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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日惊喜 ...

  •   电影宣传期刚过,大明星的商务活动排得紧锣密鼓。愿意收纳任冬混日子的公司全名MesLara,是任溪娅姑姑与她的法国丈夫合办的香水公司。她和尤夏官宣时,闹得家里鸡飞狗跳,连累娅姑姑也被拖回去一通训斥,原本早该拍摄的代言人广告拖了一个月才重新开工。

      任冬已经习惯周围那些“嘤嘤嘤”“啊啊啊”想要挖料的八卦脸。反正她一个挂名闲差,不做事,也没什么威信,揣杯咖啡靠在影棚角落当吉祥物。偶尔某个有眼色的跑来询问:“任总,要给您搬个椅子吗?”

      她摆摆手:“不用,站着视野更好。”

      灯光聚集之地,尤夏正在——她努力想寻一个中性点的形容,但最后还是回归初心——他在“搔首弄姿”。

      这季主推熟女香氛,摄影师抓着喉结、嘴唇等性暗示明显的部位拍个不停。局部放大的画面,单看已经荷尔蒙超标,不知道剪辑完配上音乐的成品出来,网上会鸡叫成什么样子。任冬低头嘬一口,暗暗忖度自己对这种场景的免疫力应该有所提升才对。

      广告片之外还需录个互动小视频,问起尤夏的香水偏好。凡是上道的代言人都知道此时该提及金主爸爸热推的那几款,可尤夏眼神飘了飘,出人意料地答:“我个人喜欢味道浓烈的,但工作场合不礼貌,很少用。”

      “哇,哪一款?能说吗?要不,形容下味道呢?”负责采访的小姐姐人美嘴甜,循循善诱,想要挖点新料出来。

      尤夏双目微眯,似在回忆:“像秋日里被山火入侵的野松林,噼剥噼剥地燃烧,到处都是浓烟赤火……”

      “哇!”小姐姐业务熟练,哪怕这回答奇异无比,也仍能接过话,“听上去确实很冲呀,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类型呢?”

      “有种孤注一掷的感觉,痛快。”

      这句话,真像谢繁。任冬站在五步之外,抬头看过去,正撞上尤夏的目光。这次的妆容偏欧美系,眼线很深,晕染出慵懒勾人的气场,像是刚从橡木棺材里苏醒的吸血鬼。她脑子里猛然蹦出一个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传说:吸血鬼献祭灵魂以换取力量与长生,是天生悲剧的种族。

      他为什么要说“孤注一掷”?

      中途休息时,旁人很自觉地退散。尤夏伸个懒腰,接过任冬手里的冰咖,挑张桌子坐下。他一打开餐盒,眉毛就塌下来:“真想扣橙子的工资……竟然忘记叮嘱人不加香菜!”

      橙子是尤夏的助理,比任冬还小两岁,年轻力壮的一个小伙子,特能顶事。智者千虑也有一失,何必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这一次两次?任冬瞥一眼那盘绿意盎然的土豆炖排骨,筷子伸过去挑拣:“不就是香菜嘛,给我给我……你可真事儿。”

      尤夏哼一声,指指她的餐盒:“你那胡萝卜我夹走了。”

      任冬这才发现盒里的胡萝卜烩羊肉,眉间爆出一个“川”字:什么情况?必须扣钱!

      两人嘴巴都刁,拿着筷子互相戳来戳去,竟也顺利吃完。尤夏活动着肩颈,起身道:“下周三去一趟尚云,公司准备了个小聚会,我需要你出席。穿得漂亮些,记得带礼物。”

      那天是他的生日。任冬嘴一抹,点头说:“可以,礼物你买,我负责运。”

      “没问题。”

      他们真是一对合拍的搭档。

      ***

      尚云安排的场地不大,简单的会客厅里二十来人,一眼扫过去,皆是圈内有名有号的人物。任冬低头微哂:这一局凑得倒是很齐。

      “任小姐通身这气势,是来宣誓主权的吗?”站在尤夏身旁的中年人眼神炯炯,带点啤酒肚,说起话来像在西天门口摆摊的假和尚,商人气质突出。

      “姚总。”任冬今日一身高定加持,魔女宴会妆再配上身高优势,高贵冷艳地一点头,气场贼足。

      她当然没有漏过尤夏眼底的促狭。摆出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的模样是专门来拆台的吗?礼尚往来,她也偷偷回敬一个白眼。如此这般几个回合,当着满屋人的面生动演绎一出“眉来眼去”。

      行吧,反正来这儿就是为了秀恩爱。

      尤夏想让这些人近距离感受任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举是如何任性护短,钟情于一人不能自拔。任冬也就表现良好,甚至超常发挥,瞪走几束黏在他身上的好奇目光。

      直到灯光微暗,生日宴主角登场,她才被面前绚烂的颜色迷了眼,心神恍惚。星空主题的三层蛋糕上蓝色与金粉交融,仿佛流动的银河载着亿万星辰前来,熙熙攘攘。甜霜的香味散落在空气里,烛光摇曳,音乐婉转,宾客满厅,祝福声不绝于耳,一切都很完美……

      不像他,只有单调的白与空寂。

      不过一墙之隔,境遇却这般天差地别,真不公平。

      烛火熄灭之时,她猛然被人贴住脸颊,潮湿的吻落在耳边:“别走神。”

      她眨眨眼,求助般望向尤夏:“我想离开了。”

      “再等一分钟。”他的口气不容商量,“该你送礼了。”

      她有一瞬泄气,原以为这种事情尤夏会明白,更会无止境地纵容。

      灯光重新明亮,任冬在无数人的殷切注视中打开礼盒,剪成雪花形的彩纸堆里躺着一枚小小的雪人胸针,纯质白钻配红宝石,寓意浪漫,价格不菲。周围响起艳羡的嘘声,她明白要完成佩戴才算结束,可手指不听使唤,尖针透过衣面,却怎么也扣不进。

      她急得咬唇,真怕再拖延片刻自己便要在众目睽睽下失控。这时,一双手掌拢过来,牵引着她完成了这一动作。

      那手掌大出许多,扣完胸针之后也没有马上松开。他的体温总是比想象中高,攥着她颤抖出汗几乎失力的手缓缓上升,送到唇边印上一吻。

      周围顿时一片被酸倒的起哄声,间或一点掌声。热闹绵延不绝,雷锤般砸入耳里,有一句极轻的“谢谢”混在其中,险些被她漏过。她抬头凝望对方深邃低垂的眉目,忽而不懂。礼物是他自己买的,谢什么?难道是为那一分钟吗?

      可她并不是为了他啊……应该不是吧。

      人群散开,任冬趁机冲进洗手间。狭小的空间里呼吸声被放大,刺目白光,她望着镜中盛装打扮却汗湿两颊的自己,一时认不出来。为谁描眉黛,为谁晕红腮,她被一股深重的亏欠感所裹挟,仿佛变成自己最鄙视的背叛者。

      门口传来响动,尤夏踏入后直接反锁。他无奈地叹气,拥住镜前颤抖抽泣的身体,轻声说:“等到明年六月,我还他一个。”

      谢繁的生日在六月,夏之初始。

      胸口升起热腾腾的气泡,炸裂之后狂泄而出。这正是她此刻急需的,一种可沟通的理解,一种可依赖的支撑,一种可实现的承诺。她忽而觉得自己在这场难以启齿的“交易”中其实捡了大便宜,没人能比尤夏做得更好,她不能再祈求更多了。

      脸埋在他胸前,哭得像只迷失的幼鸟。

      尤夏小声在她耳边安慰。说了些什么呢?记不清了。混沌的,仿佛隔着水雾,来自另一个时空、另一个灵魂。他展示出前所未有的耐心,等待她完全平复过来,才恢复往日腔调,捏着她的鼻子嘲笑:“这么大一个人,哭得妆都花了,还蹭我一身,啧啧!”

      一个要补妆,一个要换衣,便移去旁边的休息室。被人看见,狐疑地问起时,姚荣天挤眉弄眼地解释:“小情侣嘛,一日三闹,纯属情趣。”

      休息室里挂着许多闲置衣物,尤夏取下一件纯黑衬衫换上。他偏头瞧见墙边摞着好几层纸箱,言语间罕见的兴奋:“啊,今天的快递送到了!”

      任冬正对着穿衣镜描画眼线,不解地嘟囔:“这种时候,关心快递干嘛?”

      “过来,给你也买了礼物。”他笑笑,从中抽出一个细长包裹。

      金漆绒面的礼盒里坠着一条雪人项链,跟他衣上的胸针是同一套。任冬内心波澜微起,面上却故作嫌弃:“这也叫礼物?捆绑销售还差不多!”

      尤夏龇牙一笑,解开搭扣,做出要为她佩戴的姿势:“满两件打八折,很划算吧。”

      微凉的钻石贴住胸口皮肤,任冬低头端详,终究忍不住念道:“冬日。”

      Winter,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白钻红石与白裙朱笔,宛如冰与火、冬与夏,极致两色,却融洽相宜。本该是表面功夫的情侣首饰,他为何掺进私人经历,造出过分真实的仪式感?任冬思绪微乱,指着余下的包裹转移话题:“这些也是礼物吗?”

      “唔……应该是合作商寄来的试用品,你想看?”大概因为她刚刚哭过,尤夏这会儿特别好说话,知道她不想回,就由着她躲在此处。

      拆快递这种乐趣不能由旁人代劳,尤夏见任冬手持一把锋利剪刀越拆越兴奋,干脆朝沙发上一倒,眯眼小憩。

      纸包裹体积各异,任冬拿在手里一掂就知道是香水还是剃须刀。只有一个盒子例外,方方正正,不大,但很重,似乎是液体……难道是酒?她像之前一样撕开切口,耳中听到什么东西噗地一声破裂,未及反应,便被大量不知名的液体溅了满身。

      冰冷黏腻,顺着脸颊下滑。当她低头看见自己被染透的双手与前襟,终于识别出那液体的颜色,是深到发黑的红。尖叫在嗓子里哑了火,泛着腥气的铁锈味刺激得胃中一阵痉挛,张口欲呕。

      一双手猛伸过来蒙住她的眼,动作粗鲁得像是绑架犯。

      “没事,拍戏用的假血,不用怕,我让人收拾。”耳边的安抚毫无温度,甚至有些硬邦邦。但后背抵上他起伏的胸膛,心中莫名安定,仿佛前方纵然真有什么不敢直面的景象,也仍有他给予支撑的力量。

      尤夏拥着她走开几步。

      “睁眼。”休息室里的茶水间,尤夏用沾了水的毛巾小心擦拭她脸上的污痕。

      湿毛巾?剧组里的血浆大多掺杂颜料,并非用清水就能简单冲洗掉的。任冬心脏一阵紧缩,这不是假血!!是、是……她想低头瞧一眼自己的手再度确认,却被尤夏捏住下巴。

      “抬头,看我。”简单直接的指令不容思考,她朝上望见尤夏绷紧的咬肌,眸光半敛却泄漏狂烈的风暴,末日海啸般歇斯底里。

      他在发怒。这让他看上去宛如一个不稳定的炸弹。虽然明白这怒气并非针对自己,她还是被震慑得不敢动弹,不知他下一刻会作何反应的忐忑甚至盖过刚才受到的惊吓。

      “是恶作剧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衬衫袖口卷起之后绷紧,压住小臂上爆起的青筋,但他的动作却似乎没受影响,一心一意跟任冬脸上的痕迹作斗争,气息也很稳:“这种程度的,叫恐吓。”

      “那……”

      他抬目迅速和她对视一眼,阻止了下文:“今天到此为止,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这是她第一次触到尤夏的情绪边界,但他利落地关门,将人挡在圈外。他们并非真正喜怒共担的爱侣,任冬没有立场追问——虽然她很想。

      是偶然,还是常态?是私生,还是对手?我……能做些什么?

      她见惯尤夏情绪收放自如的模样,逆天的控制力堪称影帝级碾压,旁人想要撼动丝毫难如登天。但这次意外瞥见,她意识到尤夏并非铜墙铁壁,他也有弱点,也会被人威胁拿捏。

      明知不该,明知不对,但她被激起保护欲。大概是经年日久的行为习惯又在作祟,不然为何这般无法忍受“其他人”对尤夏出手?他是毫无疑问的争夺者,手段卑劣,霸道强横,她可以鄙视吐槽憎恶厌恨,但其他人不行。

      临走前,任冬撞见橙子压低声音做汇报:“……偷塞进去的假包裹,保卫科查了监控,那人全身蒙得严实,没照到正脸。”

      “嗯。”尤夏五指一屈,将快递单捏进手心,仿佛它是张无需过多留意的废纸。但任冬还是瞟到,寄件人那栏写着“J”,似乎是个有着特殊涵义的代称。

      ***

      车厢里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是任冬前些日子推荐给他的安神精油,不知何时换上,她到此刻才察觉。尤夏全程不发一言,他身上早已看不出怒气,那些短暂而罕见的情绪像被吸进不知名的黑洞,消失得彻底。

      路遇一个九十秒红灯,漫长无趣,手指嗒嗒地敲着方向盘,他似乎和往常一样。任冬望着前方闪烁的红光斑嗫嚅:“我好像还没祝你生日快乐……”

      以蝴蝶结丝带装饰的印花纸盒精致小巧,被任冬抛起,落在尤夏腿上。他迟疑一瞬,似乎试图找到这两件事情的关联。

      绒面夹层里,红绳手链坠着一颗黄豆粒大小的金珠,表面刻满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的“福”。红绳的编织手法也很有讲究,三线绕一,生生不息。在尤夏的家乡,年过百岁的老人经常被邀请以这种手法为初生婴孩编织第一条小辫,意为承接祖宗的福荫庇佑。

      “这是旧东西吧?”尤夏呼吸略急,他猜到这珠子的来历,一时不敢相信。

      果然,任冬点点头:“这是我满周岁时爷爷托人求的百福珠,平顺气运的。”

      他“啊”了一声,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恰在此时,红灯转绿,他匆匆忙忙地踩油门,热血涌进手脚,脑子便失了控制:“是送我,还是谢繁?”

      任冬因车子加速的惯性脑袋撞上靠椅,震得一阵蒙。她没太明白,尤夏怎会在意这种区别?

      她当然是给谢繁准备的,今日之前,此刻之前。但当尤夏将问题直接抛出又别开脸迅速懊悔时,她有了另外的念头。没有人该在生日当天被威吓诅咒,他需要一份肯定,一份能与那份伪装成礼物的恶意抵消的善。

      “给你,也给他,希望你诸事平安。”任冬披着他的西装外套,抠了抠新做的指甲,“不管对方是谁,记着,我们家哥哥是有靠山的!”

      车子猛然晃动,在街面划出微小的S,窗外景色迅速后退,像瞬间加了倍速。尤夏紧紧方向盘,偏头看见任冬脸上红痕未消,狼狈得像个表演失败的舞台小丑。忽然之间,他笑得所有绷紧的神经全数裂开,仿佛听见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剑指天涯,说要去征服世界,幼稚得可笑又可爱。

      但他被安抚了:“是是是,我的大靠山!”右手一伸,示意她帮自己戴上那颗沉甸甸的福珠。

      ***

      尤夏回到自己家中时已过零点,他看着门口挡住去路的大纸箱,脸色波澜不惊。腐烂的臭气在走廊里弥散,他粗略估计,应该是死老鼠。一脚将箱子踹到旁边,打算明早让物业处理。

      不用看,寄件人肯定也是“J”。

      他进屋给自己加满一杯伏特加,瘫进沙发不想动。脑子乱哄哄的,凌乱的记忆被打散重组,仿若狂躁症艺术家一笔而就的印象派油画,看不清线条轮廓,只剩满目浓烈纷杂的颜色。

      其实,他讨厌红。传统文化里象征着喜庆祝福的颜色,在他的世界里昭示着不详,代表死亡。好在世事两面,幸与不幸总是相依而存,他蹭了蹭腕上的红绳,心底那片被山火屠戮以致寸草不生的焦土里有一株嫩芽正疯狂冒头。

      手机突然嗡嗡震动,尤夏接起,立马感受到对方的兴奋:“瑞西那边回复了!说可以沟通,老沈已经对接上!夏,这事有门,有门啊!任家的招牌果然好使,若是早些发现那小姑娘对你有意……”

      “咳!”姚荣天自拍一嘴巴,他知道戳了尤夏痛处,迅速换上安慰的语气,“对一个小姑娘出手确实算不上厚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风华那边实在逼得紧。《老不死的天》原本押了重宝要得奖的,结果连入围都没进!公司里其他艺人已经半年接不到戏,我也是没办法……”

      “姚总,我们是一路人。”尤夏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把自己包得严实,给出的回应毫无瑕疵,“提出建议的是你,但做决定的人,是我。”

      他望着昏黑的天花板,即便在意志最薄弱的午夜,思路依旧清晰:“今天一过,那货也该消停会儿。之前暂停的项目,能动的赶紧跑起来,只挣到这么点儿时间,我们可别错过。”

      “当然。”姚荣天应一声,又道,“对了,傅导想单独见见你。”

      尤夏嗓音一紧:“傅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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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日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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