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笔耕辍

20、优柔寡断，害人害己

　　如果有人在大半夜还在一个已经停运了的地铁站外闲逛，视力足够的好，而且还有一些看破迷障的本事，那么他依旧还是发现不了悬空站在地铁站上空的有琴氏，因为栾逢撑起了一个隐藏身形的屏障。

　　有琴氏垂眸看着下方，眼中有些许的意外：“谷雨的确资质不错，这就发现他自己的眼睛该如何用了。”

　　栾逢：“不去帮他吗？宣棋好像有些危险。”

　　“再看看吧，如果宣棋在这里再受点伤也算好事。”有琴氏缓缓下落，竟然穿过了厚重的墙面，落入了地铁站内已经停运的地铁上，道：“一直被女人保护得周到安全，谷雨也就是吃一辈子软饭的水平了，总是要经历些坎坷磨难的。”

　　栾逢笑了一声，窝在有琴氏的颈窝，舔了舔他的皮肤，说道：“等到这件事结束，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有琴氏被他舔得颈边发痒，略略抬起头，轻笑道：“去吧，我将你的肉身带在身边，揣进口袋里片刻不离身。”

　　栾逢忽然化作人形，赤条条地落在有琴氏臂弯里，高壮的身体微微躬身蹭着有琴氏的脸颊：“好，那我也留一缕意识在肉身里陪主人。”

　　在十分淡定的一主一兽脚下，隔着薄薄一层铁皮下面，谷雨惊叫一声睁开眼，整个人浑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大滴大滴的汗珠滚滚从额头冒出，嘴唇惨白，双眼直楞，四肢都在打着哆嗦。

　　谷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被轰然而来的地铁碾压过身体的剧痛就像是亲身经历，他的骨头他的皮肉都一寸寸离自己而去，变成糊在车道两面墙壁上的烂肉，那种被无情碾压过身体的剧痛残存在谷雨如今的每一寸皮肉里，谷雨只想赶紧抱住自己，不然下一秒他就真的会分崩离析变成一滩烂肉碎在地上。

　　宣棋本以为那俩母女要联手才将不知为何眼睛剧痛的谷雨藏在身后，却没想到那母女俩竟然先厮打起来，准确来说是苏兰单方面要吃掉苏招娣，虽说鬼物之间本就有相互吞噬滋养自身的欲望，可再怎么说人也是鬼死后而成，残存一些人性，很少会出现亲人之间互相吞噬的情况。

　　宣棋索性也就只在一旁看着母女俩，只这一会儿时间，苏招娣的一条胳膊一条腿都被苏兰啃得鲜血淋漓了，但苏招娣还是挤着僵硬的笑容没有将女儿拉开。

　　听见谷雨突然加剧的喘息声，宣棋倏然回头，扑在谷雨面前停住，仔细打量着谷雨的状态。

　　谷雨控制不住浑身战栗，大口吞咽着口水，目光呆滞地看着空处，直到宣棋出现在面前，冰冷冷的女鬼莫名让他安心，他主动握住宣棋的手腕，声音还止不住颤抖：“我，我看见了，苏兰生前的事情，她本来、本来可以离开的，她马上就要离开了，林珊珊、林珊珊都要带她走了的。”

　　苏兰嘴里塞着女人的小腿，“林珊珊”三个字传入她的耳中，她忽然就不动了。

　　苏招娣抬手去想要去抚摸苏兰。

　　苏兰一把打开了苏招娣的手，一团肉泥裹挟着她的五官飞速地窜开了很远，肉泥摔在地上，她张开嘴呕吐，吐出了许多东西，苏招娣的肉、骨头、手指都被她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用不成型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嘤嘤哭泣起来，声音如泣如诉，格外的哀怨凄凉。

　　与此相反，谷雨眼神却渐渐平复下来，虽然仍然是带着惊恐，却也反应过来他不过是看到了苏兰生前的事情，并不是他被推下地铁，在触手可及的光明之前，悲惨痛苦地死去，但情绪上却仍然难免悲戚。

　　谷雨看向哭泣的苏兰，和一胳膊一腿像是虫一样拱着缓慢向苏兰爬行过去的苏招娣。

　　苏兰也忽然看向了他。

　　谷雨闭了闭眼，虽然只是两颗嵌在肉里的眼珠，但他还是无法忘记就在刚才他才见过的那双温柔明亮充满了快乐和希望的眼睛，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憎恨那些毁了这样一个女孩的人，一群看热闹的乘客，两个施暴的男人，和一个占据着母亲名义却并未履行到母亲义务的疯女人。

　　宣棋猜测到是谷雨的眼睛看见了什么东西，她有些恼怒，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一股掺杂着血腥的怨气冲天而起，而目标正是谷雨，而且比起之前苏兰的任何一次攻击都更要强势。

　　厉鬼是凭着一股执念而生，厉鬼的力量也往往与此挂钩，苏兰这一次的攻击宣棋挡不住，长发一层层糊在身后，同时，宣棋将谷雨远远地推了出去。

　　血肉滔天，穿过一层一层的长发，破开一层层挡在谷雨身前的屏障，最后穿过了宣棋的身体。

　　宣棋动弹不得，这不仅仅是苏兰的力量，还有一个鬼，一个只剩下一条胳膊的女鬼死死地缠住了她的身体，是苏招娣。

　　有微弱的吟唱声响起，但是更快的却是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宣棋浑身一轻，跌在地上，看着凭空出现的有琴氏，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车顶上，她忙又看向脚下。

　　“他不会有事。”有琴氏翻过手掌，不容宣棋多说，她便化作点点血色的星芒落入有琴氏手心。

　　而在有琴氏脚边，栾逢脚下踩着畸形的还想挣扎的苏招娣，软乎乎的一爪子拍下，苏招娣的身体溃散，化作了比宣棋血色更重的点点星芒汇聚在一起。

　　栾逢嫌弃地看了那个光团一眼，擦了擦小爪子，顺着有琴氏的衣服快速爬上了肩头坐定。

　　微弱的吟唱声渐渐清晰，那是谷雨的声音，反观之，苏兰的血肉海却停滞在了空中不得寸进，继而一寸寸崩坏，落在地上，肉泥往一处滚动，挤出了一个勉强的人形。

　　谷雨从残留长发后爬出来，私下寻顾，脸色惨白，他没有看见宣棋。

　　谷雨心中生出恨意，看向被制住的苏兰，一层薄如蝉翼的光罩下，是掺杂着五官和脏腑的肉泥在流动，眼珠子挤在光罩上，血丝遍布了整只眼珠，但眼珠中已经看不出有半分清明，只是个没理智的疯癫恶鬼罢了。

　　谷雨跪在满地破碎的黑发之中，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苏兰是杀了十几个人的真正的厉鬼，而他竟然一直对一个没有理智的恶鬼的心软，现在他的心软却害了宣棋，害死了一直陪伴保护自己长大的宣棋，那他即便现在抓住了苏兰，即便苏兰之后魂飞魄散，又有什么意义，他踏入这一条路的初衷只是为了供养宣棋恢复啊。

　　有琴氏这时才出现，看向失魂落魄恨不得打死自己的谷雨，问道：“善良是好事，可是优柔寡断就是害人害己了。”

　　谷雨简直要哭出来，看着有琴氏忽然生出无限的委屈来。

　　有琴氏嫌弃地伸出手：“行了，宣棋在我这里，还没魂飞魄散，只是为了保护你受伤不轻，这一点残魂凝不成人形了，须得你好好养着。”说着，他手心一托，宣棋化成的光团往谷雨身上飞去，附在了谷雨手腕的镯子上，只是那镯子都比先前黯淡了许多。

　　谷雨失而复得，只恨不得将这镯子供起来，着急地问：“太，太好了，那我该怎么做？我现在转而供奉宣棋吗？要不要鲜花露水，要不把苏招娣喂给她？”

　　有琴氏无语：“你现在倒是心狠起来了。”

　　谷雨抹眼角，将玉镯小心地护在怀里。

　　“行了，一日三炷香，恶鬼就算了，回头再把这一点残魂给反吞了，回头自己去查书，三五日内，你老婆且散不了呢。”有琴氏交代完，看向苏兰那一边，伸手在光上一捏，谷雨拼进全力才能压制成一人大小的光被捏成一个半拳头大的小球，球色血红，如果不说这是人的血肉组成，看上去倒有几分流光溢彩的漂亮，苏招娣也被压成了差不多的光球，此刻飞在空中与苏兰球飞在一起。

　　有琴氏伸手一挥，两枚光球都落在了谷雨身前：“交给你处理了，打得魂飞魄散或者是想留着照明都随你，但别忘了，你得想办法从这件事里榨出功德来给我。”

　　谷雨捧着玉镯，又将两颗血球装口袋里：“我报了警，能拿功德吗？”

　　有琴氏想了想：“如果你能让那两个男人绳之以法，应该有一点，不过我推荐你直接把苏兰打得魂飞魄散，功德给的会更多。”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琴氏道：“有啊。你费点事把这一车子十几个恶鬼都超度了，消散了他们的执念，能投胎的投胎，像苏兰超度过后还得送下地狱受刑，功德肯定拿的最多，不过我不推荐，太费事了，没有效率。”

　　谷雨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琴氏手一招，他曾经给了谷雨的那本书飞出来，飞快略过数页，停在其中一页上，有琴氏道：“这就是超度的方法，也不难，唱唱歌跳跳舞罢了，至于苏兰，随你。”

　　有琴氏抱着栾逢离开，并不在意谷雨的选择，左右谷雨的功德都得分他一半，他稳赚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