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无医》拂绿兰瑟

4、巡抚

　　钟泽一惊醒，环顾四周，心下稍安，这是在自己塌上。再一转头，吴相得大脸近在眼前，钟泽又昏睡过去。

　　吴相：“……”

　　“太守大人！”远远便能看见吴相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模样，“都什么时辰了！快起来迎接巡抚大人！”

　　钟泽只觉自己被拽了起来，长手长腿耷拉着，心道，玉皇老子来了又与我有甚关系。

　　一阵拉拉扯扯，钟泽终于醒过来了。被吴相拖拽到前厅大堂，厅堂雕花窗旁立着一个挺拔身姿的男子，青衫飘渺，难掩其俊秀挺拔身姿。

　　“巡抚大人！”吴相拱手作揖。

　　青衫转过身来，浅浅的“嗯”了一声，正是昨夜吴相偏房中的男子。男子与钟泽目光交汇，彼此一愣，显然都没料到对方是这般身份。

　　真是太守不像太守，巡抚不像巡抚。

　　巡抚：流氓气息如此浓重的太守，闻所未闻！

　　钟泽：青草气息如此鲜明的巡抚，见所未见！

　　且不论这巡抚宛若仙人的气息，身处官场，也无半分通晓人情世故、狡猾圆润的模样，竟还是圣上钦点的巡抚大人！钟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巡抚大人也无架子，中规中矩的回了吴相一礼：“吴大人无需客气，唤在下云慕即可。在下本无官职，大人唤云慕巡抚反倒别扭了。”

　　吴相一笑：“云公子豁达，不在意虚名。可名满天下的望月阁首席弟子云慕道长年仅十八便收服了作恶多端、为害人间的狐妖的美谈可谓是传遍了大江南北啊。”

　　云慕无甚表情，似乎对于各种阴奉阳违或者真心赞赏都淡然处之：“惭愧。”

　　钟泽心道，原来是个术士。

　　其中关节一想便通，云慕虽无官职，却是望月阁首席弟子，而望月阁现任掌门乃是当朝国师。当今圣上极为推崇求仙问道，欲求长生。望月阁能有如今第一门派的地位，很大一部分功劳在于其背后有强大的靠山。江湖朝野，谁人不知望月阁可谓如日中天！如今这等民生大事，交由一个身无官职的人来执行也无甚奇怪了。

　　“云公子，这便是许州城的太守，钟泽。昨晚与公子匆匆见过一面的。太守大人昨日忙于安置扶桑县难民，未能及时迎接公子，还望公子见谅！”吴相示意钟泽。

　　“昨日忙于勤政”的太守大人意思意思的拱拱手懒懒道：“巡抚大人！”

　　昨日太守大人究竟在做什么，两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幸而云慕明显没这个闲情去戳破，只是回礼：“太守大人。”便又望向吴相。

　　吴相并不懂两人各自心怀鬼胎，打破尴尬道：“云公子虽不在意虚名，可毕竟是圣上钦点的巡抚，住在下官府上实在有失身份，也实在有诸多不便，下官惶恐，唯恐怠慢了云公子啊。”

　　“哦～我懂了。”钟泽嘴角挑起一抹笑，慢慢走向云慕，至跟前才停下，于他耳边道：“巡抚大人这是投怀送抱住进本官的宅子啊。”

　　云慕脸色微变，抬手欲推开他，钟泽话一说完，便迅速退开了。脸上还挂着笑，转向吴相：“吴伯说的对，在这许州城，恐怕也只有我这太守府能容得下这尊大佛了。”

　　吴相恨不得去捂住钟泽的嘴，将他拽到一边赔罪道：“云公子莫怪，太守大人读书少，词不达意啊。”

　　云慕：“理解。”

　　钟泽：“……”

　　“大人大人！有发现！”一名官吏匆匆忙忙跑进来。一看吴相无可奈何那张脸，又匆忙行礼道：“大人，扶桑县青秀峰有可疑人物出现！”

　　钟泽立即来了精神：“吴伯路途遥远，你便留在府中以防有变。立即整顿一队人马随我出发。”在往常他未必如此上心，可他这些天身体出现的异状似乎是从山崩以后才有的。

　　“我随大人一同前往。”云慕道。

　　钟泽望了他一眼，一思量，旋即笑道：“那巡抚大人可得好好跟在我身边，那地方危险着呢。”

　　云慕对其抛来的媚眼视若无睹：“不劳大人费心。”

　　随即，一行人出发前往扶桑县。

　　莫约两盏茶的功夫，快马加鞭，钟泽一行人到达青秀峰。青秀峰是扶桑县最为幽深的山脉中心，不曾山崩时，也鲜少有人行至。

　　云慕翻身下马，到这里，已经无法骑马前行了。一眼望去，连绵不断的一片都是残垣断壁，巨大的山石遍地堆积，树木倒塌，掩埋的石堆泥土下隐约看见坍塌破碎的住宅。这一片难民已经全部清出，此时，有人在青秀峰活动，确实可疑。

　　钟泽也下了马，与云慕并行：“扶桑县山崩事件巡抚大人可曾悉知？”

　　云慕一转头便看到钟泽正在看着自己，他略微错开目光，他不喜欢这样被人赤裸裸盯着：“叫我云慕即可……”

　　“好，云慕。”是一番清风明月般俊朗的笑。

　　云慕看了他一眼复环顾四周，他这么正正经经的唤云慕，云慕反倒又不适应了。

　　“嗯，大致了解过。但具体情况还得勘查一番才可知晓。大人为何又这般看着云慕？”

　　“有没有人说过巡抚大人仙人之姿貌比潘安啊？”说便说罢，不安分的手还微微抬着云慕的下颌。

　　云慕怒瞪他，打掉他的手。果真正经不过一刻。云慕果断走掉。

　　“巡抚大人莫生气嘛，本官也只是好奇，圣上为何会派一个……一个……”钟泽还未想好措辞，便听云慕道：“派一个看着中看不中用的人来安抚百姓、勘查实情？”

　　钟泽不语，云慕便当他承认了。

　　“本次派我出巡其实是家师的意思，大人可曾听闻，家师卦术一绝？”

　　这个钟泽是晓得的，世人皆知望月阁掌门能坐上国师这个位置，是因其术法首屈一指，可人们往往忘了国师的卜算之术也是天下一绝。

　　“不久前，家师卜了一卦，卦象得出，东南方忽显异象。没过几日，便发生了扶桑山崩之事，家师认定这并非简单天灾，故而派云慕前来。”

　　国师位至一国之师，云慕却一口一个“家师”，崇敬与亲昵之感溢于言语，钟泽莫名烦躁。这样清冽如山间精魅，飘然若人间谪仙之人，不该为任何人所牵绊，他怎能仰慕他人，他该是所有人望而不得的白月光。钟泽猛地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在想什么。

　　“依你看来，这次山崩是何故所致？事出反常必有妖。”钟泽将自己思绪拉回来。

　　“有妖。”

　　“嗯？”

　　“有妖气。”云慕说罢，猛地停住脚步，往钟泽身上嗅了嗅。

　　钟泽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云慕仙君莫要说笑，我身上怎会有妖气。”

　　云慕这才意识到自己举止，略微尴尬道：“失礼。”

　　钟泽刚要说话，便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后面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