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赵羡

159、第 159 章

　　啪的一声响。
　　小余忽的清醒过来，手上一空才发现手机掉地上了。她下意识退后一步，渔船靠岸了，从船上拖下来一大网白花花的鱼。
　　大银鱼，虹鳟，雅罗鱼，裸鲤，鲫鱼，裸裂尻鱼……小余一眼扫过去，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这些鱼的名字，只是它们已经完全不动了，眼睛看着天空，嘴巴张得大大的，不知道是晕过去，还是已经死掉了。
　　渔船接二连三归岸，拖着网的渔民们相继下船，一面满不在乎打量着乘兴而来的钓友们，小余又退了一步，踩到脚后凸起的石块。

　　刚捞好的鱼被倾倒进岸边的运车里，沾着水渍的鱼鳞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小余看着，脚下用力在石块上踩了两下，一弯腰捡起手机，上前扬声道：“请问，你们看见过大鲵吗？”

　　文森特站在大河家镇的河边，将采样器从水里拎上来，道：“这就要跨省了。”
　　老任“嗯”一声，一手拿记事本一手握笔站在旁边写着什么，时不时指点一下文森特下网的地点和角度。
　　自从明确大鲵的大致活动范围后，队长是腰不酸了腿了不疼了，瞬间感觉咖啡也不是那么难喝了，他随手记下几个要点，看了眼不远处联系好的租车缓缓开过来，一把合上本子，道：“走。”
　　文森特小心分离水样，贴好标签压在保存盒里，道：“我是不是可以写个现代水文调查，复读几句财富密码，出个书，发发视频微博，当个高端‘爱国友人’。”
　　老任瞥他一眼。
　　文森特拎着背包小心放在面包车的后备箱，道：“还是算了，我是真的受不了干吃皮蛋和螺蛳粉。”
　　老任：“……”
　　老任抬手把背包塞在旁边，无语道：“发什么神经。”

　　文森特义正辞严道：“但是我喜欢凉拌皮蛋和皮蛋瘦肉粥。”

　　司机大哥是本地人，操着浓重的口音，一边与两人拉家常，一边打听昨天到底是咋回事，你们是专家，那说说鱼咋会自己从网箱里跑出来了，养了这么些年都么事。
　　老任&文森特：“……”
　　老任：“不太清楚。”
　　文森特：“大概是该加固网箱了吧。”

　　面包车绕上山间高速，文森特忙着处理这两天的数据，余光瞥见左侧的群山，想了想，道：“这是祁连山？”
　　司机“哎”一声，转头看文森特，道：“你瓦请祁连山撒？”
　　文森特哭笑不得的催司机看路，一边应道：“知道一点吧，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司机大哥搭着方向盘，道：“脑开车十哈几年俩……不过脑门卡玛多着，要学要学着你（我们门道多着呢，你要多学）。”
　　文森特谦虚点头，调出GPS信号路线，发现现在已经在刘家峡水库库尾了，再有一会儿就能找到了……他想着打开电子地图，考虑最快捷且方便的引诱路线。

　　“你们去刘家峡做啥着？”司机大哥又问。
　　文森特随口回答道：“水文调查嘛。”
　　“那脑门这水好是不好啊？”大哥像是好奇的很，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文森特抬头看了他一眼。
　　大哥摆摆手，道：“哎，机密是哈，脑瓦不清瓦不清（我不知道，我不懂）。”
　　文森特笑了下，道：“不是，我只是刚刚想到一个算法……大河家水还可以，基本上说兰州段以前水质都还不错，突出的问题是其他方面。”
　　司机在车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副又想问又怕人嫌烦的表情。

　　文森特想了想，放开电脑，道：“上游高原峡谷地带，工业少污染小，河水有一定自净能力，最主要的问题就是生态，河里是种群存留，岸上是水土保持，都需要多方协调，且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
　　老任一挥手打断他，道：“要想富，先修路，保护鱼种多种树。”
　　司机大哥恍然大悟：“扎就懂俩撒（那我就懂了）！”
　　文森特：“……”

　　手机铃声响了，老任挑了下眉，接起，道：“我说给你寄过去。”
　　“要是寄丢了！损坏了！找不到了！你担得起责任吗！”对方气若洪钟的吼道。
　　老任无语道：“谁会偷一个瓦片……都说了给你寄顺丰，我现在找个顺丰容易么我。”
　　“顺丰也不行！”对面一口回绝。
　　老任：“那等我下次碰见你，再给。”
　　对面：“那得到猴年马月去啊！！”
　　老任：“那你过来呗。”
　　对面：“……”
　　对面：“你是不是缺人手，想忽悠我？”
　　老任：“爱来不来，挂了。”

　　老任一转头，迎上两束好奇的眼光，顿时无语道：“干什么。”
　　文森特整理了下语言，道：“又有新人来了？”
　　老任划拉两下微信，道：“没有，就是来拿个陶片，估计拿到就走。”
　　司机大哥前后看看，好奇问：“什么陶片啊？”

　　刘家峡库尾。
　　渔民们对于一个小女孩的问话并不在意，甚至还有人笑问：“啥个大鲵，我们这儿连个大妞都么有。”
　　众人都笑起来，一条鱼不小心掉在地上，响起“啪”的一声轻响。
　　“没有见过吗？”小余又问。
　　众人都不搭理了，一人道：“咋，想吃啊，回家找阿妈吃奶去！”

　　一群人哄笑，小余握着手机举起，道：“我已经录像了，而且正在录音。那些鱼里黄河雅罗鱼和裸裂尻鱼是濒危物种，花斑裸鲤是重点保护野生水生动物，这群鱼年龄普遍在1-2龄，甚至还有幼鱼。”
　　那群人的动作停下来，仿佛才注意到似的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年轻女孩。
　　“国家渔业法规定，禁止使用炸鱼毒鱼电鱼等破坏渔业资源方式进行捕捞，禁止在禁渔期进行捕捞，禁止使用绝户网，鱼获中幼鱼不得超过规定比例，且禁渔期禁止销售非法渔获……你干什么！”小余连退两步，警惕的看着大踏步来到她面前的男人。
　　“你说干什么！”那人嘲了一声，探手就去抓手机。
　　小余迅速后退，躲到一边快速道：“销毁手机是没有用的，录音和录像会同步上传到个人云空间，我设置了定时发布，会同时通知渔政局和警方。”
　　“而且，”小余从后腰摸出对讲机，道，“还有这个，经过改造，一键连接警方频道，要试试不用拨110直接通话警方吗？”

　　众人皱眉，眼神不善将信将疑。一人喝道：“怕个鸟，就特么从来没人敢管过！”一言出，一群人仿佛顿时找到了破绽，围了过来。

　　小余握着手机大喝一声道：“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更不代表这次就不会严惩！”
　　“我们是国家科考队，正在寻找目前所知唯一一只黄河源黑色大鲵，恰逢生态建设关键时期，如果因为你们电鱼而损失这唯一来源，刘家峡电鱼案一定会是官方典型，从严从重处理且追究过往非法行为，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小余右手紧攥着手机，丝毫不退，虽然她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要是我没犯错就好了，要是我能早来一点就好了，要是我……

　　“现在，有没有人告诉我，是否看见过一只黑色大鲵和一只金色小鲤鱼。”小余握着手机，铿锵有力道。

　　众人面面相觑，来钓鱼的人早就走完了，此刻岸边只剩下拉着渔船的人，和与他们对峙的余之南。
　　“啧。”其中一人忽的出了声，甩了下手，朝其余人使了个眼色。
　　剩余人迅速领会，一个不松不紧的圈围了过来，小余眉头紧皱，左手推上对讲机的瞬间，手台就被人抢走了，一转眼，手机也没了。

　　滋啦啦的静噪传了出来，抢手台的人一脸懵的前按后按，而后道：“这、这咋弄啊？”众人纷纷看过去，小余在心里比了个YES，转身就跑。
　　“艹！”一人叫了声，探手就去捞余之南的头发，忽的嘭一声巨响砸了下来，小余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一个什么东西擦着她飞了过去。

　　余之南一转头，追她的人就这么倒在地上，脸上杵着个金属棒球棍，哐当一声砸在地面的碎石堆上。

　　“阿维你不要这么流氓啊。”一个声音懒洋洋传过来。余之南震惊回头，代家乐咬着棒棒糖朝她挥挥手，道：“嗨，又见面啦。”
　　“嗨……”余之南下意识挥手，又忙道，“快走他们人多……”
　　阿维走过来拍拍她肩膀，继而走到人群前，弯腰捡起那根棒球棍，瞧了眼被砸在地上的人，毫无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打棒球手滑了。”

　　紧张的气氛因为一根棒球棍忽然就改变了，抑或变得更加紧张了——阿维握着球棍在手上敲了敲，道：“你们人多我有武器，也算公平，来吧。”
　　余之南：“……”
　　众人：“……”
　　代家乐分了她一根棒棒糖，道：“没关系的，那家伙就是个流氓头头，揍不死的。”
　　余之南：“…………”
　　Vita远远走过来，十分怨念道：“就不能和平一点吗，搞得现在还在修车……嗯？倪跑跑和小金也过来了？”

　　余之南刚轻松的心一下子又坠了下来，正要说话，被人抢走的对讲机里忽的传来文森特的声音——“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有人能简单陈述下目前状况吗，我们的队员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