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赵羡

296、那些现在的流水账

　　一个月后，开封。
　　小金有了手机，有了微信，还有了支付宝，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二维码，什么又叫做WiFi，还学着人类在脸上捂着口罩，虽然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虽然他还是在心里把他们叫做传音器、点阵符、法力传送……等等统称为人类的法术。
　　“真是太神奇啦！”小金举着手机，看到了画面那一端的龙君和龙母。
　　龙母一身花旗袍，手里摇着把木兰扇子，道：“行了行了，有事跟你爹说，我要跳舞去了……啊对了宝贝儿砸，你爹那个龙神不干了，你有时间去登个记，不知道在哪就问容容，知道吗？”
　　小金：“啊？”
　　然而还不待问话，龙母大人就整装待发的出门了，画面里只剩下龙君，穿着白T和短裤，手里晃着把蒲扇，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头。
　　小金被看得有点心虚，小声道：“父君。”

　　“还有，我差点忘了！”龙母拍开龙君，再次出现在镜头前，朝小金道，“儿子呀，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人类有个叫天眼的东西，可不要随便乱飞啊，会被拍到的。”
　　小金愣愣点头，看着龙母又风风火火变了张口罩离开了。画面再次回到龙君不苟言笑的脸上。

　　小金想了想，道：“我回来了，父君。”
　　龙君淡淡应了一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两个小家伙，还是当初的那般模样，那般天真也那般倔强，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好。”
　　小金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心里有好多想说的，但是好像太多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容容摸摸他的头发，朝镜头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看您。”
　　龙君哼一声，道：“没时间。”
　　小金亮晶晶的眼睛暗了下。
　　龙君摇蒲扇的手一停，板着脸又道：“你来了我还能把你们赶出去不成？”
　　小金眼睛一亮，叫道：“我们马上就去！”
　　龙君嗤一声，蒲扇拍了拍手机，像是在拍他脑袋一样，道：“不准飞，给我走过来！”
　　小金鼓鼓嘴巴，忽道：“爸爸。”
　　龙君手一抖，叮一声挂了视频电话。
　　小金：“……”
　　小金：“爸爸怎么啦，是不是还在生气呀。”
　　容容哭笑不得，心道怕不是被你撒娇吓的，一边道：“怎么会，龙君很想念你的。”
　　“那他还让我走着去……”小金指着龙君的头像说。
　　容容想了想，道：“可以带点礼物。”
　　小金脑袋上叮一声亮起灯泡，叫道：“要带要带！带那个烤肠！炸鸡！还有那个凉凉的麒麟！好好吃！还有还有……”

　　千里之外的龙君摇摇扇子，随手把手机塞进兜里，出门下棋去也。
　　随着房门的打开又合上，屋内陈设自水月洞天变幻为普通的商品房模样，龙君手中蒲扇一摆，给自己裹上大衣穿上棉鞋，隔壁老头看过来，“哟”了一声道：“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有喜事儿？”
　　“有吗，”龙君摸摸嘴角，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是在笑，“啧”了一声，道，“也没啥大事……就，小儿子要回来了。”
　　“哎哟那好事啊！啥时候回来啊，带来我们看看呗。”众人起哄着，排开一桌麻将。
　　龙君一边摸牌，一面连声应下，道：“好说好说，我儿好看着呢……碰。”

　　-
　　小金一路念叨着，两人从街头逛到巷尾，把从小妖怪手里换到的钱花了大半，储物袋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小金觉得自己老爸老妈会喜欢的新鲜玩意，虽然……容容挑了下眉，他不觉得龙君会喜欢按一下就会嗷嗷叫的“恐龙”玩具，或者绣着龙纹的大披风，不过小金喜欢就好。
　　白衣少年早已换了穿着，学着路人的样子，入乡随俗将自己打扮成一个现在人类的样子，连帽衫，羽绒服，牛仔裤，滑板鞋，脖子上再缠一圈大围巾，生生将自己包成一个粽子模样，他一边艰难的伸着手，道：“人类好麻烦啊，穿这么多。”
　　容容莞尔，指尖拂过他变化出的短发鬓角，摸了摸他的耳朵。他自己倒是没有穿那么多，只是简单换了风衣长裤和长靴。虽然在他看来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将长衫换成了长款大衣，内衬换了短衣，靴子换了个样式，只是裤子还有点不太适应。
　　“不过好厉害呀还有恐龙！”小金按了一下玩具尾巴，小小的霸王龙挥着爪子“嗷嗷”叫着，他笑着摸摸它的爪子，道，“我都没有见过呢，这是人类的龙吗？”
　　容容摇头，他也不知道。
　　“可是人类的龙不是那个很长很长的车吗？”小金歪歪脑袋，又按了一下尾巴，“嗷嗷”的吼叫声再次响起。

　　化了人形，一切都变得方便起来，更何况还有法术加持，虽然因为什么都不懂闹了不少笑话，还被警察叔叔拍过肩，不过过程还算轻松愉悦，两人一路逛吃逛吃，看看人类再看看黄河，就这么晃悠悠的从郑州到了开封。
　　过河的时候还走了下人类的桥，小金望着桥下冰封的黄河，只觉得人类真是奇妙，明明不会飞，却还可以在天上走，像不会法术的妖和灵一样。在遇到妖之后，他还尝试着召唤了下凤九，然而并没有什么反应。小狐狸告诉他说，现在很少有灵了，妖怪们也大多住在深山，还有一部分像她一样住在人类城市，现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人类可是很厉害的。
　　小金看着稳稳矗立于河面的大桥，远处是高高的如同山脉一样的河堤。他们沉默的，将宽阔河面束在河床之内，即使将来河水在短期内暴涨，小金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几乎于塔尖齐平的堤岸，也几乎不会达到那个高度。
　　毕竟现在大妖怪们也会住在人类的城池里，小金在冷风中呼出一口白雾，看身边疾驰而过的车辆，抓着容容手指晃了晃，道：“人类真的很厉害呀~”

　　厉害的人类在一次又一次的改朝换代中繁衍生息，将他们的世界建设成现在的样子。人类的穿着，人类的食物，人类的城池和人类不断更新的“法术”，同样也在吸引着对他们感到好奇的小妖怪们。
　　只是已经衰落的灵，让小金感到些许落寞。
　　容容拍拍他的脑袋，道：“鄂陵也许有很多。”
　　小金眼睛一亮，对呀，鄂陵人很少，水也很清澈，一定有很多水灵和妖吧！他习惯性的想要抖抖胸鳍，却抖落了一身雪花。
　　又下雪了。
　　小金展开手掌，掌心一枚晶莹的雪花倒是没有变化，一如很久以前的冰凉模样，他仰头看向天空，灰白色的云层下，雪花纷纷扬扬，遮蔽了整个天空。那些厚重的阴云里，有什么在若隐若现的翻滚着，小金双手拢在面前，大声喊道：“我回来了！谢谢你们！”
　　周围路人转头看过来，好奇看着街头这两个俊俏少年。
　　天上云层翻滚，而后一阵隐雷滚过，像山谷回声，又似低低龙鸣，乌云卷积出云层咆哮的形状，众人惊讶抬头，一同见证这冬日里少见的“雷打雪”现象。
　　小金一双眼睛亮亮的，朝天上挥了挥手，开心道：“大家都在呢。”
　　容容“嗯”了一声，瞥见前方的大片公园游湖，道：“去看看吗？”

　　小金“嗯嗯”点头，看这街边各种方方圆圆的建筑，也渐渐能分辨出不同的作用来，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人类喜欢把房子盖那么高，是因为电梯很好玩吗，他们又不会飞。
　　开封城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亭台楼阁被高楼大厦取代，其间道路四通八达，车流有时候比法力低微的小妖怪跑的还快，红绿灯规律的闪烁着，小金和容容随着人群走过人行道。宽阔的车道上画着一条条白线，小金现在已经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在被交警小哥拎出来站在路口学习顺便做志愿者之后。
　　虽然由此引发了一系列让交警小哥略带后悔的交通拥堵事件，不过那都是前话了，暂且按下不表。

　　清明上河园就在前方，车流高楼中，意外的保留着以前的建筑和街道，虽然看起来也不太一样，但还是比高楼大厦要更接近一点。小金和容容排队买票，进园逛展，用的都是黄鼠狼妖送给他们的小卡片。他说那个叫身份证，是现在的户籍，走哪都要带着，不过丢了也没关系，他包办，好多人类都是在他那儿办的。
　　小金有点不理解，人类的卡片为什么要找妖怪办呢。
　　那只黄鼠狼只是拍着大尾巴保证绝对真，比他给人类办的证真多了。
　　小金也不懂真多少算真，不过他们这一路上但凡遇到需要小卡片的地方，倒也没有被人类发现过。下雪的天气里，游客不多，两人在雪中慢慢走，有山有桥，有河有楼，有光秃秃的柳条，也有压满了积雪的翠绿松枝，小金走走看看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非要说的话，他觉得这里的湖还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跟外面的黄河是连通的。

　　“喏。”容容递来一块炸糖糕。
　　小金“哇”一声，叫道：“这是什么！”
　　一条小吃街就在不远处，小金眼睛一亮，丢开近在咫尺的水榭凉亭跑到那边去了。容容任由他乱走，低头尝了口现在的糕点，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妖怪们要住在这里了。甜味，对妖和灵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味道。
　　园内下着雪，小吃街大半都没开门，门外座位上落了层薄薄的雪，小金一个个看过去，没人的看看招牌，有人的便探脑袋去看，闻到烧鸡的香味还要去找。店家们被他逗得笑起来，小金倒是惊讶，他们也穿着以前的衣服呀，也是妖怪吗？
　　容容道：“不是。”
　　不是呀，小金眨眨眼睛，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亲切起来，人类为什么要穿以前的衣服呢，是因为他们也想念着从前吗，那以前的人类也会像现在的人类一样，想念着更加从前的从前吗？而且，如果是小妖怪的话，藏在里面也不会被发现吧。
　　“要点什么。”一身短打棉服的店小二过来问道。
　　小金道：“好吃的！”
　　容容点着菜单上最上面的一行，道：“灌汤包子。”

　　一条街走下来，吃得半饱的小金吃撑到了，手里还有一份热乎乎的红豆芋圆，店里阿姨特地多加了彩色的芋圆给他，因为小金眼睛亮亮的，就像她家的小朋友一样。小金随意在岸边坐下，瞧着脚下封着一层薄冰的湖面，开口道：“有鱼鱼吗？”
　　水面响动两下，而后有鱼群浮上来，小金笑起来，朝他们挥挥手，道：“你们好呀，我是小金~”
　　鱼鱼们相互看看，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类可以和他们说话，容容走过来，一点气息释放出来，鱼群蹭一下躲进水里不见了。
　　小金“哎呀”一声，道：“吓跑啦。”
　　容容在小金身边坐下，右手朝水面一点，金色小鲤鱼和黑色大鲵先后跃入湖中，而后消失在水面上。小金被湖水一激，打了个机灵，道：“好凉呀。”
　　容容“嗯”了一声，尝了口手里不知名的小吃，道：“好甜。”
　　小金晃了下手指，点开冰面，而后和容容并肩靠在一起，一边等待一边吃芋圆，片刻后小金咬着芋圆含糊道：“这个好奇怪，父君肯定不喜欢吃，不过母后喜欢吃红豆。”
　　龙母喜欢红豆，容容看着湖面，在心里默默记下。

　　很快，鱼鱼们就再次浮了上来，有鲤鱼有鲫鱼有麦穗鱼，但最多的还是颜色鲜艳的锦鲤，他们挨挨挤挤的浮上来，叫道：“你怎么能变成鱼呀！”
　　小金歪歪脑袋，道：“我是小鲤鱼呀~”
　　金色的小鲤鱼浮在水中，时而晃晃尾巴，时而吐吐泡泡，随着小金的念头来回游着。旁边有黄金锦鲤游过来，小金看着却不感到惊讶了。这一路的公园里他见了好多，还有红的，红白的，黑白的，黑红的，还有全身都是黑色的鲤鱼和金鱼。
　　他觉得黑色的最好看了，但是还是更喜欢容容是一只大鲵或者小黑龙。
　　“你们也是人类的鱼吗？”小金问。
　　鱼鱼们有的说是有的说不是，闹哄哄在水面上玩，对于如何变成人类十分好奇。小金想了想，道：“修灵，或者化妖。”
　　容容道：“变成人类想做什么。”
　　鱼鱼们异口同声道：“去把那群坏家伙揍一顿！”
　　金色的小鲤鱼歪歪脑袋，小金好奇道：“坏家伙？”
　　“那边的！”鱼鱼们齐齐看向东面。
　　容容抬手一抹，画面凭空出现，一园之隔的龙亭湖里，也生活着不少鱼鱼。他们说的坏家伙就是住在那里的讨厌鱼，总是嘲笑他们住的地方小，还跟人类讨食吃。
　　“但是我们这里没有人抓鱼啊，而且都是人类自己丢的食物。”一只黄金锦鲤鼓鼓嘴巴，朝小金道。
　　小金和容容相互看看，这个架好像不能帮忙打呀。
　　小金想了想，问：“这里跟那里是不连通吗，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再带你们回来。”
　　容容手心聚起一团小水球，小金低头望着大家。
　　鱼鱼们相互看看，一只锦鲤道：“算了吧，那里的鱼好凶的。”
　　“我们就是打不过呀，能打过就自己游过去了，”又一只鱼冒了个泡泡，看着小金道，“要是人类就能打过了。”
　　小金：“……”
　　小金：“可以修灵呀！”
　　一只鲫鱼游过来，道：“修灵要多久呀，变成人？”
　　小金算了算，看向容容，见容容点了下头，便道：“几百年……现在会久一点。”
　　众鱼：“……”
　　群鱼听得目瞪口呆，几百年啊，对面那群鱼连鱼骨头渣渣都没有了吧。鱼鱼们顿时失去兴趣，各自散开，在难得破冰的水面上游来游去。
　　过桥的游客们惊讶看过来，没想到下雪天还能看到锦鲤戏水。

　　小金又道：“那你们还想做什么呢，想去黄河吗，离开这里？”
　　一只红白锦鲤游过来，道：“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我们在这里住的很好啊。”一只黄金锦鲤道。
　　“黄河是什么。”又一只鱼问。
　　小金看着他们漂亮的鳞片，又瞧瞧旁边的金色小鲤鱼，道：“黄河，是一条很厉害的河，他从雪山来，要往海里去，有很清澈的水，也有浑浊的沙，有高高的瀑布，也有宽宽河面，里面住着大大小小的鱼虫虾贝，还有龟龟和大鲵，有各种各样的水草，有时候还会碰到漂亮的水鸟……就在那边，你们想去吗？”
　　锦鲤们晃着背鳍躲开，口中说着“有鸟就不要了吧”、“我讨厌沙子”之类的话，倒是有几只小鱼碰碰金色小鲤鱼，问：“漂亮的水草，比这里还漂亮吗？”

　　揍不到隔壁湖的鱼，也推不了湖中总是吵闹的平台，鱼鱼们在水中吹泡泡，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人类也好笨哦！”
　　小鲤鱼晃晃背鳍，小金在岸上说：“不行啦，那是人类的东西呀~”
　　容容抬手在湖中隐入静音符，金光刹那间蔓延至整个湖底，一闪即逝，群鱼们一惊，道：“那是什么？”
　　“晚上可以睡个好觉。”容容道。
　　小金想了想，举起手中的空盒子，道：“人类的东西，你们要吃吗？”
　　群鱼们异口同声叫道：“只要不吃鱼就行！”

　　十分钟后。
　　小金抱着一捧花，容容拿着一份杏仁茶不要茶，里面盛满了杏仁花生葡萄干的辅料盒子，被巡园的带刀捕快拎到一边，排排站在岸边的台阶上听训话。
　　“……不许喂食，不许扔垃圾，也不准靠近河边那么近，”工作人员瞧着俩少年一副乖巧的模样，便将游客条例强调了一遍，道，“明白吗？”
　　小金看看他，又看看容容，最后指着河里的鱼，道：“是他们要吃呀~”
　　容容点点小金怀里的黄色玫瑰，道：“不是垃圾，是花。”
　　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深吸一口气，一手握住刀柄，道：“不管是什么，都不可以往湖里扔，懂吗，今天你扔花，明天他扔草，后天就能扔塑料袋……”
　　小金忽的跑神，看向他的腰间，道：“那是真刀吗？”
　　容容偏头看了下，道：“看起来不像。”
　　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给我听话啊！！”

　　桥上的游客们都停下来，一半看湖中群鱼，一半看被训得连连点头的两位少年，工作人员气势冲冲的说了一大段话，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道：“再丢就抓你们游园，明白了吗！”
　　可是游园不是要花银子吗，小金在心里打了个问号，想问，看那人有点生气的样子又怕再气到他，只得老老实实点头，道：“我知道啦~”
　　容容“嗯”了一声，道：“明白。”
　　对方一脸狐疑的看着两人——对方答应的太快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小金探手朝鱼群挥了挥，道：“没有了哦，他说不能往湖里放东西。”
　　鱼鱼们“哇”一声怒了，齐齐瞪向岸边那个朱红色戴帽子的男人，叫道：“为什么啊！甜甜的很好吃呀！”

　　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一转头看着容容手里的果干盒子，叫道：“不是杏仁中毒了吧！”
　　“没有没有，鱼鱼们很喜欢吃……”小金忙解释，看“捕快大人”的越来越严肃的表情，忽的一扬手，道，“真的没有，不信你看。”

　　薄雪覆盖的河岸间，一泓湖水漾开，湖面碎冰漂浮，在冰与雪之间，点点艳色绽开，火红、金黄、纯净的黑与亮眼的白，鱼群争相跃出水面，亮丽的鳞片在天光下反射出七色光般的奇妙光彩。
　　桥上的人都看呆了，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容容打了个响指，鱼群应声而退，潜入水面。
　　小金道：“你看，他们好好的吧。”
　　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好什么好！都浮头了！走！跟我回去写检查去！”

　　后续，工作人员通知了景区管理，又是打氧又是打捞忙忙碌碌的在湖面上来去，还一直问小金都扔了什么扔哪里了鱼吃了吗云云。
　　“明明就是鱼鱼喜欢呀。”小金鼓鼓嘴巴，小声嘟囔着。
　　管理人员眼一瞪，道：“你又不是鱼，你知道鱼爱吃！”
　　小金：“……”
　　可是我就是鱼鱼啊，小金看着湖水里的金色小鲤鱼，觉得跟人类好难沟通哦，容容道：“没有，两颗葡萄干，都是满的。”
　　满满当当的辅料盒放在一边，和鲜花一起作为罪证，小金耷拉着眉毛，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不解和委屈。
　　景区管理：“……”

　　岸边传来惊呼，有几只小鱼跳上河岸，朝这边蹦过来。小金眼睛一亮，跑过去抱起一只鱼鱼，道：“你看，他们就是喜欢吃的。”
　　众人：“……”
　　鱼身上的泥水沾了小金一身，几只小鱼还在脚边跳着，叫道：“小金，我们想去旁边的湖里，能带我们去吗？”
　　小金“嗯嗯”点头，道：“当然。”
　　景区管理下意识拦了一下，于是岸边便上演了人走到哪里鱼就蹦跶到哪里的神奇景象，当然这个人仅限于那两位朝湖里丢东西的少年。
　　“他们想去旁边的湖。”小金指着另一边的公园道。
　　众人：“…………”

　　“那、那也不能……”工作人员动动舌头，感觉有点找不到话来说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跟着人跑的鱼算什么，前段时间他还看了跟着大鲵跑的鱼呢，虽然是在网上。
　　容容走过去，将鱼送回湖里，面对小鱼们“不可以吗”的问话，他点点后方湖水，金色小鲤鱼和大鲵浮了上来。
　　“想去的就跟上。”容容低声道。
　　“下次人类不在，再给你们吃好吃的呀！”金色的小鲤鱼抖开背鳍，如一缕金线，眨眼间划过湖面，身后大鲵紧紧跟随，低鸣声如浮冰相撞般清脆。
　　岸边桥上传来惊呼，连景区的工作人员也惊讶看过去。
　　“再见~”小金朝湖中挥挥手。
　　锦鲤们相互看看，各自冒了个泡泡，道：“好吧，反正人类总是很烦，总喜欢在湖底好玩的拖回去。”

　　“那我们先走了。”容容道。
　　工作人员看过来，注意力却都还在湖中的那两只小家伙身上，听网上说都丢了好久了，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小金道：“不要总是翻湖底啦，他们不喜欢。”
　　工作人员：“……”
　　水面响动，小金转头看了眼湖面，又朝工作人员补充道：“小石头也不要运走啦，那个很好玩的。”
　　工作人员有一瞬间的怔愣，定期清理湖底倒是早就有了，一般都是清淤，清理石头还是最近才开始的，听说是来年春天要种点新品种的水草，有一个新的水上项目。
　　不过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工作人员眼中带上一丝疑惑，还不待细想，湖上前去确认的船已经归来了，来人道：“确实是大鲵和小鲤鱼。”

　　众人的欢呼声中，小金抱起黄玫瑰与粉色满天星，道：“好不容易买了这么多花花……”
　　容容指指桥的另一面，小金眼睛一亮，朝湖中鱼鱼们招了招手，躲过越来越多的人群走到桥后去了。
　　“他们看什么呢？”小金一边散花一边张望。
　　容容摇头，能听见倪跑跑和烁小金的名字。
　　“他也叫小金呐~”小金说着，将最后一把果干撒进湖里，底下群鱼们纷纷感叹，人类也不是那么笨嘛，起码东西这么好吃。
　　“哎！又干什么呢！”那边带刀捕快再次巡园归来，远远的一眼就看到了两人。
　　小金手一抖差点把盒子掉了，抱起剩下的花，抓着容容就跑，他才不要被人类训呢，明明说的都不对！
　　容容反手握住小金的手，带着人三两下消失在人群中。
　　工作人员“哎”一声被挡在人群外，他偏头看着湖中推着花游来游去的锦鲤，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现在的年轻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捕快”追上来之前跑出了清明上河园。小金看着门口的大字，道：“里面那么多房子，说不定是别人的园子呢。”
　　容容“嗯”了一声，道：“现在回去吧。”
　　街边的路人看过来，小金抱着剩下的玫瑰花，道：“这个花花好看，等我们回去的时候，给大哥和十八哥哥、爸爸妈妈，鄂陵的宝宝和我们的宝宝，还有大家都带一点……啊，还有好人类和金色的人类，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容容点头，看路边掠过的一辆辆汽车，想如果不飞的话，是不是能用人类的车回去。蓦的空中飘来一丝呼喊，小金在风中嗅了嗅，道：“是鱼鱼的味道。”

　　一辆大卡车缓缓驶过，车厢上写着海洋馆的字样。
　　小金和容容对视一眼，当即踩着滑板跟上。

　　当晚，手气不错的龙君哼着小曲乐颠颠回家，按照那小子的机灵劲儿，估计今天就能到家了，赶明儿一早就带到江边炫耀炫耀，金龙自然俊逸非凡，黑龙倒也还凑活……
　　“儿子回来了领过来见见啊。”一同回来的棋友们纷纷道。
　　“肯定肯定。”龙君朝身后挥挥手，抬步进了门廊。一道千里传音在楼梯间响起，小金叫道：“爸爸！我暂时不能回去啦！要把大鱼鱼送回海里！我给你和妈妈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还有……能帮我照顾一下其他鱼鱼吗？”
　　龙君：“？”
　　片刻后另一道温润声音响起，容容：“麻烦您了，三天后我和小金再登门道谢，您不用着急……”
　　“我才不着急呢！”龙君喝道。
　　小金松了口气，道：“那我们就先走啦！鱼鱼在房间里！你有时间也可以帮我把他们放回去！爸爸再见！我已经跟妈妈说过啦！拜拜！”
　　龙君：“……”
　　这臭小子，龙君念叨着，右手一震，房门应声而开，面前一个不规则的大水球出现在面前，体积之大，占据了他整个房间，里面还游着不少热带鱼。旁边沙发扑通一声，几只企鹅晃着翅膀跑过来，叫道：“我看看我看看，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威武龙神长嘛样？”
　　龙君皱着一双眉，盯着面前这大大小小的鱼儿和叼他裤腿的企鹅，以及那边吧嗒吧嗒拍尾巴的海象海狮，不说话。
　　“切，介不揍是个人嘛！”
　　企鹅们咂咂嘴巴，踩着龙君的拖鞋走了过去。水球内热带鱼们晃着漂亮的尾巴，纷纷念叨着“不过如此嘛，什么龙神”，上方漂着大片水母，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透明曼妙，下方则铺满了大片珊瑚，将客厅渲染成奇妙的颜色。而不远处，北极狐跳上餐桌，爪尖下的霸王龙“嗷”的叫了一声，他抖抖耳朵，有点后悔没跟着小金去海边逛一圈了。
　　龙君：“……”
　　“你们给我滚出去啊！”龙君一声咆哮。
　　九天之外，一声雷鸣，刹那间电光闪过，照亮了大半长江，至此，长江一线终于破防，在除夕将近的夜晚，落起大雪来。

　　-
　　黄河近岸。
　　“白熊，白狼，白狐，你知道雪豹吗，也是白白的，你是雪狼吗？”小金摸摸北极狼的脖颈，厚重的皮毛下是温热的皮肤。
　　北极狼抖抖毛发，道：“不一样……快走吧，人类会发现的。”
　　小金歪歪脑袋，道：“不会哦，人类不会发现的~”
　　容容接起一片雪花，轻轻向上一抛，金光亮起，雪花倏地变大继而怦然落地，一只毛色雪白的北极狼张张嘴巴，歪头打量着那只和他一模一样的白狼。
　　北极狼：“……”
　　小金指尖一点，那只北极狼又恢复了之前的雪花模样，轻飘飘的落在雪地里不见了。
　　北极狼：“…………”

　　“所以人类不会发现的，我们可以不那么赶快的走。”
　　小金面上一本正经，眼中闪着亮亮的光，好不容易遇见这么多漂亮鱼鱼和漂亮的大家伙，当然不能一下子就把他们送回家呀，还要一起玩呢~
　　旁边传来咕嘟咕嘟的气泡声，白鲸从气孔里冒出个泡泡，海豚们追逐着游来游去，虎鲸抗议道：“为什么把我们变小啊，我们也要玩！”
　　“因为你们实在是太大了呀~”小金夸张说着，和容容一起踩上滑板，大大小小的动物们跟在身后，半空一只大水球漂着，虎鲸晃晃背鳍，邀请他们去海里玩。

　　远处一道车灯晃来，两个滑板少年携风疾驰而过，身影闪动间，只能听见清晰的轮滑声飞速远去。雪花飘散着，渐渐停了，素白月色下，天地银装，大雪满山，只有两道滑板印痕沿着河堤的方向，一路直向远方。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为嘛企鹅说天津话，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