。那时男孩太小,虽然听不明白,但却记得很牢,算是他这辈子记得最牢的东西。后来他慢慢明白了母亲的愿望是什么意思,也知道父亲曾答应帮她圆梦,但是一直没有下文。所以那个男孩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帮母亲完成她的心愿。”

      “但是,”萧潭的音色稍起了变化,“在他七岁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先是他父亲越来越奇怪,有时候比以前更沉默寡言,有时候又突然非常暴躁。当时母亲曾经安慰男孩说,是父亲的事业遇到些障碍,让他不要放在心上。可是后来,他母亲跟他的接触也越来越少,看起来也越来越没精神。她不再出去为她的梦想奔波,开始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即使是难得跟男孩待在一起的时候,也跟以前不同,好像根本听不进去男孩在说什么,有时候只是在他面前长时间地发呆。男孩很害怕,但母亲什么也不跟他说。”

      萧潭停了片刻,“男孩注意到,从那时候开始,母亲那间房里有时会传来很大的电视机或广播的声音,当时他也并没有在意。有一天,那个男孩在母亲一直用袖子盖着的手臂上,发现了一道伤痕。那道伤痕很长,创可贴根本盖不住。男孩问母亲怎么回事,但他母亲说不记得了,应该是自己不小心,让他不要担心。男孩当然知道,那不可能是母亲自己弄的。所以他开始在晚上溜出自己的房间,躲在一个柜子后面观察母亲房间里的动静。后来他发现,每次那种声音中断,父亲都会从母亲房间里出来,房间里也只剩彻底的安静。男孩悄悄打开门往里看过,那时候母亲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盖着被子神色平静,他也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每当晚上传来那种声音,第二天,男孩基本都会发现母亲身上有多了新的伤痕。所以男孩认定,伤害母亲的就是他父亲,那种嘈杂的声响可能是为了掩盖母亲的呼叫。可是他母亲对他父亲的态度却并没有变化,甚至精神好的时候,仍然会跟男孩重复她一点都没有变过的心愿。男孩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能够为所欲为,母亲毫不反抗,事后又像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仍然用那种崇拜又依赖的眼神看他的父亲。他只知道自己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母亲。所以,为了他生命里最美好的那个人,他必须做点什么。”

      故事讲到这里,萧潭觉得胸腔中有一股莫名的燥热,便把睡袋拉开透气,一个深呼吸竟状似长叹,而后复又开口,“可是那个时候,小男孩太懦弱了。他并不敢直接去找他父亲对峙,只能先想些别的办法。他试过赖在母亲房间里,打算防止那一切发生,但每次都是被母亲强硬地赶出来,让他去上课、去做功课。小男孩更不可能向别人求助,因为他父亲名声在外,他母亲又一定会否认发生过什么,没有人会相信他。他一时没了办法,开始本能地想逃避这一切,可是房间里那种声音成了他的噩梦。那段日子,唯一能让男孩暂时感到安心的,就是母亲房间里飘出的淡淡油画颜料气味。只有那时候,男孩才知道一切是真正平静的,母亲还在好好地画着她的画。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男孩没在母亲身上发现什么新伤,以为事情终于过去了,暗暗开心了好一阵,但那种声音仍然会出现。直到后来,男孩才知道,那一切从来都没有停止,只是那些伤都在很不容易看到的地方。这一拖,就拖到了男孩十岁的时候。他终于决定鼓起勇气,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他决定……杀了他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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