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天国记事》風義晟

159、CLⅨ

　　时间在静默中变得愈发漫长，但善恶之树却如老僧入定了一般，不仅一言不发，甚至连树上的枝叶都没有晃一下。
　　路西法一直关注着外头的动静，同时也在等着这棵老树能想出什么绝妙的想法。一旁的贝利亚和别西卜一样，三个人也是一言不发，面面相对，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咦？外面的动静好像小了很多。”也不知过了多久，路西法探向四周，原本震动不断的空间，渐渐趋于平静，空间碎裂的趋势也在逐渐减缓直至停止，天际的破洞也像有了生命一般自己愈合了。
　　“真的。”贝利亚见状有点惊喜，“是你用神力把这一切止住了吗？”
　　“怎么可能？”别西卜开口就是泼凉水，“震动的源头不在这里，应该是另外一头的灾厄被止住了。”
　　“神真的动手把他杀掉了？”路西法眉头一挑，心想上帝还真是雷厉风行，“那我们这边是不是也要给力一点，把这两个小的给献祭了？”
　　“不必。神主并没有把他杀死，是让他回归到他生的状态然后送回来了。”一直无言的神树开口道：“其实这样也好，各归各位，免得时空时间交错在一起理不清头绪。”
　　“……”你就直接叫我滚回去不就行了。路西法心里啧了一声。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周身还披着闪烁的星辉——是这个世界的路西法，没错了。
　　“你还懂得要回来？”路西法率先走出善恶之树的保护范围，一个瞬移出现在堕天使面前，伸手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一副恶狠狠的神情，“耶和华倒是把你修整得光光整整的，看来这会儿也没我什么事了。”
　　“你是……？”堕天使迷茫地看着路西法凶恶的面容，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不记得我了吗？还真是个无情的家伙呢。”路西法意兴阑珊地松开手，掸了掸手心里不存在的灰尘，说道：“当时看到你的时候你还会跟我斗嘴，现在竟然变得连话都不会说了，看来小日子过得不合心意。”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堕天使应该是想起路西法这个糟心的家伙，蹙紧了眉头怒视着对方。
　　“干什么？问得好啊——”路西法哼笑了一声，朝着善恶之树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树下的人可以出来，“别急着生气，我可是带了见面礼给你的。”
　　“？！”堕天使一点也不信路西法的话，警觉的视线落在对方示意的方向，“别西卜？贝利亚？怎么连你们也……”
　　“他们是我拉过来的帮手。你别见怪，我一个人在这里就是个光杆司令，总要借几个能者帮帮我才行嘛。”路西法的语气非常随意，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原本我和神主商量着，如果不能把你的神请到这里来帮忙，那就让神主把你杀了用你的力量来填补天上的窟窿，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他心慈手软，搞得我来这一趟变成了无用功……”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堕天使语气不善地问道。
　　“我弄到两个力量还算不错的小朋友，把他们献祭了，就可以把这边的窟窿给填了。”路西法哈哈一笑，指了指被两位尚在昏睡、被扶下龙背的两个少年，“你还记得他俩吗？”
　　“玛门？！”堕天使马上就认出了其中一个。而另一个，他辨认了很久，才犹豫地疑惑着：“……哈尼雅？”
　　“嗯，看来你的脑子还算清醒。”路西法淡淡地点头，“这两个孩子跟你的渊源可深了，你可千万要弄清楚一些啊。”
　　“……什么意思？”堕天使心中一突，瞪着路西法。
　　“什么意思你自己想办法去问你的神好了，我就不给你泄底了。”路西法说着，面向别西卜和贝利亚，说道：“这几天真是辛苦两位，不过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你们留作纪念，就只有这一句干巴巴的感谢了。”
　　“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吗？”贝利亚饶有兴致地问道。
　　“一定有机会，有空常来往嘛~”路西法笑着回应道。
　　“拉倒吧，你们随便走来走去万一又把时空的秩序给打乱了，我可没心情给你帮忙。”别西卜依旧喜欢泼冷水。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可爱。”路西法轻哼一声说道。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别西卜坦然接受。
　　路西法还想扯皮几句，就听见几声干咳，看过去是玛门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咦，这是哪里？我不是要和米迦勒一决胜负了吗？怎么会跑到这里？”
　　“确实是一决胜负，如果我慢了一手，你就被火焰之剑切成两段了。”别西卜凉凉地说道。
　　“什，什么嘛？！”玛门不服气地双手叉腰，怒视别西卜，犹自嘴硬：“我怎么会被天使打败？就算是米迦勒也只有被我打败的份……”大概是自知理亏，他的目光转向他处，结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爸？你，你还活着吗？”玛门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不由得挂满了泪水，“你真的是老爸吧？不会是专门造出来骗我的幻觉吧？”
　　“玛门……”堕天使看着孩子喜极而泣的模样，一时百感交集，“是我，是我做了傻事，害得你担心了。”
　　“老爸——”玛门像个孩子似的扑进父亲的怀里，涕泪顷刻间就浸湿了堕天使的衣物，“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父子团聚的模样太感人，惹得围观者们简直没眼看。倒是另一边昏睡的天使也渐渐苏醒，同样一阵茫然：“我……我在哪里？”
　　“你醒了？”路西法正好凑到哈尼雅身边，观察着哈尼雅的状况，“你还好吧？”
　　“你是……路西菲尔？！”哈尼雅仔细回想了片刻，才想起之前在保育殿里引诱自己的人，“这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他说着，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警觉地瞪着路西法。
　　“你现在地狱的最深处，黑暗的极点，无垠混沌。至于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路西法说着，目光顺势移到另一边的父子俩身上，“我说了，是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哈尼雅的目光顺着路西法的望去，他看到了堕天使，看到对方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脸，完全就是成年版的自己，“你就是路西法？！”说着，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迈出了两步。
　　“……你是？”堕天使见到和自己面容相差无几的小天使，面上浮现出惊愕的神情。然而他体内的血感和小天使的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即使他已经堕落成魔，血脉之间的渊源也是无法被阻断的。如此，他的眼落下了两行清泪。
　　“……这里现在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吧？”贝利亚凑到路西法耳边低声道。
　　“我也觉得我们还是散了比较好。”路西法同意。
　　“……”别西卜冷着一张脸，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也该回去复命了，我们就在这里告辞吧。”路西法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是相当完美了，实在无须画蛇添足了。

　　至高天的圣殿里，上帝稳坐于御座之上。四周冰冷寂静的水晶宫殿变化成了一个无光的宇宙，一幅幅不同的画面悬浮于其中，这些画面反映出各式各样的场景，但多是已破灭为结局。
　　“嗯……”上帝注视着这些大同小异的画面，长吁了一口气。
　　“这些不都是必然的结果吗？你又何须对此气愤？”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大圣堂亘古不变的寂静。
　　“是谁？”上帝收掉所有的画面，大圣堂重新复原为水晶的宫殿。
　　“吾等从混沌中诞生，虽然遵循着命运的轨迹击败了黑暗，但即使是吾等也不能完全把黑暗消灭。唯有光明与黑暗共同支撑着世界，才不致于最后崩塌的结局。”这道清冷的声音幻化出一个光团，这样的光辉和上帝周身的圣光一模一样。
　　“吾不相信你能允许黑暗与光明平起平坐。”上帝冷哼了一声，说道。
　　“那么，你看到了什么样的结局？”光团反问道，“吾的确把路西法从深渊里拉了回来，但吾也只能做这一次，若再有同样的情况，吾也只能无视法则将其斩杀。”
　　“……”上帝陷入沉默。演算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世界回归混沌的结果，即使没有路西法与混沌融合，世界也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灭亡。
　　“吾等已经击败了我等的敌人，登上了世界的制高点。作为一个不偏不倚的神，摒除掉不必要的偏见也是吾等要做的。”光团说道：“起先吾也不是很懂这个道理，经历了很多之后，吾才逐渐领悟到真理，不再迷惘。”
　　“众生的信仰皆系于吾等的身上。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为被造出的芸芸众生考虑。当初吾等创造出光明的生灵就是为了让光明照耀在混沌的世界里。”
　　“你……”上帝闻言，似有感触。
　　“他已经和他的孩子们相聚了，不如你也放下成见，好好地和他沟通一番。”光团的光亮正在慢慢淡去，只留下最后一番话：“吾洗去了他的憎恨，吾想，只要你肯放下身段，总是能冰释前嫌的。”
　　“……冰释前嫌？”上帝面露惊愕，寂寥的目光茫然的、不知看向何处。

　　这场震动世界的灾厄总算得到了一个完满的收尾，总算有惊无险。
　　创世庆典再度举办，这一次，上帝宣布将不再插手至高天以下的事务，一切权柄都交予炽天使，让天使们自行管理。
　　这道神谕引起了众天使的惊愕与不解。然而上帝并没有回应这些疑惑，只留下了一句“交给你们了”，便消失在神座上。只留下炽天使们在大圣堂的神座前面面相觑。
　　不过这并不影响天国的天使们享受庆典的乐趣，因路西菲尔堕天而造成的阴影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散……当然，这种热闹的庆典自然少不了路西法来凑热闹。
　　路西法换上了一套普通天使平时穿的白色衣袍，轻而易举地走过了天国之门，甚至智天使的守卫们也没看出不对的地方。
　　天国的守卫未免也太松懈了一点……路西法转念一想，想起庆典的时间里天国之门照例都会打开，自己能走过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路西法一路逛到了伊甸园，生命之树依旧枝叶繁茂，园子里聚集着许多新生的天使，他们快乐地玩耍，无忧无虑。
　　“你来了。”路西法背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没想到你真的信守诺言，不再插手天国的事务。以后你就只坐在圣殿里睡大觉了？”路西法转身，问道。
　　“并没有完全放手，吾依旧是光明的信仰。”上帝清淡的身影伫立在路西法面前，“吾仍然守护着光明的国土。”
　　“那你打算做什么？”路西法颇有兴致地问道。
　　“吾将会以圣子的形态降临于人间，去引导大地上的人类。”上帝说道。
　　“……人类未必会认可你。”人类的寿命远甚至不如最普通双翼天使的十分之一，经过一代一代的繁衍，人类的足迹扩张到了凡间的每一个角落，对上帝的信仰早就没有最初的虔诚，所谓“义人”，也只是凤毛麟角了。
　　“所以才需要吾亲自去引导。”上帝淡定地说着，似乎已经看到未来要经历的坎坷，“这也是对吾的试炼。”
　　“你特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这个有什么别的深意吗？”路西法反问道。
　　“也许吾还需要你的帮助。”上帝的脸上浮现出轻浅的笑意。
　　“好家伙，你做圣人，叫我来做祸首吗？”路西法直接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可有得你受了，我可不会因为你是神就心慈手软。”
　　“那可就看你的了。”上帝的笑容依旧淡然，大有一副“你尽管放马过来”的架势。
　　“等着瞧吧！”
　　——这两位的纠葛可远远没有结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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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读圣经的时候一直有一个问题不明白，既然亚当以及他的后裔是上帝创造出来的人类，那么后面出埃及记里的埃及人，以及后面的希腊人、罗马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就说亚伯拉罕的妾室夏甲是个埃及的使女，那埃及人又是亚当的哪一个后裔繁衍出来的？？怎么说埃及都是众神眷顾的土地，记叙圣经的人真的就可以随便给一个国家改信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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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终于，终于把这篇文给写完了！！！历时近一年（如果我能更新得勤快一些时间会更短……），辛苦各位看官收藏我这篇不成器的文，真是感谢了。说实话，个人感觉写得一般，很多情节都写得太过潦草，前后关联也并非那么密切，也有一些设定用了一半就断了……总之，纯粹就是为了写而写的。
下一个坑是神路，还在设定存稿，想写一个华丽，暗黑的故事……不知道能不能写得好。
我们下一个坑见，8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