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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比谁更无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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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真相的众人吵成一片,各自揣测着段笙此举的真实动机。
有人推测段笙是知道了海棠背后的势力,所以才会上赶着巴结讨好,希望海棠因此帮忙搭救段平。
但更多人还是觉得,段笙不过是垂涎海棠的美色,所以一时色令智昏,才做出了这样的荒唐事。
海棠尽数听罢,莞尔一笑道:“公子可知,海棠为什么钟情玉璧?”
段笙满脸的胜券在握,正打算再奉承几句,楼上却突然丢出一件白色物件。
坠台及散,一地月华。
只听那声音续道:“因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众人望去,见台上零落的,竟也是一只冰沁镯。
至此,所有的真相便尽数揭落了。
毫无疑问,江尽所劫的那趟镖就是冰沁镯,而海棠正是因为知道这是聘礼,才会做了这笔交易。
冰沁镯既然碎在眼前,那毫无疑问,段笙手中的便是赝品。
只是就算如今段平落魄入狱,段笙顽劣不堪,段家也不是一个青楼女子可以随意挑衅的,所以必然是寻到了靠山。
这便是海棠的真正目的,让她当众去打段笙的脸,或者说,让风家和段家撕破脸结下梁子,彻底搅乱京都的局势。
想到这,她便顺手取了酒盏把玩了一圈,妖冶的绯色醇酿入眼,顷刻便掩去了眼底的异色。
“这笔账,我记下了。”
海棠还不及忖度这句话的代价,却见风写意手腕微动,一杯酒一滴不剩的浇在了海棠身上。
未等她发作,楼下却先起了叫嚣:“风写意!你别欺人太甚!”
一道流畅的弧线自楼上贯穿声源,收到惨叫后,风写意才转过身,不咸不淡的看了对方一眼。
被砸的不是别人,正是身在局中不自知的冤大头段笙。
霎那间,所有人像被生生掐断了脖子,大气都喘不出一口。
然而,更出人意料的是,段笙居然并没有破口大骂,反倒是像被这一盏碎玉砸出了几分血性,言辞条理诡异的尖刻了起来。
“风尚书乃天启肱股之臣,一生正名,风公子如此行径,不怕令尊脸上蒙羞么?”
话一出口,瞬间便漏了底细,谁人不知风尚书可是远近闻名的风月老手,风写意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名头可比段笙要顺畅得多。
不过风写意显然没有费唇舌的心思,折扇一收,单手一撑雕栏,顺势从二楼翻下,一个恍惚,已然和段笙打了照面。
段笙身边的护卫刀只来得及拍出半寸,自家主子的命门已经被压在了一束桃花下。
段笙僵了身形,哆哆嗦嗦的警告:“风,风写意,你最好清楚你在干什么!”
风写意微微一笑,眼尾堪堪勾勒出半湖秋月。
适才她下楼时惊起了一堂落英,落脚处却干干净净的纤尘不染,孤零零的一个人,一片地,竟生生冷却了满堂春色。
“海棠姑娘赠花,段公子是收,还是不收?”
此言一出,海棠才意识到,自己手中的花居然又回到了风写意手中。
段笙的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
“看样子,段公子是不肯收了?可是,美人的美意,浪费了实在太过可惜。”风写意拖慢了语调,“不如,大家就一起消受吧!”
尾音未逝,那支桃花突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袭向段笙的命门。
段笙的护卫哪敢怠慢,为首一人情急之下竟然生生震碎了刀鞘上前格挡!
然而,在刀锋与桃花相触的刹那,花与枝居然瞬间分离,十三朵桃花有迹可循的向着十三个方向散开!
“铛铛铛!”一串兵器出鞘的声音黏成一片,紧接着便连上了刺耳的金属碎裂声!
待尘埃落定,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换上了活见鬼的表情!
所有护卫的衣服上都镶嵌了一朵桃花,毫无瑕疵的花对照断裂的兵刃,扑面而来的阴森诡异让人几乎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颤。
外行人惊叹只凭一枝桃花的风写意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她的武功究竟是到了何种让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而为首的护卫清清楚楚的知道,眼下这个局面根本是他们自作自受!
方才风写意先发制人让他们自乱阵脚,用下意识的反应摸准了他们出手的力度和角度,然后反问段笙让他们放松警惕,一松一驰后掐准时机再次复盘了之前的出手,让他们精准无误的互为掣肘。
而且,十二朵桃花虽然位置不同,不差毫发的落在了十二个死穴上!
此等实力,观察力,对人心的把控力,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病秧子纨绔所该拥有的。
制造完这一切的风写意负手而立,只留了个背影给段笙一干人等,仍旧带着笑意去看楼上。
收到视线的海棠无声攥紧了拳。
原因无他,最后一朵桃花,嵌在了她的死穴。
“风写意!你们风家是真的打算与我段家为敌吗?”
段笙便是再草包,面对风写意这番毫不收敛的挑衅也琢磨出味了,虽然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还请段公子恕罪,”风写意回身对他抱了抱拳,有些无奈道,“先前得罪处并非在下本意,实在是美人有求,推脱不得,说到底,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此言一出,瞬间便是四座哗然。
风写意款一款衣袖,兀自笑得云淡风轻。
“风写意,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段平显然是心甘情愿的吞了这把色字刀,闻言竟是毫不犹豫的反驳道,“海棠姑娘善良温柔,怎么会有这样的城府心机?根本是你栽赃诬陷!”
风写意虽没指望这位大少爷有明辨是非的智商,可是眼见他傻白甜成这样,也忍不住戏谑道:“你是我儿子?我闲得慌哄你开心?”
“你放肆!”段笙被她这么一堵,竟是生生涨紫了脸皮,只是一张嘴开开合合半天,愣是没找出几个字回应。
不过也确实难为他了,虽说段笙平日里荒唐了些,到底是出身名门,骨子的教养经年沉淀,自然不是自幼混迹市井的风写意的对手。
风写意眼见目的达成,也懒得欺负小孩,干脆的下了逐客令:“今日这出大戏?诸位可瞧的满意?”
海棠为了让她和段笙起冲突的事传扬开,特意以新任花魁登台献艺的由头引来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可算是便宜了她。
眼下人多嘴杂,就算是风月城背后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把所有人杀了灭口,不怕今日之事传不出去。
众人一听,正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突然听见一声凄厉娇呼!
“风郎!你为何这般待我!”
风写意一扬眉,顺着众人的目光寻去。
出声的自然是海棠,只是突然换了一副梨花带雨的哀怨模样,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瞬间便留住了一众多情客的脚步。
海棠定定的望着风写意,神色间爱恨参半,唇色配合的叠上一抹深色。
“纵使对我无情,又何至如此残忍?只因我出身风尘,就活该被你如此轻贱利用?”
“罢了,你这样的身份又岂是我这种青楼女子可以高攀的起的?”说到这她惨淡一笑,伸手扶上栏杆,“今生既然无缘,那便只好来生再见了,惟愿来世出身清白世家,至少可以堂堂正正的看你一眼!”
我去,戏精啊。
风写意嘴角抽了抽,却是悠哉的抱臂旁观,半点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一众多情客彻底看不下去了,一时群情激奋,纷纷开始打抱不平起来。
“海棠姑娘不要啊!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这风家公子当真狠心,这样一个美人他怎么舍得!”
“痴情女配薄情郎啊!”
……
在不易被人察觉的角度,海棠得意的看了风写意一眼——你输定了!
比谁更无耻么?
风写意低低一笑,淡淡道:“今日你若真肯为了我死一回,我便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海棠脸色一白,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我百无一用,自然不敢高攀什么,不过是求枕边人与我夫妻一体,一心一意爱慕我便行,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风尚书深的龙心,在朝堂上更是长袖善舞,加上风家宗族势力庞大,可谓是权势滔天,所以即便是风写意再不成器,也有无数千金贵女挤破头的想嫁入风府。
加上风写意本人容貌昳丽,气度潇洒,倒也不算一无是处。
所以这点要求确实不算过分。
如此一来,海棠之前的说辞便有些立不住了。
海棠骑虎难下,只能一狠心从楼上跳了下去!
楼层不高,腿都摔不断一根,可是海棠的步步紧逼,着实让她有几分恼火了。
不待她心中的念头成型,却见眼前黑影一闪,海棠已然回到了原处。
风写意一挑眉,果然看到海棠身后的门开了。
然而目光绕过海棠,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稚嫩的少年脸。
风写意“啧”了一声,倒是意料之外的有些失望。
只是尚未等她有下一步动作,却被另一道人声挽住了手脚。
“本王来的匆忙,身上没带几两银子,不知道救老板娘一命能不能抵债啊?”
声如昆山玉碎,却是一脉潺潺流深,只是语气颇为跳脱,倒是惹人失笑了。
风写意来了兴致,寻声探去,不料视线一扫就是一折,下意识的竟是要低眼避开——不过同人隔空对了一眼,竟让她凭空生出了几分自惭形秽之感。
好在风写意向来没什么廉耻心,旋即便没脸没皮的迎了上去。
这一望,却是生生愣住了。
京都素来繁靡,风月深处却未能散尽这一袭簌簌落雪。
锦帘一挑,珠影便碎开了肤色,刹那间若冷玉淬了月光,映开一地银霜。
第一眼尚在千里之外,止息却已然端坐对面,虽是世外仙,亦是尘中客。
不过是淋漓的墨色脱了卷,便是一枝青竹入了山,一味清茶落了盏,仍是温润风雅,却不致拒人千里之外。
风写意初时困惑,忽觉原是那人勾唇一笑,素面上漾开桃花水色,好一段盛极的颜色。
与此同时,一众人已经跪地高呼:“拜见逍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