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怪盗03 ...
-
“晚上好。”
又是一个满月的夜晚。
罗丝城堡的城堡中，坐在台阶上，正垂眸似醒非醒的少女循声望去，果不其然就见银发的怪盗倚着门框，半侧着身笑眼弯弯地看着她，光明正大得彷佛没有半分自己是不请自来的自觉。
半掩在门檐之下的矢车菊眼眸，被打下淡淡的薄影，深邃而不可预测，就如同被覆在雾霭后的弦月般。
少女撸着猫的手指一顿，怀中的橘猫轻喵一声，就从她手臂间跃下。
见少女望来，伊德里斯褪下礼帽，半弯下腰，像是舞台上的表演者，又像是管弦乐队的指挥者般，捏着礼帽在空中划开一个优雅的弧度，朝少女致礼：“今晚月色真美，对吧？”
刻意套用了初见时的话语，他半抬起头，朝她俏皮地眨了个眼。
这是第三次了。
少女歪头。
“更加昂贵、精致、年代久远的至宝比比皆是——比如凯曼三世的权杖、罗丝玛丽王后的项坠、莱德王子的面具等。”她掰着手指细数：“以你的聪明才智，与这般神出鬼没的本事，我想应该不难得到。”
“为什么要执着于一顶早已蒙尘于历史余灰，被所有人所遗忘的公主的冠冕呢？”
祖母绿的眼眸将他的身影装入其中，像是在奇怪，又像是探究般，她困惑地微杨起眉。
“是吗？”
银发的怪盗仰视着她，笑道：“可在我眼底，人鱼之泪比任何宝物都要更有价值。”
看不出到底是认真的，还是随口的玩笑。
少女看着他，眼神专注，像是要从其中看出些什么似的。
良久，她开口道。
“你知道了。”
“是的。”
二人心照不宣地明白了对方话语的意思。
关于贝阿特丽丝公主的冠冕‘人鱼之泪’即是魔女迷迭香的魔法宝石‘海之朝露’这件事。
“即使如此。”
“在这魔法衰亡的时代，已经一点用处也无了。”
“不。”伊德里斯摇着手指，往前踏出一步，面容显露在城堡穹顶玻璃的月光之下，表情似是轻挑又似是认真，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道：“我所谓的价值，可不是这般浅薄的意思。”
少女疑惑地望着他，然而他只是笑看着她，不语，完全没有想要解释的样子。
奇怪的人。
少女在心中再次下定论道。
“是吗？”少女移开视线，也不打算深究：“那随便你吧。”
空气间一时陷入了静谧。
伊德里斯将礼帽戴回头上，左手插在裤兜里，鞋跟叩噔叩噔地，走到，来到少女的身侧，顺着她视线望去。
是月亮。
不知是否是伊德里斯的错觉，隔着窗望去，似乎还泛着空幽的蓝晕。
“很喜欢月亮吗？”
好像每一次见到少女，她都在以一种十分虚无、又复杂得难以探知的眼神注视着月亮。
就连所戴的项坠也是由月长石——又名为月光石，人们认为它是由月亮的华露所凝结而成，注视着它会使人陷入沉睡，且从梦境中预见未来——所镶就。
坐落在碎钻嵌满的银月台座之上，就彷佛星辰与月亮在她胸前融为一体般。
闻言。
少女微不可察地微颤眼睫。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像是凝固住了般，她安静了许久。
“喜欢吗？”
“是呢……”
少女对着月亮摊开五指，皎白的手像是被月光穿透似的，盈着莹莹的柔光，她道：“有人说，月亮是魔女魔力的源泉。”
她手一推一拉，彷佛指尖缠绕着无形的丝线，与着远方的海浪一同为月光所操纵般。
“它牵引着海洋的潮汐，编织着幻想与梦境，亦象征着永恒。”
少女缓缓收起五指。
“我的母亲与姐妹都讴歌它，赞美它，爱戴它，我合该是喜欢的。”
“然而事实上。”少女眼眸映着一轮皎月，祖母绿宝石的眸中，幽深与清澈两个矛盾的词汇像是在此刻达成了和解，空灵而虚幻：“答案是否，甚至可以说——”
“——月亮是对我的诅咒。”
声音飘渺，就像声音要被风与夜吞噬，化作星辰，从此方世界消失离去似的。
“如果。”少女侧过眼眸，凝视着银发的怪盗，轻声道。
“你停留在这里过久，也会受到诅咒的。”
夜色是她的面纱，银河妆点了她精致的面容，铂金的发丝如同雪山折射的煦日般，闪烁着冰冷而柔和的流光。
她的声线就像寒冰终年不化之下的湖水，轻轻凿开，就能从她平和的语调下感受到，那懵懂的，不自知的，浅淡的孤独于悲伤。
“那不正好吗？”
说不上出于什么心态，伊德里斯听见自己道。
少女轻眨两眼。
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伊德里斯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似的。
此时那令人捉摸不清的矢车菊眼眸，在月亮的照耀下，又成了海洋般清澈而明亮的蔚蓝，广袤而诱人探询，又好似湖水的镜面般，少女在粼粼的波光之间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轮廓。
——但又好像有什么不同。
彷佛看的并不完全是她一般。
像是透过她看到了什么，又像是透过什么看到了她。
“这有什么好的？”她不解。
他刚张唇，又顿了下，唇角微扬。
重新开口道。
“诅咒什么的，听上去就很有趣的样子。”声音清润如同森林间的涓涓细流，淌过少女的耳畔。
银发怪盗话音一转，朝她狡黠地眨了眨右眼道：“而且，这样魔女小姐或许就能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将‘人鱼之泪’的所在地告诉我也说不定呢？”
少女愣住了，然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呀。”
伊德里斯微微一滞。
却如昙花一现，随即又嘻皮笑脸地，彷佛得了认可的表演者似地俯身鞠躬。
“呀谢谢，这句话真是对我而言最高的赞美了。”
他语气轻快地道。
这位银发的怪盗先生，总是喜欢做出逗弄人，或是超出人意想的举动。
在你以为他会做出什么严肃发言时，忽然说出俏皮话博你一笑，也喜欢在气氛暖和起来时，忽然变得认真无比。
就比如现在。
“不过。”
伊德里斯声线微沈，唇角微翘，似笑，却又非笑。
那蔚蓝的深处，蕴藏无比的冷静与确信：“我可是很认真的觉得我会得到的哦。”
“怪盗对于想要得到的宝物，可是从来不会失手的。”
少女微微睁大双眼。
却不是因为他的话语，而是因为他逐渐靠近的眼眸。
朦胧的阴影罩在二人之间。
祖母绿中镶着蓝宝石。
鼻尖对着鼻尖。
从门口吹来的夜风拂起的发丝像是要与他的缠绕在一起。
铂金与白银，细软的丝线，如同命运女神的纺织线。
银发的怪盗轻笑，伸出手，捻起少女鬓边沾上的树叶。
“所以，”伊德里斯抬起身，略微拉开二人的距离，以半俯视的角度望着她：“亲爱的魔女小姐，如果不想被盗走的话，可要守护好珍宝。”
“不然一不小心，就会像这片树叶一样，被轻易夺走的。”
银发怪盗望着她轻声说道，深邃的矢车菊蓝中淌着绒絮状的火彩，盈着不知由何而来的璀璨光芒。
不知为何，少女从觉得他指的并非是冠冕。
少女隔着树叶上的露珠回望着他，彷佛折射了夜幕上银河的璀璨星辰，烁着清亮的碎光，树叶自带的浅淡清苦中似乎还覆着层来自森林细雨的气息。
是不属于这里的鲜活生气。
“那就来夺取试试吧。”
少女轻轻地说。
她指尖轻点上树叶。
啪地，树叶变成蝴蝶飞走了。
只是最后被夺取的人，究竟是你还是我，那就不一定了。
－
“喵。”
橘猫歪着脑袋，脖子上的蔷薇铃铛轻晃，它可爱而细软地对着露台上的少女轻喵一声。
坐在露台由大理石凿成的扶手上，少女一手捏着蔷薇的花茎，一手虚放在身边的扶手上，祖母绿的眼眸像是在看着夜空，又像是在看着夜空下的蔷薇花瓣般。
她晃荡着腿回道：“嗯，我很喜欢哦。”
路过的风一路扬起她的发丝，她的裙摆，最终来到落地窗的窗框边，邀请那如月光似的皎白窗帘与之起舞。
于是在那如花瓣般纷飞翻舞的窗帘间隙间，露出了走廊墙上几分帘后画像的真容。
想起怪盗的眼眸，她愉快地笑眯起眼。
“比罗丝的碧蓝还要深邃些，透着高雅柔和的薄紫，彷佛要掠夺一切的，贪婪而美丽的火彩。”
画像上的女人和城堡大厅的贵妇画像有着如出一辙的相貌。
唯一不同的是，要年轻些许。
海藻般浓密柔美的铂金长卷发，湖水般宁静美丽的碧蓝色眼眸。
一身王族制式的繁复裙袍，与一顶冠冕。
上千的钻石如同星辰洒落码满了所有的嵌孔，只可从隐约泄漏的一丝醇厚金光，看出它的底座是由纯金所铸就。
衬托着其上镶着的月长石，如同月华中滴落了一点来自深海的浓墨，自身后窗帘一角不经意倾泻而入的阳光中，半透明的宝石中流淌着神秘而诱人探寻的光泽。
像是海洋的朝露，又像是人鱼的泪水。
压在女人铂金色的发丝间，银与蓝，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银河簇拥着大海。
右下方的小框注写着：
罗丝玛丽王后殿下。
“一定会是很甜的蓝宝石吧。”
“他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怪盗0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