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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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越来越大，气温很低，路人行走在结了冰的路上，小心翼翼。
城市被霓虹灯映照得璀璨，来往的汽车亮着红色的尾灯，慢吞吞挪动，前方因为路滑出了交通事故，驾驶座的新手司机越发噤若寒蝉。
快九点了，顾海抬手看了一下表，路上还是有这么多人，家里人大概都已经为他们留好了热乎乎的饭吧。
远处近处的高楼大厦朦胧着五光十色的光，下了班的上班族低头匆匆走过，脸上疲惫的神色一览无余，越是繁华，越是寂寥，所有为生活打拼的人不得不在繁华和寂寥的缝隙中乐观地生活，有时候，一点点的希望和温暖比什么都重要。
真冷啊，顾海把羽绒服拉到最顶，又哆哆嗦嗦地赶紧把手插回口袋里去，一米八七的大个儿这么不抗冻，丢死人了。
他仿佛听见白洛因嘲弄的低语，少年漂亮有神的大眼睛歪着脑袋嘲笑他，却还是不忘把自己不知什么时间去灌好的热水袋扔给他。
顾海想到这儿笑了，眼里不知不觉藏上了浅浅的笑意，很温柔的笑意，把擦肩而过的一个年轻女孩子看愣了，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好半天才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好帅啊。
真的好帅啊。
但是赶紧走，当街犯花痴还流口水太可耻了，女生悄悄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赶紧红着脸小跑进地铁站了。
顾海鼻尖蹭着羽绒服，凉凉的，硬硬的，他吸溜着鼻涕，懒得伸手掏出纸巾来擦，再说了，纸巾？他哪有那玩意儿。
渐渐走到了行人拥挤的地方，这个城市有许多人，也有许多游客，年轻的男孩女孩拿着手机兴奋地拍照留恋，再回去精挑细选出好看的照片发到朋友圈赚取一个又一个赞赞的小红心。
顾海从他们中间低头走过去，没什么情绪关心他们的悠闲生活，有人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他，啊地一声连忙道歉，说了声对不起，顾海摆摆手表示没事，径直走过。
终于走到了要中转的地铁口，他揉了揉刚才被撞到的地方，其实有点儿疼，今晚陪练的时候他被一个魁梧的男人一脚踢中了肋骨，费了很大劲儿顾海才咬牙硬生生把疼痛忍了回去，没有发出声音，柔术馆的老板是个不错的人，见状等他们练完拉他到角落里替他抹了药。
他爱柔术，只不过当爱的事情变成了谋生的工具时，心中是有点儿无可奈何和一点点的悲哀的。
扶梯渐渐把人群运到地下的世界里，通道里白亮的广告牌照得人内心越发一点儿温度都没有，手机传来震动，顾海拿出来，一条信息来自白洛因。
下班了没？赶紧的，香辣牛肉面都快坨了。
顾海没有回信息，反而将诺基亚揣回了口袋里，小小的金属块连带着那句没好气的话让心里温热温热的，顾海闭上眼睛。
他从来对冬天没什么好感，这个冬天，似乎不一样。
再过几天就是他的18岁生日，从16岁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二个冬天，第一次有人嚷嚷着要给他过生日。
以往的生日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父母没空，他自己也没当回事，只不过离家后的生日自己一个人总会觉得有些许孤独，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很能忍受孤独或许是因为他一直都很孤独。
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唱生日快乐歌，其实挺傻的，老大不小的过啥生日啊，即使那人是好心，但还是傻。
顾海到站爬出地铁，慢悠悠往学校走，手里多了两串糖葫芦。
没办法，有些人爱吃。
顾海站在传达室门口用很真挚的目光注视着大爷，眼睛里水汪汪的，传达室大爷见晚归的又是他，骂骂咧咧朝他吼了一通，嘴里喷出白色的雾气一团又一团，顾海看着它们渐渐升上天，消散在空中。
大爷见他泪汪汪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小伙子高高大大的，眉眼俊朗，唯独脸上被冻了两坨高原红，手里捏着两串糖葫芦活脱脱一个卖糖葫芦的小男孩。
“进去吧。”
大爷恨铁不成钢地一挥手，铁门在两人身边徐徐拉开。
顾海擦了擦被冻出泪的眼睛，紧接着笑嘻嘻朝大爷鞠了一躬，说了句您真帅，趁大爷没吹胡子瞪眼前，麻溜地进去，跑得人影都不见。
“你是不是傻啊，还是缺心眼儿，不会要个塑料袋拎着吗？”
白洛因在顾海一进门就看到了对方拎着两串糖葫芦的那只手冻得通红，他从床上跳下来，拿过两只糖葫芦，半点儿高兴的意思都没有，铁青着脸在顾海的耳朵边一顿吼。
顾海的表情委屈极了，他刚被传达室大爷吼完，回到宿舍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又被人一顿吼，他晚上还被人狠狠揣了一脚。
太伤心了。
“因子，”他乖乖了看了白洛因一会儿，等对方消消气，等那双漂亮的眼睛不再那么凶巴巴地瞪着他后，慢慢把脑袋靠在了面前的人的肩膀上。
慢慢地，先是脑袋，然后是身体，一点一点，重量慢慢向对面倾斜，最后是心，似乎全身心都可以全然信任地交给对面这个人。
“我今晚被人踢到了，好疼哦，你不要吼我了，你哄哄我吧。”
“.....”
顾海趴在早已烧好的热乎乎的电热毯被窝里惬意地探出个脑袋，呼哧呼哧吃他的香辣牛肉面。
小房间里氲着诱人的面香，让整间屋子都因此暖和起来。
白洛因盯着顾海腰间青紫的一片，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变来变去，变得很难看，他抬头去看没心没肺的某人，对方正乐呵呵地捧着一碗方便面吃得陶醉呢，好像大伤小伤都可以被溶解在滚烫的面汤里，半丝疼痛也无。
他报复性地戳了戳那片青紫，即便心里想着给对方狠狠地来一下长记性，手触到皮肤时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即便如此，顾海还是疼得瑟缩了一下，咬着一串面回头哀怨地看着他。
“谋杀亲夫啊。”
白洛因学着他进门时若无其事的样子，无辜地眨眨眼，笑眯眯的，“怎么会。”
谁知顾海一点儿都没恼怒，反而扭回脸去闷头闷脑地笑，白洛因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爽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笑屁。”
“我都不敢承认，你倒是...”
“什么。”白洛因一头雾水。
“没什么。”顾海笑着爬起来，哎呦哎呦扶着腰叫着出门去厕所倒面汤，留下白洛因坐在床边困惑地望着他蹒跚的背影。
“腰不好，脑子也不好了..”
半晌，白洛因咕哝出一句。
顾海出了门后马上不再嚎，他闭上嘴巴，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厕所在走廊的另一边，他端着面碗慢吞吞走过去，手早已从腰间垂在身体一侧。
是疼，不过也没疼到真的得哎呦哎呦的地步，以前比这疼的多得是，早都忘记是怎么忍下来的了，第一天很疼，第二天也疼，第三天有点儿疼，第四天慢慢不再那么疼，接下来一天又一天，伤口早已不知不觉痊愈。
对于男孩子来说，皮肉之伤是最不要紧的，就像男人的肩膀不是用来穿衣服的，而是用来扛责任的。
面碗的油冷却后在上面结成一层薄薄的油膜，他倒进蹲坑里，然后把面桶丢进垃圾桶，在洗手池冲了下手，同班的男生进来上厕所，看到他后笑呵呵打招呼。
“你俩又偷偷吃面啊。”
“吃不？来宿舍，给你炖一包，加蛋加肠不含糊。”
他笑嘻嘻开着玩笑似的回过去，男生提着裤子跑进里面，声音颤巍巍的，“今天拉肚子，面给我欠着啊！”
他笑笑走出去，顾海渐渐融进了这个班级，这个班的人并不难相处，他自己也不是多难相处的人，只要他想，不仅可以和别人相处得很好，并且还能得到别人对他幽默且风趣的评价。
幽默风趣，高大帅气，这是大多数人熟悉之后对自己的印象，顾海坦然接受，都是好词儿，干嘛不接受。
顾海哼着小曲微微瘸着半边腿回到宿舍的时候，刚关门，就看到白洛因站在床边，凶神恶煞地拿着一罐不知道什么东西等着自己。
他凑近瞅了瞅，红花油。
“哪来儿的？”
白洛因没理他，掐着他脖子三两下把他摁倒在床上，眼疾手快地把枕头一角塞到了他的嘴巴里，接下来，房间里只能听到顾海压抑又叫不出的呻吟声。
“我靠，你这啥手法啊，跟澡堂子大爷学的吧。”
顾海终于吐出了枕头，脑门上被白洛因用红花油揉得疼出了一层汗，扭回头看到白洛因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没脾气地小声说，“挺...专业。”
“你这个要做到什么时候？”
顾海一愣，白洛因的声音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但眼睛平静之下有着恼意，他好像生气了，顾海不怕别的，生怕白洛因一生气就不理他，连话都不跟他说，连忙坐起来。
坐起来后又忘记自己想说什么，说什么呢？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事情，怎么回答别人，顾海将后背缓缓地往后靠在墙上，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脚丫隔着一层床单踩在温热的电热毯上，他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白洛因看了他一会儿，脸上还是淡淡的，心里却在默默叹气，有些人外表看着大大咧咧，开朗随和，其实内心之外包裹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戒备，这些戒备无害，并不伤人，只是自我保护的工具，但白洛因总是想一层一层揭开，看看里面跳动着的是怎样的一颗心。
可好像不成功，他并没有任何资格，去窥探顾海的内心，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归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