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歌》好大一坨兔子

10、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了

　　一根烟快要抽完的时候，齐雅又递了过来。陆久扭头看齐雅，他的脚边已经扔了不止一个烟蒂。
　　“还是少抽点烟吧。”虽然嘴上这么劝着齐雅，但陆久还是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这还抽的多吗？”齐雅呼出一口烟雾“我刚刚做设计师的时候，抽的比这还多。”
　　两个人自从离开学校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这还是陆久第一次听齐雅说起他在第八区的生活，也是第一次，可以听到齐雅心平气和，普通的聊天。
　　“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很喜欢画画。”齐雅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如果我出生在前五区，甚至是第八区，我都会和现在不一样。”
　　陆久弹了弹烟灰：“我知道你会画画。”
　　“你知道？”齐雅惊奇道。
　　陆久点点头：“我看到过你画画。”
　　“什么时候？”齐雅觉得稀奇。就连乔璟和秋瑾都不知道，他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在学校的天台。不过当时我还不知道你喜欢画画，我以为你就是画着玩玩。”
　　齐雅苦笑道：“是啊。”
　　那个时候，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靠后区域的孩子，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训练。为此，手掌起了一层又一层的茧子。那些音乐啊，美术啊，距离他们简直太遥远了。为了保护十五区，他们付出了很多很多，然而最终，它还是沦陷了，紧接着是十四区……
　　“你和乔璟，秋瑾他们还有联系吗？”在陆久的记忆里，齐雅和这两个人关系最要好。
　　“早没了好吗？”齐雅觉得好笑“从我和你们混在一起以后，就很少来往了。”他面对着陆久“我很奇怪，你怎么总爱问我这个问题？”
　　陆久摸摸后脑勺的头发：“因为感觉在我们认识之前，你们总在一起。”
　　齐雅不置可否：“是，因为我们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他猜测陆久准又要说是和他有关系，连忙补充道“你不了解乔璟和秋瑾。他们两个，现在想想，早点断了，也许是件好事。”
　　陆久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以后，还打算回十三区吗？”齐雅忽然问道。
　　陆久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呢？”
　　齐雅耸耸肩：“老样子咯。”
　　陆久失笑：“那我也是老样子。”半晌感叹道“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有出息。我除了修车，可能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齐雅想说什么，但他的嘴唇蠕动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
　　“好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陆久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明天就要出发了，有个好精神准没错。”
　　他向屋里走去，齐雅在他身后叫道：“陆久！”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他。这一次，陆久可以确定，齐雅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
　　“你一定要活下来。”齐雅咬了咬唇。
　　陆久笑了：“好，你也是。”
　　或许齐雅要对自己说的远远不只这一句，就好像自己想对他说的，也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有些话，憋在心间十几年，一直想坐下来用平静的口吻对他说，但始终陆久不知该如何张口，如何叙说。如果可以活着回来，那个时候，就这么做吧。
　　过了这么多年，陆久依然还是如此，是个可笑的胆小鬼。
　　还在念书的时候，那天摔门而走的齐雅，陆久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有一句话哽在喉间，想说，却没有勇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早课即将结束，班主任宣布了一件事情“学校方面经过认真的筛选与排查，我们班的陆久，千樱雪，以及四班的肖以南，六班的齐雅，组成一个小队，共同支援帝国军，体验战争。大概要在帝国军呆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
　　同学们立刻发出惊讶和艳羡的呼声。
　　“五天之后出发，从今天开始，你们四个人放学后进行特别训练。”
　　陆久有点头大。他并不想参与任何帝国军的任务。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不应该表现出自己对于刀的天赋。陆久真是无比后悔。
　　带着这样的情绪，特训的时候他也是无精打采的。
　　“怎么啦，老大？”趁着休息，肖以南凑到陆久身边问道。
　　“啊？没事。”陆久回过神来，连忙回答。
　　“是不是因为哑巴？你们俩好几天没说话了。”肖以南悄悄指了指齐雅的背影。没料到齐雅耳朵灵得很，回头凶悍的骂道：“哑巴个屁！”
　　因为这句话，陆久和齐雅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齐雅不愉快的偏过了头。顿时，陆久觉得更郁闷了。
　　特训结束，齐雅今天被留下来收拾场地，陆久故意磨磨蹭蹭没有走。
　　肖以南还很不解风情：“老大，快走吧，这特训比上课都累！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
　　“你看都这么晚了，你去送送千樱雪吧！”陆久推了推他。
　　“老大，你太懂了！”他用手臂撞了撞陆久，冲着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加上一顿挤眉弄眼。
　　“再不去千樱雪就要下楼了。”陆久无奈的提醒道。
　　“得令！”肖以南迈开两条大长腿，扯开他洪亮的嗓门“小千！等等我！”
　　……这种时候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二傻子。
　　重新回到场地，只剩下陆久和齐雅两个人，他弯腰帮着一起收拾。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要做什么！”发现进来的人是陆久，齐雅的口气变得非常糟糕。
　　“没有啊……”要不是陆久真的只是捡了几把木刀，他还以为自己对齐雅做了什么下流的举动。
　　“今天是我值日，你走吧。”齐雅冷淡的继续用扫把清扫“用不着你帮忙。”
　　“齐雅，你怎么突然生气了？”陆久是真的搞不明白。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生气了？”齐雅死不承认。
　　“可是你好久都没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了。”陆久一针见血的指出。
　　“我想用什么口气说话就用什么口气说话。你是谁？管得着吗？”齐雅被戳穿了，脾气更加暴躁。
　　陆久只好“哦”了一声。
　　齐雅把清扫出来的垃圾倒进垃圾桶里。陆久没有因为齐雅几句话就离开，依然过去帮他一起打扫卫生。
　　彼时的齐雅还没有练就现在的无视神功，忍不住冲他吼道：“我说了用不着你帮忙，滚开行吗！”
　　陆久一脸无奈：“两个人更快一点吧？”
　　齐雅真的是要抓狂了。陆久他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只和乔璟相处过，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生气了互相不理对方，头一次碰到陆久这样，无论说什么难听的话，不生气就算了，还持之以恒的待在他身边。
　　“你是不是有毛病？”齐雅只想到这一点。
　　“……”这次换成陆久搞不懂。自己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帮他，怎么就能被说成这样？难道看到别人需要帮助视而不见才是正常的？
　　齐雅把收好的垃圾封住口，嘴里忍不住自言自语的抱怨道：“一个两个的，都把我当女生看……”
　　“啊？”陆久还以为是在对他说，慌忙解释道“你是男生这件事，不是一目了然吗？”
　　“哈？”齐雅不耐烦的抬头看他。
　　“我的意思是说，你能看出来是个男生……”
　　这句话从陆久嘴里说出来就太没有说服力了。齐雅冷笑一声：“那也不知道是谁在文化祭上，把我看错成女生！”
　　……齐雅的记仇程度，令陆久佩服的五体投地。
　　“如果你知道当时在舞台上的我是男生，还会跑到后台和我搭讪吗？”齐雅恶毒的问道。
　　这个……可说不准……
　　不过这句话也就在陆久脑子里想了想，他可没有勇气说出来。
　　“你……你是个变态吧！”或许是陆久忽然之间有些不自然的神态，也或许是他脸上不知何时浮起的红云，这让齐雅非常的不自在。他大喊着，拿起垃圾袋飞快的跑出场地。
　　他他他他他难道知道我在想什么！
　　陆久惊恐的瞪圆了眼睛。
　　不一会儿，齐雅扔完垃圾返回来。看到场地被陆久用拖把拖了一半，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喂，你以前说要送给我的那个挂件呢？”
　　“……在宿舍。”
　　“明天记得给我拿。”
　　“哦，好……”
　　“看到你这幅样子就心烦！赶紧从老子面前消失！”
　　……当初怎么能把齐雅看错成女生？会有女生脾气如此之暴躁吗？
　　这天之后，齐雅的佩刀上就总挂着陆久送给他的那串挂件。
　　当然了，特训上他们都佩戴着真刀。
　　教官的训练，已经不局限于提升他们某一方面的能力，而是训练他们互相配合的默契程度。
　　他们三人，肖以南，千樱雪，齐雅，各有各的特点，只有陆久，很普通。奇异的，或许是命中注定，陆久成为了他们三人之间的调和剂。
　　单手结印已经变成最基本的操作，肖以南本来还有点担心陆久，可他的结印速度居然是他们之中最快的！
　　“你会单手结印啊，老大……”中途休息，肖以南有点怔怔的说道。
　　陆久出了一身汗，仰头灌了一大杯水：“嗯，会，怎么了？”
　　“那……那你以前怎么一副好像搞不明白的样子……”肖以南不懂。
　　陆久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关注他们，这才对肖以南招招手，他立马把耳朵支了过去。陆久小声道：“我不想太惹人注目。”
　　“为什么啊？”肖以南还是不明白。
　　陆久觉得太复杂的话可能肖以南一时半会儿也理解不了，就简单的解释道：“我不想上战场。”
　　肖以南赶忙捂住他的嘴：“嘘！可不能胡说，老大，这是要被乱刀砍死的！”
　　在当时，人人都以加入帝国军为光荣，战死沙场是他们的夙愿。但陆久这个人就很不一样了。他不愿意出风头，不愿意惹是生非，也不知道是太成熟，还是纯粹是懒惰在作祟……其实说起来有点可笑，在这种世道，陆久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知道啦。”他刚刚说的那话，如果被透露出去，当下就得要了他这条小命。还好肖以南笨是笨了点，事情的轻重倒是分得很清。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老大？”
　　陆久本来是想在学校混混日子，毕业了去前几区随便找份工作，结果世事不如人愿。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先这样了。再说你不是也要上战场吗？我得和你一起，多少有个照应。”
　　虽然说和肖以南这个人交好不在他的计划当中，但踏上战场同样不在。既然如此，陆久的想法其实很单纯，那就是他们四个人，可以平平安安的一起回来就够了。
　　结果肖以南被陆久这番话感动的一塌糊涂：“你放心，老大，我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
　　五天的特训很快就结束了。通过这几天的魔鬼训练，陆久蹩脚的搏击有了质的飞跃，面对强者最少可以比以前多坚持几分钟。而他们四个人之间的配合，用教官的话说，那就是——“你们四个能够一起行动，恐怕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
　　肖以南这个二傻子，出发那天叽叽喳喳的，吵的人头疼，更别说和齐雅整整斗了一路嘴。陆久简直要被他俩烦死，还得不停的在一边劝架。反观千樱雪，不为所动的闭着眼睛，状似在休息。这幅样子和她在学校时很不同，有一点点高冷的味道。如果那时候她是以这幅面孔来到学校，根本不会受到这么多学生的欢迎。
　　“小千！”肖以南蹦蹦跳跳来到千樱雪面前“你怎么不过来和大家一起？”
　　千樱雪慢慢张开眼睛，笑容再次出现在她的脸上：“啊，我只是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一下。我想，当地的情况一定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吧。你们也休息一下吧。”
　　“说你呢，哑巴！”肖以南踢了齐雅的座位一脚“安静！别打扰小千休息！”
　　“该安静的人是你吧？”齐雅真想把肖以南的脑袋揪下来，敲开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点啥。
　　“好了好了，我觉得千樱雪说的有道理，我们都安静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好吗？”陆久趁机赶忙说道。
　　肖以南不服气的坐到陆久身边，嘴里嘀咕着：“凭什么他要坐到小千身边……”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故意找齐雅麻烦。真不知道该说他幼稚还是专一……
　　抵达帝国军的驻扎地，他们甚至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当地最高纠察官直接给他们讲解情况，几乎是立即参与了任务。
　　一战成名，可能说的就是他们四个。
　　为了争夺土地，这里可以说是十分危险，但考虑到他们的年纪，帝国军并没有派遣过于困难的任务给他们。
　　敌方研制出一种新型毒药，被轰炸的地方，人群尽数感染，身体腐烂，像是小说或电影里的丧尸，但行动度和灵敏度远远没有那么夸张。他们的任务，就是穿着最好的防护服去清理战场。尽管这里是货真价实的战场，但这任务真是简单极了，做起来得心应手。
　　他们的配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肖以南主攻，齐雅和千樱雪助攻，陆久垫后。齐雅和千樱雪都属于灵活型的，肖以南撞破房屋的门，千樱雪和齐雅冲进去，见到被感染的人，轻的制服带回去研究，重的当场抹杀。
　　这工作充其量，就是有点累人。
　　再回去的时候，他们就有了一个称号——鬼刀四人组。
　　“这名字土爆了！”肖以南撇着嘴和陆久抱怨道“为什么不能叫得更威武一点呢？”
　　“比如？”其实起名字这个行为，就已经很土了……接完肖以南的话，陆久开始后悔。其实他并不想知道肖以南想给他们这个临时组合起来的四个人叫什么名字。
　　肖以南兴冲冲道：“大力金刚！”
　　齐雅嗤笑一声：“还不如那个呢！你这文化水平，也就是个小学生。”
　　“你懂个屁！”肖以南扭头问陆久“老大你觉得呢，我这个名字起的怎么样？”
　　“都好都好。”陆久憨笑道“好了这个问题不要再讨论了。好不容易回来，我们还是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吧。”
　　“好！”肖以南应和的声音最高。他转身拉住千樱雪“小千也一起来！”
　　千樱雪微笑的点了点头。
　　“哑巴你就不要来了！看见你我就咽不下饭！”
　　齐雅才不搭理他：“你管得着吗？——陆久，你让不让我去？”
　　为什么什么难题都要推到他头上……陆久苦笑道：“好了，大个儿，不要闹。你也该和齐雅搞好关系，毕竟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了。”
　　“谁和他是战友！”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时过境迁，如今的他们，依然是战友。
　　陆久是第一个醒来的。一晚上的梦境，搞得他有些恍恍惚惚。
　　他注视着旁边床上齐雅的睡颜，渐渐的找回一丝真实感。
　　不管他有多么不情愿，在千樱雪的推波助澜下，鬼刀四人组，还是重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