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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漳州(4) ...

  •   卫越踢了醉汉的腿一脚,踢开了他被封住的穴道,提着他的衣襟,把人半拖半拽的扯到了妇人面前。

      “跪下磕头,磕满十个。”

      醉汉一听磕满十个头就成,立马跪下以头触地,磕了个头。卫越的胳膊杵在凤言的肩上,一边看着热闹一边道:“磕得不够响啊,还用我教你怎么磕头吗?”

      醉汉连忙把头用力的往地上磕,磕的额头红肿一片,凤言瞥了一眼杵着自己肩膀的卫越,往旁边挪了一挪,卫越正看得乐呵,就差拍手叫好了,凤言冷不丁的移开了肩膀,卫越杵着他的手臂失去了支撑,整个人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卫越转身对着罪魁祸首怒目而视,凤言对他愤怒的目光视而不见,他看着额头磕得血肉模糊的醉汉道:“他磕完了,你打算怎么办?”

      卫越小声的对凤言说:“还能怎么办,磕完了就让他走呗,就刚才踹他的窝心脚就够他受得了,我总不能在这弄死他吧。”

      他扫了醉汉一眼,冷声道:“磕完了就滚吧,记住了,下次在让小爷看见你恃强凌弱,可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了。”

      醉汉听了连连点头,只见卫越懒洋洋的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醉汉连忙爬起来,顾不上心口的剧痛,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众人看着醉汉连滚带爬的跑进一条巷子,便也散了。

      卫越在问妇人家在哪里,打算送她和孩子回去,而凤言去给小孩儿买了个糖葫芦。他们俩谁都没有注意到醉汉跑进巷子后,一个人影也跟了进去。

      妇人的家在漳州城外的五里坡,五里坡有一个小村庄,村里的人大多是从外地过来的,有因为饥荒逃难来的,有来漳州讨个营生,也有寒门学子听说梁大善人在漳州城里办了义学,不远千里来读书识字的。

      凤言和卫越一直把妇人和孩子,送到村子里面,卫越一路上都在和妇人闲聊,知道了妇人的丈夫姓宋,是潭州江宁县康河村人士,他们一家三口原本在潭州平平淡淡的过着小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自给自足,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直到半年前,一个自称是暗夜宫堂主的人,带着一群黑衣蒙面的人闯进了康河村,将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男丁全部掳走。剩下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被杀了,整个村子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什么都没剩下。

      那日宋大嫂恰好带着幼子,去了江宁县看郎中,才躲过一劫。事后宋大嫂报了官,开始官府还派了捕头过来调查,后来听说县衙里有个师爷和两个衙役不明不白的死了,这案子就再没有查下去。

      宋大嫂的长子被那群人掳走,丈夫公婆都被杀害,在潭州没有亲人,她记得母亲在世时曾说过,有位远方亲戚在漳州,便带着幼子来投奔,只是到了漳州,却没有找到那个远方亲戚,她们母子二人跋涉千里,一路乞讨的来了漳州,身上的钱财已经耗尽,幸好有大善人梁老爷,乐善好施,有一日碰到了乞讨的母子,知道了她们的经历,便在城外的五里坡给她们找了间房子,还给了宋大嫂一些银钱度日,于是宋大嫂便带着孩子在漳州外住下,平日里秀一些手帕,来维持生计。

      把宋大嫂母子送到了家门口,卫越什么都没说,给他们母子俩留下了些银子,就拽着凤言匆匆离开了。

      宋大嫂家破人亡,只剩下一个幼子相依为命,从潭州到漳州几千里,抱着一线希望,宋大嫂也走过来了,在漳州无依无靠的过了半年,她也带着孩子挺过来了,她不需要安慰,对她而言几句安慰之语,是最无用的东西,倒不如几两银钱,让她和孩子,在她养伤的时候,不至于挨饿。

      回去的路上,卫越一改往日的聒噪,沉默寡言了起来,凤言和他本就没什么可说的,卫越不说话,他也不说,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走回了漳州城。

      通缉卫越的文书早已送到了各个州府,城门上也贴上了他的画像,只是这画像还是卫越进定乾军的时候画的,那时候的他还是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出来的贵公子,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眼角眉梢都带着少年特有的风流意气,那时的他就像是一团火,热烈的仿佛要把世间的一切都燃烧殆尽。而如今虽仍是丰神俊朗的少年模样,人却瘦削了许多,原本圆润白皙的一张脸,也生出了棱角,他眼睛里还有着火光,却也只剩下豆大的火苗,风一吹就熄了。

      卫越现在的样子虽然变了,不过谨慎起见,他在到漳州之前,还是在脸上做了些手脚,虽然凤言看着卫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可是和画像上的一对比,却完完完全全是两个人。所以他们从城门口进城的时候,门口的守卫只是扫了一眼,就让他们进去了。凤言问他是和谁学的易容术。卫越得意的和他说,是跟他二哥的一个江湖朋友学的。

      在回梁府的路上,凤言沉默的跟着卫越往回走,卫越满脑子都是宋大嫂说的暗夜宫,没有注意到凤言的异样。

      卫越是世家子弟出身,平日里招猫逗狗的,也只是与和他出身差不多的官宦子弟一起,他不似他二哥卫衡对江湖那般向往,他对江湖了解,仅仅是听过说书先生说的那些大侠,和话本子里描写的江湖。至于那些江湖门派,他更是一知半解。他在茶楼里听书的时候,听过暗夜宫,那还是说书先生在讲段惊鸿段大侠的时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只知道那是江湖上的群魔之首,邪魔外道。不仅是白|道中人,就连江湖上的黑|道,对暗夜宫都讳莫如深。至于为什么,卫越就不清楚了。

      “话本子上写的魔教,不是都抓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给教主扩充后宫,凤兄,你说暗夜宫的人为什么要掳走青年壮丁?难不成暗夜宫的宫主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

      身后的凤言许久没有回答,卫越倒也不在意,凤言平日里就不怎么喜欢搭理他,从郧县来漳州的路上,卫越有事儿没事儿的总喜欢逗他几句。大多数时候,凤言只是不理他,他说什么就当没听见,偶尔惹急了,凤言就从马车里出去,换成了不苟言笑的云伯进来,云伯一进来,卫越就立马老实了。他总觉得云伯有些像靖国公,他一看见云伯就心里发怵。

      城门口到梁府,脚程慢的半个多时辰也到了,卫越和凤言却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回到梁府以后,凤言直接去了云伯房间,卫越拿着他买的一堆东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恰好碰见早上给自己送饭的小厮,便扔了一包点心给他,叫他进来陪自己说话。

      小厮把点心往衣服里一塞,乐呵的跟着卫越进去了,他和卫越闲聊了两句,便把自己是怎么进梁府的,又是怎么被发配到这个小院子的,一股脑全都跟卫越说了。倒是关于梁府的事儿,他一句没说。

      小厮叫徐小川,今年才十三岁,为了一口饭,把自己卖进了梁府做下人,一做就是五年。徐小川为人机灵,深得梁少爷喜欢,经常带在身边,然而有一天,梁少爷却因为一件小事儿,怒斥了他一顿,之后便将他打发到了待客的院子里。

      徐小川说的口干舌燥,卫越递来一杯茶水,他道了声谢,一口喝进了大半杯。

      卫越道:“梁少爷以前不是待你很好吗,怎么会因为一个茶杯,就把你扔到这来。”

      徐小川有些郁闷的道:“我也不清楚,少爷以前对我们这些下人可好了,总是笑眯眯的,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性情大变,喜怒无常的,他院子里的一个丫鬟因为说错了话,就被打了二十板子,打的皮开肉绽的,还好没过多久少爷就又和以前一样了,前几天我碰见少爷,少爷还说等忙完这段,就让我回去呢,那段时间,少爷大概是心情不好吧。”

      卫越摸了摸下巴道:“你们家少爷有没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徐小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少爷的习惯和以前一模一样。”

      卫越道:“对了你犯错被发落到这儿来,是什么时候?”

      徐小川道:“半个月前。”

      卫越又道:“梁少爷定亲是什么时候?”

      徐小川想了想道:“好像也是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云伯发现郧县已经不安全,便准备带着他们去岭南,或许可以说,云伯和凤言原本要去的地方就是岭南,留在郧县是因为受伤的卫越,而漳州是去岭南的必经之地。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卫越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不清楚云伯和凤言的身份,但看他们这一路走来,谨慎小心的样子,卫越断定,他们绝不是普通的江湖人。云伯的小心不是因为他,是为了凤言。卫越心里很清楚,云伯救下他,只是为了报他收留他们在靖国公府,那点不算恩情的恩情,而若是因为这点恩情连累了凤言,云伯会果断的放弃他。

      一个盘旋在他心中已久的疑问,此时又重现在他的心头,云伯和凤言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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