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恋爱手札》苹果挞

5、怪盗05

　　沃尔多节最初是用来哀吊沃尔多伯爵一家的节日。

　　生前的沃尔多伯爵是个仁慈宽厚的人，他出资帮助城镇的建设，照料没有父母养育的孤儿，给予懂德勤奋上进的失业者工作的机会……如此不胜枚举的善事，让沃尔多小镇的居民都十分爱戴，尊敬，感念他。

　　于是在沃尔多伯爵一家不幸逝世后，居民们便会在每年的忌日哀吊他们。

　　随着时间的过去，城镇因为港口的渔业和贸易，慢慢得兴盛起来，也接触到了不少外来的文化与概念，不断的发展之下，便就成了如今热闹繁盛的沃尔多节。

　　来自各地的商人小贩会集结于此，并在长达一周的盛事结束后去往下一个城镇。
　　在此期间，每晚都十分热闹。

　　有马戏团的表演，烟火的观赏，篝火晚会的舞蹈，并有长达数条街的集市可逛。

　　当然，作为最初核心的哀吊也是没少的。
　　于城镇中央的广场坐落着伯爵一家的塑像，所有人或带上蔷薇或带上百合献上，也有些比较有想法的人则会致以酒水食物，或者是些美丽精致的小物件等。
　　周围点上暖黄的蜡烛，安抚并为伯爵一家的灵魂所祈福。

　　而少女显然是其中最有想法的人。
　　她拉着伊德里斯在集市中找了许久，最终买了了盆迷迭香——当然，依旧和刚才的裙子一样，是由伊德里斯付钱。

　　“为什么是迷迭香呢？”

　　少女的视线从手上捧着的，盆栽小小的绿色灌木间簇拥的淡紫色小花，移到了身侧人的身上。
　　“因为伯爵夫人喜欢。”她理所当然地道。

　　伊德里斯闻言，也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好奇地问：“那么罗丝小姐喜欢的蔷薇呢？”

　　“因为她不喜欢其他人种的蔷薇……”

　　话说到一半，少女的目光落在了某个摊贩上，脚步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伊德里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个专卖二手物件的旧物小贩。
　　上头有飘散着雪花的水晶球、燃着灯火的精致鸟笼、旧了的怀表型指南针……等绮丽而复古的小物件和小饰物摆在上头，上世纪特有的古铜质地被由灯照得暖融融的，泛着柔和的金光。

　　而在这目不暇接的摊贩一角，便静静置着一个做工细致的珠宝盒。
　　型制古典，带着股扑面而来的上世纪的老旧气息，绿底缀银，木质的底上蜿蜒着藤萝样式的银色雕刻，并镶着并不高昂却做工考究的琉璃碎珠，锁扣因年代久远而磨去了些许光采，但却瑕不掩瑜，无损它的精致。

　　呈半敞开的模样，正中央的黑丝绒底，就摆着装饰用的假珍珠，一路延伸至盒外。

　　“你喜欢吗？”伊德里斯问。

　　少女正欲说什么，就听‘咻’地，几乎要掩盖住所有人声，带着铺天盖地的尽头而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原本就喧嚣的人群顿时躁动了起来，拥挤的周遭一下子空旷了许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什么吸引了过去，与此同时他们或惊喜或期待地唤着：“快看！烟花开始了！”

　　少女转过头去，就刚巧撞上了一抹辉光划破夜空，沉寂已久终于挣脱桎梏直直冲向天际的瞬间。

　　辉光几乎要抵达最高点，与那月轮齐肩的同时，不知是那辉光过于耀眼，还是心中随之牵动的情绪所致，少女沉静的祖母绿眼眸如镜面般反光般一亮。

　　她忍不住拨出一只手，拉了下身侧人的衣防，雀跃地喊：“你看！”

　　‘啪！’辉光在纯黑的夜幕中，炸裂开绚烂而瑰丽的花火。
　　彷佛是来自天际的流星不经意坠落人间，又彷佛是神只不经意扯散的钻石项坠，在炸裂开的那一瞬间，五光十色的碎光拖曳着明晃的焰尾，直奔大地，用尽全力去燃烧，去拥抱人间。

　　人群忽然哑了声般安静下来，又在惊艳过后的璀璨中涌动起来。

　　有谈论其来历的。

　　“今年听说是商队从王都那带来的，是贵族老爷们才有资格欣赏的烟花。”
　　“那为啥咱能看喽？”
　　“笨哈你，还不是因为他们有了更好的喽。”
　　……

　　“哇！你看你看！”
　　“天啊太美了吧！呜呜呜我明年还要再来……”

　　亦有沉浸于其美丽的。

　　“好漂亮啊……”
　　少女指间捏着伊德里斯的衬衫面料，一边望着烟花出神地喃喃着。
　　脸颊与发丝在焰火的光芒下，映得明亮而柔和。

　　自然也有沉浸于沉浸之人的。

　　“是啊。”
　　伊德里斯的眼眸望着少女，而后转向夜空轻轻回道。

　　说着，‘咻——砰！’地，又在城镇上放绽开了一朵灿烂的烟花。

　　烟花一连放了数十分钟，他们像是海浪上的一叶扁舟，随着人群的大流走到了视野更加开阔的广场。
　　在焰火沉寂过后，烟花将宁静重新归还给黑夜，但还残留着方才热闹余韵的人们似乎并不甘示弱，彷佛烟花不过是这场盛典的序幕仪式，带着更加鲜活的劲头，心潮澎湃地往沃尔多小镇的每一个角落都塞满了欢声笑语与闹音。

　　他们用行动无声地说：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少女展开自己怀中，一如她被怪盗所保护得良好般，在疯狂的人潮下依旧完好无损的迷迭香盆栽，缓缓舒开眉眼，她抬头对着伊德里斯道：“我们去祈福吧。”

　　“好。”伊德里斯低头看着她，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广场是汇聚了沃尔多小镇所有主干道的中心地带，除了被各色摊贩的明亮灯火所围绕之外，还以各条街的屋檐为支点，挂上了一串串精致可爱的小灯泡，富有生气与绿意的藤蔓顺着线缠绕而上，藤萝的白色可爱小花一绺绺地如同瀑布般垂坠而下，被暖黄的灯光映得梦幻而浪漫。

　　少女像是个刚接触这个世界的心生儿，对一切都投以好奇而又小心翼翼的探究目光。

　　“先生，买枝花给小姐吧！”
　　二人脚步一滞，少女眨巴着眼，低头看去。

　　头上戴花的齐耳短发女孩，臂弯揣着个小竹篮，竹蓝里盛满一枝枝精致包装起来的红玫瑰，其中一枝被她握着探到二人跟前，然后甜甜一笑道：“买了我的花的先生，都表白成功了哦！”

　　少女和伊德里斯站得虽近，却又隐隐维持着微妙的间隙。
　　该说不愧是小小年纪就懂得做生意吗？这都被她给看出来了。

　　但是说话很好听，长得也很可爱讨喜。

　　余光看了眼身侧的少女。

　　“那就来一枝吧，可爱的小小姐。”
　　伊德里斯拇指一翻，像是变魔术似地，自空无一物的指间横空出现了枚金币，翻转着向空中抛去，划开一个轻快的弧度，最终稳稳落在女孩伸出的掌心。

　　“哇！”女孩惊奇地猛拍了几下手，“好厉害的魔术！像魔法一样。”
　　她将金币放进衣襟前的小兜子，像是在确认这份金钱的重量似的，还稳当地拍了拍。

　　女孩将玫瑰递给伊德里斯，“谢谢好心的先生。”
　　然后像个上流社会的淑女一样，优雅又俏皮地屈膝，简单地行了个提裙礼朝他笑道：“祝您收获甜美的爱情。”

　　然后就啪哒啪哒跑走了。
　　就像个小小的邱比特。

　　“给，小姐。”伊德里斯调皮地学着女孩方才的语气和用词道。

　　少女忍俊不禁地轻笑一声，正要接过，就见伊德里斯忽地伸出左手挡住了她，沉吟道：“嗯……还缺了点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呢？”他眨眼，转而将问题抛给了她。

　　按少女的性子，她一般是不会猜的。
　　但此时看着伊德里斯的神情，不知为何，却下意识地跟随他的步调走，“……装饰？”她皱着眉，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道。

　　“不不不。”伊德里斯摇摇手指，神秘地放小了音量，朝她招了招手。
　　少女有些好奇，凑耳过去，就听他轻声在她耳边道：“是魔法。”

　　少女轻眨两眼：“……哎？”
　　未待她反应过来，就见他伸手往她眼前一晃。
　　接着，原本艳红的玫瑰，从与花萼相接的地方，像是染上了墨水般，一抹蓝逐渐吞噬掉原有的红，一路晕染而上，在怪盗的手中染就如海洋般迷人而纯粹的湛蓝，最终变成一只蓝凤蝶翩翩飞走了。

　　简直像是魔法一般。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仰头看着飞向天际的蝴蝶，惊呼道。

　　“还记得吗？怪盗的第一守则。”伊德里斯并不回答，只是反问道。
　　少女有些迷茫地回：“……保持神秘？”

　　伊德里斯唇角微翘：“对，魔女小姐真聪明。”
　　虽然被夸了，却感觉自己被耍弄的少女：……

　　“走吧，我们去祈福。”
　　“啊好。”

　　少女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前走。

　　伯爵一家的塑像，就坐落在广场的中央露天处。

　　由大理石所雕，取得是早期伯爵一家的全家福，也是在大火过后奇迹般且唯一幸存的画像，故而伯爵夫妇看上去都十分年轻，而他们的小女儿也被雕成了婴儿模样，在蕾丝与荷叶边缀就的襁褓中，被抱在沃尔多伯爵的怀里。
　　画面定格在伯爵与伯爵夫人深情对视，小萝丝小姐笑眼弯弯地蹬出脚丫的那一刹那。

　　美好而和谐的一家人。

　　前方一个小石碑，除了伯爵‘查戴尔·沃尔多’，伯爵夫人‘罗丝玛丽·沃尔多’，小小姐‘罗丝·沃尔多’，还在下方以较小的字体刻上了当年丧生在大火中的其他佣人们的名字，借此慰借他们的亡灵。

　　当然，由于当时伯爵夫妇的长女和次子早已成年并独立出去，故而并没有亡故在那场大火中，自然也就没有雕上他们两肖像或是刻上名字。

　　塑像被拥抱在雕琢呈蔷薇的大理石喷泉中。
　　路过的人们在周围放上蜡烛、花与礼物，摆得并不整齐，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紊乱的，但他们的心意却将这里照得温柔而暖和。

　　少女为花盆绑上了条简单而无多余赘饰的湖水蓝缎带，打上了个虽不对称却可爱的蝴蝶结，才将迷迭香盆栽轻放在喷水池前的烛火簇拥间。

　　“愿你们的灵魂能够安息。”
　　少女轻声祝福道，水光映出她忽明忽灭的身影。

　　少女起身，拍了下沾染些许尘土的裙防，侧头看向正插兜望着夫人塑像的伊德里斯。
　　此时的怪盗由于打扮——除了改换行头，头发染上别的颜色，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在脸上点了些小雀斑，看上去也不像画的，格外逼真——完全就是一副阳光无害的邻家少年模样。

　　伊德里斯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就正巧对上了少女的眼神。
　　她微不可察的轻颤眼睫。

　　“好了吗？”他问。
　　少女点头。

　　“接下来的话。”

　　“是呢，我看看……”伊德里斯撩上一截袖口，低头看了眼表，黑桃形的指针将将指向八。
　　他抬头朝少女笑了笑，问道：“那去看看马戏团表演怎么样？”

　　马戏团……
　　这个词其实并不在少女贫脊的老骨董词汇库里，大抵也是这百多年来才兴盛起的新奇事物。

　　“很有趣的。”
　　像是理解少女的想法，伊德里斯将食指举到唇前，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似的道：“我保证。”

　　见她还是不感兴趣的模样，他索性三指朝天道：“不有趣我就从此金盆洗手。”
　　神色是刻意夸张的，戏剧性的郑重，彷佛在宣誓什么严肃的誓言般。

　　少女轻翕动眼眸，说实话有些不太相信，却又不免带上了几分：啊，想看他倒时候履行承诺时，暗暗叫苦的表情啊——诸如这般的好奇心。

　　于是她道：“好。”
　　或许连少女自身都没注意到，此时她的眼中揉入了，此前从未有过的真切而生动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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