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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相思琵琶重》/池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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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初歇后的江礼市,瓢泼秋雨带出一阵寒,天空也乌压压的,只余下街道旁的樟树还未回过神似的,叶片微坠,受重力啪嗒一声,水滴砸了下来。

      肩上突然一凉,詹子睿伸手抹了把,湿湿的,他抬头扫了眼,又拢紧背后的黑色大背包,脚下发力,一路沿着街道狂奔,过了个斑马线,白墙黛瓦,草木葱茏的街景映入眼帘。

      这是旧时的江礼市文化中心,民国时由琵琶演奏家武发祥、二胡演奏家景达等人组建的国乐团颇负盛名,繁荣一时,但后因武发祥拒绝为洋人演出,入夜后被一把火全烧了,那夜之后,国乐团成员也是散的散,逃的逃,生死不明。

      新中国成立后,市政府仿旧址重建,欲重现过去的国乐繁荣景象,冠以“平沙坊”,结果只堪堪寻得一些精通国乐的演奏家。
      旧时宽过百米的长街道,也折损一半,如今只剩半条街,勉强能打个虚名做生意搞旅游业。

      背上家伙不重,平时背着走个把小时没问题,但他是半小时前一得知消息便拎着家伙跑过来,跟负重跑似的,又怕扑了个空,心下着急,这会儿额上都是汗,詹子睿深吸一口气缓冲,拿出手机又问了一遍,“确定阮思歌今日演出吧?”

      那边好友声音也咋咋呼呼的,“肯定的,兄弟我还能骗你,我姑姑刚刚还看到她在后台准备了。”

      詹子睿道声谢飞快挂了电话,心尖咕嘟咕嘟冒着泡,检过票后轻步走了进去,他年纪轻,精气神又足,在厅内一众白发的爷爷奶奶映照下格外扎眼。

      哪怕来了几回,在这群长辈的打量下还是虚得慌,而且詹子睿总觉得这地方特玄乎,大门很窄,门槛高,入了正门便是一方影壁,左右分两道,虽说路旁放置了不少圆形的青花瓷盆,种有浮萍,但罩着小院的院墙贼高,抬头只能看到二楼的屋檐,着实没什么活人气,透着股衰败味。

      非要举例的话,有点像他跟父母去旅游时去逛过的古代大宅,现在的观看场地就是那宅子入了正门后的后院,演出则是在那正堂里。

      后院里竖着排列五列长方桌,左右各有一藤椅,桌上有一碟零嘴,通常是些带壳炒制过的花生,一壶清茶,这都是包含在票价里的,桌边还有个扫码点单的广告牌。

      詹子睿望了望场上的空位,前排全被买了月票的大爷们占满了,他只能勉强坐到中间,看时间,离演出还差五分钟。

      等待的时间实在难熬,心痒难耐下,他又拿起了脚边的背包,拉开拉链看了眼,手刚摸了几下,娇羞就上了脸,詹子睿甩开脑子里的旖旎心思,刚想放回去,身后忽的传来几声嘀咕。
      声音活力又朝气,在大爷们嘎嘣嗑瓜子的声音中格外扎耳。

      “这地能拍什么素材啊?怪阴森的。”
      “谁想到噱头搞得倒挺厉害,结果来了就这……不过票都买了,不能浪费,等下随便拍点就回去。”

      他扭头往后看,寸头男人以为自己说话声太大打扰到他,轻颔首笑了下,随后拉了下同伴的衣服,二人齐齐噤了声。

      詹子睿看到男人手上的相机,留了几分心,扫了一眼场内,不经意间却看见穿着月牙白旗袍的方桃端着茶盏从二楼雅间退出来,不由得视线多停留了几秒。

      他听朋友方铭说过,那雅间一般是预约不上的,除非跟团主有些关系能提前留座,之前来的几次,也都是上锁不接客。
      正想着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脸面的时候,场务突然敲了声锣,詹子睿立马坐正了些,专心看向舞台。

      只见走在最前的少女身穿一袭靛青色直襟旗袍,长发用一暗灰色木簪绾至脑后,身段窈窕,纤腰微步走上台来,其后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身着灰色长衫,抱着一把琵琶,步伐稳健。两人对着观众一鞠躬,各自坐下了。

      说实在的,这着实算不上什么顶好的演出场地,环境一般,屋檐高,又背阳,唯一值得关注就是那窗户上的明瓦,光透进来,有一种朦胧古朴的美感,衬得这场地,仿佛那旧时的幕画。据说是当时的修复专家,专门请人打造修复的,主要材料还是贝壳,打成条后一片片扣上窗的。

      弱光之下更显美人相,罥烟眉下是一双含情目,轻撩衣摆坐下的瞬间,那琵琶也浑然天成般落在了腿上,淡定自若的姿态,仿佛从壁画上走出来的仙女。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詹子睿眼睛又看直了。
      旁边的寸头小伙子也一扫刚刚的萎靡,急忙举着相机拍照,“这趟来值了。”

      詹子睿意识清明了几分,刚要警告说不准拍照,一只手已经先他一步,罩在了相机前,男人宽脸浓眉,身形又高大,极具威压,出声却是温温柔柔的,“抱歉,这里不准拍照。”

      场馆内静了几秒后,琵琶声起,女声娇柔婉转,出声便酥到了骨子里,让人不自觉浑身瘫软下来,妥帖又温和,时间仿佛静止下来。

      一曲毕,众人都意犹未尽,久久未从余韵中回过神来,直到一声低沉浑厚的锣响,男人的声音也响起:“各位,今日演出结束了,大家回去注意安全。”

      右下侧门,方桃冲他挥了挥手,詹子睿反应过来,见台上阮思歌已经离开,急忙抱起包跟上。
      方桃领着他往平沙坊后门走,路上见他神思恍惚痴汉的模样,唯恐他等下冲撞了,想着那人可着实不是位良善的主,温声敲打道:“记着,等下别说废话,送了礼便走,不然仔细点你的皮。”

      詹子睿点头如捣蒜,方桃对小辈素来慈爱,又嘱了几句才离开。
      这是条东西向的长廊,下了台阶便是曲田村的侧街,有风呼呼灌进来,他正对着风口,冻得直哆嗦,眼睛不住往长廊尽头看。

      几分钟后,阮思歌披着毛呢大衣出来了,长簪换成发绳扎了个低马尾,穿了双低靴,风一吹,细高的身量又单薄了几分。
      风吹得脸上表情都有些僵了,詹子睿搓了搓,顾不上仪态,急忙迎上去,“思歌,我有礼物要送你。”

      往常只有工作人员才能出入的后门突然跳出个陌生人,还不带姓的喊自个名字,轮到谁都警惕,阮思歌闻言睨了他一眼,漂亮的眉眼紧皱着,也不搭理,自顾自走自己的路。

      詹子睿一面拉开拉链,一面跟在身后撵着她说:“你都不看一眼的吗?这个是我专门订制的名品琵琶,出自夏倦书之手的,背面我还特别刻了你的名字。”
      “我好不容易蹲到你今天有演出,赶紧一路跑过来送礼物。”

      阮思歌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过来演出?”

      他急于在阮思歌面前讨巧卖好,直言自己能碰到她不容易,但内里暗含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平沙坊的演出是师傅葛慧君给她接下的,向来是月初随意勾上几个日子递到团长那去,没什么规律可寻。
      谈不上提前能蹲到,除非是等她来了平沙坊,里头的工作人员临时通知的,无论是谁,都是大忌。

      詹子睿没想到她如此敏锐,脸上表情瞬间僵硬掉,但万万不能说出是谁带他来的,忙转移话题,把礼物奉上,“你先看看礼物合不合心意。”

      “告诉带你来后门蹲我的人,若有下次,平沙坊我不会再来。”
      詹子睿听她这么说,心都凉了大半,执拗着想用礼物挽回,把琵琶塞到她手里,阮思歌推拒不接,一拉一扯间,包应声落下,咕噜噜滚下台阶,发出一声闷响,却差点砸到要上来的人。

      男人反应敏捷,及时刹了步子,往后退了几步,撩起眼帘往上看向俩人,默不作声收回了目光。

      又多了个生面孔。
      阮思歌心想,这平沙坊管理已经乱成这样了吗?

      詹子睿连说几个实在对不住,急忙跑下台阶去看礼物,把琵琶抱到了怀里细细端详,生怕磕到了哪里,全部检查一遍后拍了拍,冲她欣喜道:“还好还好,没坏。”

      阮思歌这才见到了琵琶的正面,是把凤头琵琶,她只能看个大概成色,像酸枝也像草花梨,一个算良品,一个只能说是普通,但无论哪个,都不能称得上是出自夏倦书之手的名品,眼前这把更是连她练手的琵琶都比不上,讥讽道:“拿这么个假货轻贱谁呢?”

      男人眉头一挑,转头也多看了两眼那琵琶,随即默不作声拾阶而上。

      一溜跑下去捡琵琶的詹子睿如遭雷击,看着站在台阶上高高在上的阮思歌,神色怔怔:“你怎的这般?”

      阮思歌自嘲道,“怎么?给你开后门来见我的人,没跟你说过我什么脾性?”
      俩人不过聊了两句,只几秒,个头高大的男人已至跟前,敛眉侧过身从她跟前过,一瞬的威圧感,让阮思歌不自觉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鼻尖却闻到了甜腻的红薯香,扭头再去看,却只能看到男人的后脑勺。

      少女身形格外瘦削,声音却似水般温柔,哪怕在嘲讽。
      纸包里的东西还往上冒着热气,蒸的手有些烫,他又折了两下纸袋,才往二楼走,末了,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出自夏倦书之手吗?
      这生意都大半年没开张了,假冒的倒还挺吃香。

  • 作者有话要说:  印象中这本是20年5月份开的预收?当时灵感闪现,算是文案写得比较快的一本了,拖拉到21年9月才开文,感谢等到现在没取收的小伙伴,希望没有辜负你们的等待呀~
    非专业,有啥bug跟我说,看到后会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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