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笔耕辍

68、眼睛

　　林珊珊的眼眶发热，她似乎知道了这是什么，或者说，这是谁。

　　“别，说话，闭上，眼睛。”

　　肉泥里浮现一双手，破碎的勉强拼合的一双手，它们也是冷的，捂住了林珊珊的眼睛捂住了林珊珊的嘴。

　　“我，很高兴，再见到，你，很高兴，你没，忘记我。”

　　苏兰的声音断断续续，她的嘴就拼在那双手上，尽量发出正常的人的声音，她想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的像生前一样动听，可她连喉带都破碎得不成样子，声音也是破碎地响起。

　　在林珊珊看不见的地方，囫囵的人形下是庞大的肉泥，那些肉泥如同巨兽一般攻击着抓住林珊珊的怪物，纵然她庞大的身体在这个怪物面前也渺小的如同一个未成形的孩子，可她还是奋不顾身地攻击着，被撕开一次又一次，始终不曾停过。

　　林珊珊只觉得抓住自己的力量忽然一松，她整个人落在了地上，本该再次摔下，却有柔软的血肉接住了她，她被血味腥臭包围，却无比安心。

　　捂住她眼睛的手移开，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一步步向前走。

　　再次被撕碎的肉泥落在地上，泛滥的肉块上睁开一只眼睛，那只眼滚在地上，滚在林珊珊走过的脚印上，仿佛要将远去的身影牢牢印入这只眼睛里，其他的什么也顾不上，即便自己的身体在被怪物们吞食，那只眼睛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捂住林珊珊嘴的手松开，它浮在半空中，嘴巴从手背长到了手心上，空张了张，靠近了林珊珊一些，它似乎想贴近林珊珊的嘴，可最终停住了，只是轻轻地将自己印在了林珊珊的额头。

　　“别再，回头，了。”

　　拉住林珊珊的手也松开了，林珊珊下意识往前伸出手想要握住它们，可两只手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在她身后用力一推。

　　叮铃！

　　第三声铃响了！

　　林珊珊立刻睁开眼，张大嘴喘气，她看见了坐在对面的谷雨，谷雨似乎在看桌上的什么东西，她顾不上去探究，下一秒就回过头，双眼一阵剧痛，她依旧又看见了那个黑暗的世界。

　　巨大的不可名状的怪物手上捧着一坨烂肉，高高地举起，那些烂肉落入它大张的嘴里，被它嚼烂了。

　　“啊！”林珊珊的眼睛和脑子忽然剧痛起来，一行血泪从她眼角流下，谷雨连忙上去检查她的情况，忽然林珊珊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嘴里艰难地问出两个字：“兰兰？”

　　谷雨张了张嘴，眼神落在了桌上那张已经完全裂成两截的纸人，就在刚刚，他的第三声铃响之前，林珊珊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回了头开了口，陷在了那个世界里，是苏兰忽然爆发出一股力量从纸人中挣脱出来，将林珊珊硬生生扯了回来，可林珊珊回来了，就必然要有一个魂魄代替她留在那里。

　　谷雨低声道：“对不起，她、她回不来了。”

　　林珊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蜷缩起身体，放肆地哭了起来，这一次，她终于不需要压抑住哭声，可以大声地宣泄出一切情绪。

　　林妈妈在旁边悲伤地看着女儿，也背过身去捂住眼睛，显然也是哭了，她看不见鬼怪，但她从二人的对话中听得出来自己女儿在开天眼时犯了禁忌险些回不来，是苏兰救了她，甚至为了救她，那个可怜的孩子再次豁出了命。

　　谷雨尴尬地看着身边哭得伤心的林珊珊，撇过眼，看见了趴在桌边排了一长溜的鬼婴们，这些鬼婴一个个空洞的眼眶里似乎都泛着茫然的神情，他们飞起来围绕在林妈妈身边，最大的鬼婴甚至还伸出手去贴贴林妈妈的脸，真是一幅恐怖又温馨的场景。

　　谷雨收回目光，他原先说过只能帮林珊珊借来三分钟的天眼，可是林珊珊回了头开了口便破坏了规则，本该是被吞食却又被苏兰舍命救了回来，现在这双眼睛倒是不好说了，不论如何说，肯定不止是三分钟，保险期间，还是给有琴氏打个电话问一下。

　　谷雨起身准备去找有琴氏，去拿桌上的手机时忽然目光一凝，看见了断成两截的纸片人的脑袋上，一个墨水点成的豆豆眼眨了眨，谷雨失声喊道：“苏兰？”

　　那豆豆眼又眨了眨，但很快又不动了，像是耗尽了力气。

　　林珊珊听见了苏兰的名字，也挣扎地站起来，她睁开了眼睛，但只睁开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仍是紧紧闭着，上面贯穿着一条长长的血痕。

　　林珊珊的独眼动了动，看向谷雨手边的纸片人。

　　谷雨收起了纸片人，说道：“好像是苏兰的一只眼睛，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这只眼睛，本来正常进行下来你只会有三分钟的阴阳眼。”现在早已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三分钟了，他抿了抿唇，“我带你去找一个人，他一定能解决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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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琴氏拈着半截的纸片小人，又看了看放下半边头发遮住眼睛的林珊珊，她此刻身上再也没有了那股活泼，倒是因为阴阳眼的缘故，她的身边总是阴沉沉的，像是她才是要向谁索命的厉鬼一样。

　　“倒也好，比起去地狱里受审判被业火烧上千百年，为了救你而魂飞魄散不失为一个好结果。”有琴氏放下纸片人，从纸片中捻出一颗圆溜溜的眼珠，眼珠已经萎缩了很多，随时都会消散，他看向林珊珊，“苏兰只剩下这颗眼珠了，而你也只剩下一颗眼珠了。”

　　谷雨惊道：“什么？”

　　有琴氏瞪了他一眼，谷雨知道这也是自己的失误，尴尬愧疚地闭上了嘴，林珊珊阴沉沉地开口：“不怪谷雨，是我求他帮我开天眼，也是我在那里回了头开了口，先生，我的眼睛是被那只怪物吃了吗？”

　　“你能只丢一只眼睛已经不错了，也幸亏你有一只眼睛被吃了，苏兰也才能剩下一只眼睛跟着你回来。”有琴氏抛了抛手中的眼珠子，像是在玩一颗普通玻璃珠，笑道，“不过这颗眼珠没了本体也存在不了多久，等到天亮了，这小眼珠也该没了。”

　　“有没有办法救她？”林珊珊焦急地询问。

　　“有啊。”有琴氏笑眯眯说道，他举起眼珠，比着放在了林珊珊紧闭的那个眼睛上，“将它放进你的眼眶里，而且还可以镇压住你的另一只眼，代价就是你从此都能看见鬼了。”

　　谷雨想劝说林珊珊，看见鬼不是一件好事，然而林珊珊已经斩钉截铁地答应了下来。

　　“兰兰曾经和我说过，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林珊珊凝视苏兰仅剩的那颗眼珠：“我要带着她的眼睛去看她向往的世界。”

　　谷雨再次闭上嘴，息了劝说的心思。

　　有琴氏轻笑一声，往前一推，那颗眼珠消失在林珊珊的眼前。

　　林珊珊紧闭的那只眼颤抖着睁开，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清澈纯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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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苏兰的结局，以后不会有苏兰的出场，但会有林珊珊的，毕竟是带着我亲女儿的眼珠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