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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被虏 ...

  •   元春三月,莺啼花始,嫩柳初发,和风微徐。开封城郊外一座小亭里,正有人“千里终须一别”。只是这要别的人依依不舍,送的人面上神色却是不好看。

      只见那送行之人手托一只翠玉酒杯,先向对方一虚让,而后仰脖饮干,放下酒杯,长长一叹道:“大哥若还当展昭是兄弟,就休再提什么‘投奔良主’的事体。展昭也知大哥家在边关,不受大宋西夏两国所管,是自由来去,可小弟有家国在心,断不能依了大哥所说……唔……”酒入愁肠却化作穿心毒药,展昭只觉得四肢百骸里透出一阵钻心疼痛,渐渐开始无力,眼前的影像也变得模糊,他这才知晓自己中了计,不由又急又怒,一拍桌子站起来,脑袋便是天旋地转,两眼一闭是人事不晓了。

      对面那人招手让几人把展昭扶上篷车,自己也跟了进去。对着展昭无奈一笑:“我若不害你,你便坏我大事。然而你我兄弟一场,大哥实在不能忍心至你死地,只望你醒过来能够死心,待在大哥身边。大哥…朕,定不会亏待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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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直到两日后才知道展昭生生在开封城失了踪影,快马赶到开封府,问遍了府中人,却只说不知。大伙儿脸上一片愁云惨淡,包拯顶着把展昭这件事儿压了下去,想来思去,就只有白玉堂一人可以托付。白玉堂心急,也不管晌午才到的开封,人还不曾下马就问,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便要回马出城,公孙策从府里追了出来,将一把剑交给白玉堂,古朴无纹剑身,黄色白玉同心结剑穗,正是巨阙。公孙策道:“展护卫几天前走时穿着便服,也没拿剑。白少侠,你看……”话未完,白玉堂早一溜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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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昊在大帐里背手走了几个来回,招手叫来一人,悄悄问道:“他怎么样?”奈何这名手下有些愚笨,瞪着两只铜铃眼,憨道:“什么他?哪个他?”李元昊心思复杂,正在烦躁,也没脸皮直接相问,骂了句蠢货将那人一脚踢开,坐在毡椅上生闷气。左右思量,实在忍耐不下,心说,虽是我瞒他在先,可我毕竟与他有五年的交情,展昭由来念旧,兴许会原谅我。想到这点,李元昊的屁股再也挨不着椅面,咬牙披袍出帐。

      展昭养伤的大帐位置偏远,李元昊不紧不慢走着,一路上想他该有什么反应,愈想愈丧气,踌躇间,人已来到了那人帐前。一狠心,撩帐门进去。

      那人气色不错,正阖眼盘腿在床上运气,知道有人进来,他看也不看,只道:“恕展昭不能起身见过大王。”

      李元昊气苦,可脸上不得不带笑,他坐在展昭身边,又不敢离他太近,赔笑道:“展弟说哪里话来,你有伤在身,自是不必起来。怎么叫大哥大王?”

      展昭睁眼微讽一笑:“大王,在下是有个大哥,不过前几日已经死了。您是西夏国主,在下不过一介囚人,怎好僭越?”

      李元昊浓眉一竖,有些要发火的意思,可劲儿又忍了下去,但仍是满心愤慨:“以前不知我身份,你怎么不离的我远远的?我有了这个身份,你我兄弟便要从此不认么?”

      “我那大哥为人磊落豪爽,本不是奸诈阴险之辈,不管世上是否曾有过这个人,我展昭都把他当大哥。”展昭唇角带笑,晃了晃手腕上的铁链:“在下不曾见过大王,又并家国仇恨,身份渊别,何来兄弟之说?还忘大王清醒些,早日杀了展某,也算堵了一些人的口。”

      这话分明听着冰冷,李元昊却硬从句间读出几分关怀:他担心我!他心里还认我这大哥!他只觉喜从心来,上前一步要拍展昭的肩,可堪堪对上那人冰冷无比的眼神,却不由登时灰心。收回了手,李元昊朝帐外走去:“朕不会杀你,你也别想着逃走!”

      断不由你!展昭冷笑,却感疲累无比。昔日把臂同游,击节高歌的大哥,竟然是敌国的国主,这个事实让展昭觉得心冷,更是有着被欺骗的愤怒。唉,元大哥,你当真就从这世上消失了吗?

      现下当务之急是如何逃脱出去,方才运气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多处大穴被封死,内力难以运行,只靠单人之力,脱身而出几不可能。若是……白兄在……

      展昭晃了晃头,把那白耗子的影像赶出去,暗自骂道:我展昭何时变得如此爱依赖别人,白兄难道就该是你的救济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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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展昭心里念着的白玉堂,此时正疾马驰奔在往西夏的路上。为了省事,他将一身雪白换下,穿上藏黑的袍子,连靴子都换了深色。白玉堂心中焦急如焚,恨恨道:臭猫,看你如何偿你白爷爷!不带剑又会去见哪个,还不是你那“元大哥”!又在郊外亭子附近证实三天前确确有几名年轻人在亭中喝酒,中有一人与白玉堂描绘的很是相似。只是不知后来这一行人去了哪里。

      白玉堂赶了三天两夜,寻量着人不休息马却受不了,这才转了个弯,进到一个城镇胡乱找了家民房住下。夜里躺在床上,白玉堂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目,眼前浮现的都是展昭遭受苦难的模样。这笨猫,早说那什么“元大哥”看你的眼神不正,不是好人,硬是不听爷爷的!他倒不是真有火眼金睛识出了李元昊真面目,只是不乐见李元昊与展昭相处的模式,武人相会,还酸兮兮的约什么“不见利器,只带一腔豪情,两袖雅风”,这下倒好,你一个没有剑的三脚猫,可被人家捆巴捆巴塞袋子里抗走了罢!

      “你这只臭猫啊,爷爷自打认识了你,就没一天舒心。”白玉堂微微叹息,心中说不出是甜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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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李元昊,对展昭全是一片兄弟惜才之心,“眼神不正”不过是由于他时刻盘算着收拢展昭入氅。李元昊虽然性子阴冷,那也是生在王室迫出来的。若不是为了活下去,他断不会变得如今天一样性情偏执多疑。五年前李德明未死时,李元昊曾被逼逃到宋土中原,结识了当时还是江湖游侠的展昭。展昭为人温文有礼,骨子却是个豪爽男儿,勾起了李元昊艳羡之心,故而交之。当日欺瞒展昭,是因为西夏那时已有不臣之心,正与宋廷交恶,李元昊又被叔父追杀,不敢透露自己姓名。不料一瞒就是三年,两年前李元昊在一片血光里登基,野心渐大,公然与大宋唱起反调,也就更顾不得解释了。

      直到二月之前,一品堂的刺杀屡屡失手,据人回报,说是全靠开封府展昭力阻,李元昊才想起这个义弟。遂略略装扮,带着几人去开封寻展昭,有意将他收为己用。

      但李元昊没有想到,自己多方旁敲侧击,又是说宋帝性情柔弱多寡,又是证明朝中某重臣通敌外国,又是拿杨家将说事以佐证宋重文轻武,他展昭乃是英雄豪侠,不该为这娘儿腔的朝廷做事,也对将来仕途全无好处,展昭竟毫不为动,只一遍遍说自己仗剑为头顶一片青天,还反过来责备李元昊。如此三番,又加上他那不知好歹的朋友白玉堂在一旁热嘲冷讽,李元昊失了耐心,用计骗展昭饮下迷酒,将他绑来西夏。

      可他忘记了,正是当初展昭温吞外皮下那一身傲骨才是吸引他的根本。家国之别如同天堑,再加李元昊屡次相骗,展昭失望之余,胸中只留了痛恨,若逃生不成便求速死,又怎么能为他所用?可见五年前的元大哥,本是李元昊的假象,是因他向往江湖意气风发而生捏出来的一个假人,这五年时光流过,昔日元大哥早已经湮没在李元昊杀红了的一双眼,沾满血腥的两只手中,他不再了解展昭,也自然不懂该怎么笼络展昭。

      李元昊仗着从前的深厚情谊,倒很是自信,截了展昭的穴,把他放在偏远的帐中,只派了两个人看守。展昭双脚未缚,出账自由,虽然一左一右两条大汉跟随,也不妨碍他暗自勘察情况以伺机逃走。

      展昭在毡床上坐不下去,气又运不顺,索性提着链子出帐四处走走,那二人在他身后半步,也未说有什么地方不能去。展昭不慌不忙,慢吞吞的游逛,见到毡帐就多看两眼,渐渐的把人带到帐子稀少的地方去了。

      远远看着有顶颜色格外灰暗高大的帐篷,展昭心道,这样一顶显眼的帐篷,却扎在边缘,说不得,内里须有什么变数。他朝着那帐子走过去,左右二人以为他不过如同以前一样只是驻足看看,也没有紧跟上。哪料到展昭在帐门前磨蹭了一会儿,突然头一摆,身子一猫钻进了那帐内!

      左边那人要疾奔过去,右边之人拉住了他,指指那顶帐篷:“里面有人。”

      里面确实有人,展昭本也没指望着钻了帐子就能以大穴被封的身体从那两个吐纳深沉,太阳穴突起的外家高手眼底下逃脱。展昭不过是要在这顶帐中寻一个变数,这个变数有利与否,他并不知道,但总比眼下这样的僵局要好得多。

      帐子从内里看更是显得又空又大,除了一毡床,床上一矮桌,地下一炭盆外,别无他物。展昭的变数端坐在床上,手肘支在矮桌边翻着一本书。听见有人进来,他稍稍抬起了头。

      好一副英雄面貌!借着窗口上射进来的光,展昭将那人细细打量一遍,心下暗自赞叹,只见那人虽说是跪坐,可上身已显高大,面上不消说是一副刀雕般的深刻五官,最为主要的是,他那一身轩昂气度,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具备的。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屈于离主帐如此偏远的帐中?他又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展昭双目一深,这个变数,变得也许有些过了。

      那人也把展昭上下看了一遍,眼神扫过展昭双腕间的细链,抬唇一笑:“阁下便是展昭?在下叶真,枯叶的叶,真伪的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被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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