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好人》釉霜

8、008

　　肥坨是带着一袋子的煎饼果子，穿着一件胸前油花点点的白色针织套衫来的，兰宇则是靸着拖鞋，穿着松松垮垮的便宜运动服来，两人同时顶着横七竖八的乱发。
　　“怎么搞的？两人都这模样？把我们警察的形象全都丢了！”
　　“还要啥形象啊？我们俩昨晚看了一夜的监控，刚刚睡醒，您老就召唤来着，您那语气，我们哪敢耽搁半分，就来了。”
　　“算了算了，反正都是便装，也没啥人认得。你们：肥坨，去前段时间宛安聚集的帝豪家园广场那问问跳舞的大爷大妈，或者边上小街摆摊的摊主问问，那天的情况，粉刺兰和我去东区面粉厂跟前问问，那天到底是个啥情形，问了一圈，还是没个真相出来，真燥人。”
　　兰宇和费庹有点纳闷：帝豪家园那聚集案，情况早就问完，在樊小薇那整理入档了，怎么夏队还要追查？
　　至于面粉厂这事儿，不是正在查吗？
　　他这是猴急的哪门子？
　　反正，他是领导，他说了算。
　　抱着这一想法，两人分开乖乖行动。
　　兰宇开车，夏子淳在看地图，为啥要看导航图？这别说玉顶山区，就算整个宾州市，对于他们来说，会有不熟的路？
　　上得耳环高架，夏子淳拿着手机还在认真看，头都没抬一分钟，兰宇实在憋不住，问：“夏队，这导航图难道更新了？”
　　“专心开你的车，我在看店铺和经过的时间。那天宛安无意说过：他从他的餐馆去东区面粉厂时忽然肚子疼，他下二环去找厕所，所以，到达面粉厂是遇到他们上货，他说的很精准：一共用时一个小时。”
　　“哦，所以，你在看他在时间上到底有没有撒谎，如果连时间都说了谎，那就证明他的言论不可信，对吗？”
　　“你的脑回路要像你脸上的粉刺一样多就好了。”
　　下得二环的第一个比较明显的马路边公厕总算找到，用时32分钟。
　　“兰宇，你下去上个小号，我来计算一下。”
　　“凭啥是我，我现在没尿。”
　　“因为我是你领导，掌管大局的，赶紧去！甭废话，算着时间呢。”
　　兰宇拍着小屁股赶紧去了。
　　兰宇甩着手上的水出来了，用时三分钟。
　　“一共已过35分钟，从这里到东区面粉厂，如果不堵车的快，最快10分钟。宛安那天去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左右，车速快的话，只要8分钟，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一个小时那么久，多余的时间，他去干嘛了？”
　　“踩点去了，看看哪里在装他们真正的‘货’，然后等待萧鼎到来，故意挨上一顿打？使苦肉计，只为了不去碰那个玩意？或者有意拖延时间？”
　　“那么，是谁指使他呢？还是逼迫？还是合作分工？这三种不同的性质？”

　　东区面粉厂，是萧永光毕生发展的事业，就像老爸的汽修厂，都是白手起家一点一点干出来的，对于他这个人，老爸偶尔提到过，说他一个字：抠。对所有人都抠，除了他儿子。
　　所以，他生意上的朋友不多，至于生活上，老爸不清楚。
　　望着占地近两千平米的整整齐齐的新厂房，夏子淳明白，为人抠索，还是很有必要的。

　　生产车间和仓库是两个分区，一前一后，分属两个大块，至于办公楼，则是一幢两层的的破旧小洋楼，隐藏在两个区的后面，墙上的灰腻子都是青一块白一块，窗户全是原来的老式木窗框，有的窗户上的玻璃都不是一样的。
　　“这办公楼，寒酸的很，和前面的生产车间完全就像两家。”
　　“你懂个屁，这就证明了萧永光是务实做生意的料，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表面玩意。”
　　“反正不协调，谁还敢找他进货？”
　　“这样的话，其他商户更愿意和他做生意，质量为王，懂吗？”
　　“我们先去哪里查？”
　　“现场呢，都已经排查完了，估计早就恢复了，我们要找的，只有人，面粉厂的人，老板，员工所有当时在这里上班的人。”

　　第一个要找的，当然是老板萧永光。
　　夏子淳不确定他会不会见他，甚至会无情地把他轰了出去，可只要报出老爸夏海的名头，应该多少会给点面子。
　　果然，身材高大魁梧的萧永光，在露出的大脑袋上狠狠一拍，脸色从不耐烦到欢喜，只用了一秒钟：“哟嘿，原来是夏海的儿子啊，失敬失敬，你要知道，生产很忙的，啥都需要我来管。坐坐。。。”
　　夏子淳也不多接话，只是淡然一笑，打着圆场：“没法子，生意人嘛时间就是金钱，我爸也是这样，多余的应酬，一概不要，多余的人，一概不见。我也不跟您多废话，我就想问问：您认识宛安吗？我们区很有名的拆二代，还做了一年牢的小年轻？”
　　“他呀？怎么不认识？和我家萧鼎那是穿一条裤子的小混子？一副吊儿郎当，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那位？见到我不是叫萧老板，而是直接和我儿子一样，喊老萧的莽撞小子？”
　　这一开口，信息量太大，夏子淳心道：这次还真没白来。
　　抑制住兴奋，夏子淳故作随意，大手一晃：“我们也是知道他在这里挨了顿打之后的例行调查，也主要是走个形势，您有啥说啥，不需多想。”
　　“他呀，和我家萧鼎据说是约着来仓库看面粉来着，我心想，生意再小也是生意，除了交代要注意安全，小心火星之外，我也就别怎么拦着，再说我这里的工人的职业素质，我是信得过的，所以，也就随他们了。哪知道不到二十分钟，莫名其妙的，宛安就被打了，打他的人，我也不认识，是萧鼎从外面带进来的随从。你也知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结交杀人，在干啥我一概不知，他除了要钱之外，和我就没半句话。”
　　“不是您儿子亲自动的手？您看清了是外面的人？”
　　夏子淳朝兰宇挤挤眼，故意加强语气：“ 您在现场？”
　　“不在，我哪有那功夫，是管安全的老刘说的，他害怕我儿子不管安全，所以一直一路跟着，来的人，别说抽烟，就连吐口唾沫，他都会严肃对待。”
　　“老刘还跟您说了啥？”
　　“老刘。。。老刘。。。要不，我把他叫来，你问他，他说的比我清楚。”不待夏子淳表态，萧永光撑着窗框朝楼下喊：“去，叫刘安达来，有事问他。”
　　等他伸回身体，夏子淳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劳您费心。不好意思啊”。
　　“这有啥？那我就不招呼你了，我去忙。”
　　两人同时站起点头，萧永光雄赳赳地下楼了。
　　刘安达长得黑壮壮的，大大的脑袋上顶着个短平头，一看就不好亲近，再加上听他说是部队出身，夏子淳无形中更多了一些好感，只是，太过正直的人，办起事来有点让别人尴尬：夏子淳依靠窗边，问他话的时候，他都会连忙制止：“别靠在窗户边，这窗户是木的，不安全，怕它掉下去了。”
　　夏子淳赶紧乖乖在屋子正中间的椅上坐好。

　　“那天，下午三点十分左右，萧鼎带着三个人来了，我问他来干嘛？他说有笔生意要谈，有餐馆要买我家面粉。我就说，你小子给我注意点安全，你每次来，我都胆颤心惊，怕你出事。他说哪能呢，这里好歹也是我的，我怎么可能会让这里出事？我爸急了，还不把我打死？我就说：那是最好。接着，他们逛到了仓库门口，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身材很瘦小的，对着他耳朵说了一句话，他就乖乖地指挥另外两个纹着身的小年轻一起在门外悄悄的等，年纪大的先进的仓库。我怕出事，就要跟着进去，可萧鼎把我拦住，说人家只是想要见识见识，死活不让我进去，我和他仓库门口纠缠了几分钟，那个年纪大的就出来了，手里真的粘着一点我们家的面粉。不到几分钟，要货就来了，是个更年轻的，我心想现在孩子怎么就这么厉害，这么小就当餐馆老板了？”
　　“后来呢？”
　　“后来就打起来了，那个年纪大的，拿着根木棍就往那小年轻身上猛敲，他年纪大，身材瘦小，没想到打起人来那么横，小年轻在地上到处翻滚，哇哇大叫，萧鼎在边上上蹿下跳，就是不敢上前去扯开。”
　　“他们为啥打起来？您看到啥？听到啥？”
　　“我只听到说：那年纪大的让小年轻帮他带点面粉，他再去他们餐馆拿，因为他没带车来，小年轻不愿意，两个就吵起来，我还听到萧鼎说：做大生意的，何必为难开餐馆的呢？我这兄弟可不是顺从的主儿。”
　　“这年纪大的，长得啥样？您还有印象吗？”忍住心中窃喜，夏子淳故意责问：“当时您在场，为啥不及时制止打斗呢？这要真出了事，你这管安全的可是有责任的。”
　　“我制止了啊，萧鼎好像很害怕那个年纪大的，我怕他为难，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别打了，免得牵涉到我们面粉厂。”
　　\"那你怎么不问问你二老板萧鼎，为啥会怕他？他在你们的地盘行凶，你们还这么懦弱，这，天下还有理吗？\"
　　夏子淳振振有词，说的刘安达只有低头红脸的份，在那嘴角讷讷着，却还是没开口。
　　兰宇赶紧扯了扯夏子淳的裤脚，夏子淳这才没再多说。
　　偌大的简陋办公室，骤然静谧起来。

　　好一会，夏子淳恢复平静，冷冷问：“既然打斗你都看见了，那么，你肯定看清了那个行凶者的样貌，你能不能给我们画画？”
　　“可以吧，你等会，我来给你画一个大致的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