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II·诛邪篇》南相女

2、酒公子 02

　　青城接过酒壶，转身进屋去灌酒，阿酒靠着门框，道：“给我搬，送过去。”

　　青城：“知道。”

　　阿酒这个酒鬼买酒不是一壶一壶买，而是一买一板儿车，青城每回去给他送酒就是用板儿车推酒坛子，阿酒每月跟他结两次帐。

　　阿酒什么都不做，哪来的钱买酒？问他本人问不出来，村民们讨论过很多次，最大的猜测是阿酒可能原是个富贵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想不开、或者不愿面对，于是躲到这个小地方来自我疗伤。

　　“阿酒，你到底哪天能想通呢，”青城忍不住再次规劝他，“你要就喜欢咱们村子，你改掉酗酒的毛病，我和你嫂子替你说一门亲，成个家正经过日子不好吗？”酒壶装满了，青城却没还给阿酒，他握在手里转头看着对方，“年纪轻轻就这么糟践身体，这样下去，不定哪天就彻底垮掉，再想好也不能了。”

　　阿酒微歪着头，目光投注在虚空的某一处，像在听，又不像在听。

　　青城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你嫂子最近学会煮养身粥，本来是煮给老人喝的，不过你现在这样，也很该喝一喝。我听说有种能帮人戒酒的药方子，正好我们过几日出门，去找找看。”

　　阿酒垂眸，眼皮打架，又想睡了，沉声道：“壶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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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城家的孩子青苗和青豆打头，其他几个小孩紧随其后，他们笑闹着、叽叽喳喳地往小山上跑，青苗怀里还紧紧抱着个小食盒。

　　孩子们到达山洞口时立时收声，悄悄地探头往里看，看到阿酒又歪倒在一堆坛坛罐罐里睡大觉，他们蹑手蹑脚走到阿酒身边，青苗把食盒放下，试探着叫道：“酒叔叔？醒来吃饭啦。”

　　几人陆续叫着“酒叔叔起来吃饭”，边叫边用短短的手指头戳阿酒的额头、脸、肚子等，阿酒动了动但没彻底醒过来，还是迷糊状态。

　　青豆从旁边酒坛里舀了一勺酒，捏着勺子递到阿酒鼻端，“酒叔，张嘴，喂你酒。”

　　阿酒似醒未醒，闭着眼睛张开嘴，青苗立刻捏住他鼻子，同时把一勺养身粥喂进他嘴里。

　　阿酒猛地坐了起来，没吞的粥流出来，顺着嘴角往下淌，好不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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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阳光明媚，阿酒坐在山洞里，背靠着石壁，头发凌乱，整个人像是受到侵犯而无力反抗的样子。青苗一勺一勺喂他养身粥，他耷拉着脑袋如被胁迫般一下一下张嘴把粥接了，青豆拿着小帕子不时地给他擦嘴。

　　粥喂完了，青苗把空碗放回食盒，盖子盖好，任务完成。

　　阿酒抬起如千斤重的头颅，怨愤地看了一圈儿，恨声道：“现在可以滚了吗！”

　　几个孩子嘁嘁喳喳地跑出去，欢快地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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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青枣村的老村长和不少村民聚集在青城的家门外，他们个个面现忧色，村长痛心道：“阿城两口子这回还带着苗苗和豆豆，走丢了的话，一家人一个也不剩啊。”

　　青城家每次出门做生意，少则一日，多则五日，从没有超过五日的，这次他们一家出去二十多天不见回，村里人都觉得他们是走丢了，或者被坏人骗到别的地方去，总之就是回不来了，村长也摇了几卦，卦象都不好。

　　阿酒靠墙站着，醉醺醺的眼神瞟了瞟村民们，自顾自地胡言乱语起来，他手指着正前方的虚空，语气不屑道：“把嘴闭上，你的舌头太长了，不收回去？我给你扯掉！”他手臂移动，又指另一个方向，冷笑道：“嘴上求观音，心里求我，烧再粗的香有何用？把自己点了才够。”

　　老村长连连摇头，唉声叹气，心想阿酒疯癫成这样，哪能懂得阿城一家可能再也回不来这事？醉汉没有伤心事啊，可原先他们也猜测阿酒是伤心太过而买醉，那他以后不能在阿城家买酒了，会不会清醒过来？他转头看看阿酒，心中越发难过，阿城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两个孩子才那么小，可怜呐。

　　·

　　当日夜里，村长被敲门声惊醒，那声音很大，透露出门外之人的粗鲁和不耐烦。村长问道：“谁啊？”外面的人不回答，依旧敲门，“咚咚咚”的声响令老人有些害怕，再次问：“谁啊？”

　　“我。”

　　村长一愣，这……是阿酒的声音？和他平时说话时又有些不像。

　　阿酒说完一个“我”字便不敲了。村长拖着老迈的身体去开门，刚一打开，一股霸气迎面而来，村长仰视面前高大的男人，此刻的阿酒犹如黑暗中登场的邪神，他身上的威压令老村长错愕。

　　“阿酒？你清醒了，怎么这么晚来，你……”

　　阿酒打断他，“少废话，青城家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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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一日，青枣村的村民们在村口送别阿酒，阿酒终于站起来了，他清醒而且严肃，虽然依旧是一副“都离我远点”的神情，但村民们对他寄予厚望，他要去寻回阿城一家，他们为他准备了一大包干粮，此时正极力劝说让他带上。阿酒正要发作，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自远处跑来，嘴里喊着酒叔叔、酒哥哥、酒伯伯、酒大爷……

　　阿酒像看嗡嗡叫的蚊虫似的看了他们一眼，旋即一把拿过干粮包，转身快速离开。

　　路过一个菜园子时，阿酒看到园子里一对老态龙钟的夫妇在慢悠悠地犁地，他停下来，以不善的眼神扫视他们，仿佛他们是什么脏东西，随后，他像扔垃圾一般将干粮包扔向菜园子，包砸在了围栏上。

　　阿酒就这样离开了青枣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