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金刀刀刀刀

3、【003】

　　拧完龚灼，苏缇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了回去，继续拱何思远的火儿：“何导的意思是咱一拍两散？”
　　“散就散！”何思远怒道，“你当老子稀罕啊！”
　　“苏编，”董季初一个头两个大，还得做小伏低地给两位爷爷作揖，“苏编苏编，看在我的面子上，您息怒。”
　　转脸又俯到何思远耳边嘀咕：“你提解约的话买剧本的钱可回不来了！合约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呢可！”
　　何思远一想起这个来也是肉疼，但他觉得在苏缇面前自己绝对不能怂，怂了就约等于降低自己的审美标准了，于是梗着脖子故作不屑道：“就那点儿钱算得了什么，让他拿着整容去吧！我才不在乎——”
　　“这片子独资啊你忘了吗老何！”董季初都要疯了，“人家丰氏看是苏编的本子才投资的啊！”
　　何思远：“……”艹，把这茬儿忘了。
　　大家同坐一桌，就算声音压得再低也逃不过周围众人的耳朵，苏缇却仿佛没听见一样，扭脸儿对还没缓过劲来，捂着大腿满眼热泪的龚灼道：“何导这片子不打算拍了，你白跑一趟。”
　　龚灼能怎么办？他就是条被城门失火殃及的池鱼啊！
　　何思远：“……你特么的瞎逼逼什么！谁说老子不拍了？再说了就算这部片子我真不拍了，也不会亏待龚灼的！”
　　吼完苏缇，何思远探头对龚灼道：“龚灼你放心，这片子不拍就算，老子下部片子还用你，还让你演男一！”
　　苏缇闻言展颜一笑，自觉闪身让开地方，还推了一脸懵的龚灼一把：“还不快谢谢何导。”
　　恍惚间龚灼好像突然就明白苏缇刚才为什么拧他了，虽然不知道何思远这句话到底能不能兑现，但有这句话就等于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啊！
　　“谢、那我先谢谢何导了。”龚灼嘴皮子都有点儿不利索了。
　　何思远：“……”怎么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董季初也在心里头骂起了娘，敢情这苏编不是要找茬儿，是要给龚灼要资源？操的嘞。

　　饭桌上一时静了下来，大家围观全程，心里跟着几番起落，差点儿就以为这片子要黄了，却没想到最后落得这么个局面。
　　何思远更是咋么着滋味，越想越憋屈。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何况这么多人都听见了看见了算是有了见证人，他要是下部片子不用龚灼，那特么的多打脸啊？
　　用吧，也不是不行，这次决定用龚灼之前他就考察过，多少了解这人的各方面条件其实都还是挺不错的，这么多年没什么名气火不起来完全是因为经纪公司压制……
　　可问题是他说出去这话完全是因为苏缇给他挖坑啊！他膈应苏缇，心里头自然就不舒服，觉得窝火儿。
　　不行，不能就这么吃下这哑巴亏！他得让这姓苏的也扒层皮！
　　何思远心思一转，直接跳过刚刚自己说不拍了那茬儿，开口道：“那就这么定了，下部片子我肯定还用龚灼。不过本子还没定，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行。”
　　“倒是苏编要想捧人，不如自己写本子啊。那多方便快捷，不比让龚灼在我这儿干等着强？”
　　“可以。”苏缇连个磕巴都没打，“以后但凡有我署名的本子，龚灼都可以自行挑选想演的角色。”
　　“……”艹，怎么好像又输一头，何思远气到，“就特么说的人家导演都听你的一样。”
　　苏缇含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龚灼你放心，下部片子我肯定让你演男一，”何思远就是要跟苏缇较这个劲，你不是有办法吗，我现在就看看你有什么办法，“这部你别演了。”
　　龚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苏缇。
　　董季初听得直拍自己的脑门子，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劝累了。
　　“别啊何导，”苏缇果然接话，“我刚答应的事儿，您这让我脸往哪搁？”
　　龚灼和董季初一听他这语气和措辞，就觉得他果然是又在给何思远下套，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主要是何思远肯定也听不进去。
　　两人转眸去看，旁边的何思远预料之中的十分得瑟，还觉得自己发挥不错呢。
　　他哪里想到，苏缇自己也没说怎么办，直接就把问题给他抛了回来：“何导，有事儿好商量，您开个条件。”
　　何思远一时语塞，开条件，开什么条件！怎么回事这姓苏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而且特么他怎么觉得这么一折腾，反倒是帮着苏缇送了不少人情出去？
　　何思远干瞪了半天的眼，一桌人都在瞧他，当真是有点儿骑虎难下。
　　不用龚灼那句肯定是气话，片子也不可能不拍，前期都投进去多少钱了，这要是突然不拍了，丰氏那边的资金还不上不说，还要付违约金，再加上这么多演员都到位，开机仪式都完事儿了……
　　“我……”何思远被他绕的脑子一时僵住，左右想不到怎么办，又看着苏缇那脑袋乱糟糟不知道多久没打理过的头发闹心，于是一气之下道，“你把头发给我剃了，咱这事儿就算了了。”

　　何思远一句话闹得四周皆静。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苏缇要顶着那么一脑袋看起来又长又脏的乱毛，从穿着看，他并不是很像那种丁点儿不在乎外表的人。
　　所以很多人其实都猜测过这位苏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遭受过心理创伤——不过不管怎样都不耽误他们嫌弃这人不讲卫生。
　　“也不是不行，”苏缇的回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我觉得何导您用一部戏换我剃头，我有点儿亏得慌。”
　　何思远一个没绷住：“……艹，现在难道不应该是你哄我吗！”
　　苏缇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谈条件：“这样，你和我出一样的条件，我就跟您刚说的似的，身上但凡长毛的地方，你说剃哪儿我剃哪儿，你说剃到什么程度我就剃到什么程度。敢来吗？”
　　“你敢我就敢！”要是没有他最后那句话其实何思远还能理智点儿，加上那仨字，这人直接就理智全无了，“特么的，给我拿推子去，谁有推子！”
　　他都拍桌子站起来了，但谁敢动窝儿真拿去啊？苏缇就算再邋遢，他身份地位也在那搁着呢好吗！大家平时嫌弃归嫌弃，却没有人真敢和他交恶。
　　龚灼也是没想到苏缇为了帮他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连忙伸手去拉对方，冲他摇头：“苏编，心意我领了……”
　　“叫你助理去找一把。”苏缇冲他一笑，抬起手来把他拨开，语气多少有几分哄他的味道，“快点儿。”

　　付雪戎屁颠儿屁颠儿地去找化妆组的人借了把推子过来。
　　他虽然坐得远，听不太清苏缇都说了什么，但并不影响他听何思远嚷嚷啊！那几句话里的含金量太特么大了，以至于让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苏编何导是不是想潜他家艺人了，先特么把资源都拿到手里好吗！
　　再说了，这又不是要剃龚灼的头发，并且当事人自己都同意了呢。
　　一套推子摆在临时腾出来的桌面上，付雪戎十分狗腿地打开盒子，笑得十分谄媚：“苏编，您要的推子。”
　　“谢谢。”苏缇略一颔首，道过谢后转脸看向龚灼，“你来。”
　　龚灼：“……”
　　苏缇笑道：“怎么说我也是为了你，给我剃个头都不行？”
　　“苏编，您别闹了，”龚灼终于忍不住道，“我不想这样……”
　　何思远也不想，他还琢磨着要是苏缇能把话收回去就好了，毕竟按着苏缇的意思，以后他的片子龚灼是可以随便挑角色演的啊！
　　想演哪个演哪个……这人要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演什么不能演什么也还好，怕就怕他飘了对自己的情况没点逼数，那他还不如直接退圈儿以后再也不拍片子了，还能保住名节。
　　“你希望我自己动手？”苏缇伸手去拿推子，似是又想起先前何思远的话，添了一句，“其实我长得还行。”
　　龚灼一脸窘迫：“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自己来喽，”苏缇连限位梳也没装，直接把电推子的开关往上一拨，在推子嗡嗡的工作声中喃喃念道，“真没良心。”
　　“哎！”龚灼伸手一把将推子抢了过来，“这一下直接就秃了！”
　　“就要秃的！”何思远知道自己完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不剃到露青皮咱没得谈！”
　　董季初皮笑肉不笑：“……呵呵。”
　　现在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苏缇是来真的，提条件有什么用啊还，反正何思远是掉坑里爬不上来了。

　　电推子嗡嗡地响着，龚灼小心翼翼地先把苏缇脑袋上的乱毛大致都剃短，而后才开始贴着头皮推。
　　他太专注了，以至于在将苏缇的头发剃干净之前，完全没发现四周早就静了下来，就连一直吵吵得最凶的何思远也没了声儿。
　　大家通通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缇的脸。
　　“别动，剃到耳朵怎么办。”龚灼轻声呵斥了一句，用手轻搬了一下苏缇的下巴，旁观者们跟着倒吸了一口气——那脸有龚灼的手大吗？
　　直到龚灼关了推子说了一声“好了”，苏缇一直垂着的眼睑才动了动，黑长微卷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后抬起，一双黑亮的凤眼看向众人。
　　见一众人纷纷盯着自己，苏缇微一扬眉：“看什么？”
　　没人答话，苏缇转头去看龚灼，也没说话，只一挑眉毛。
　　瞬间，龚灼也看愣了。
　　他本以为苏缇嘴里的“长得还行”也就是普通的还行，从没想过这人竟然长得这么行。
　　这张脸，这双眼睛……
　　苏缇见龚灼的目光从自己的眉眼看到鼻尖，又从鼻尖落在自己的嘴唇和下巴上，也觉得有点儿好笑，扬声叫付雪戎：“劳驾再跑一趟，帮我找个剃须刀吧。”
　　“啊？啥？”付雪戎早看傻了，直到目光和苏缇的对上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和自己说话，“啊剃须刀是吧？有有有，我这就给您拿去。”
　　苏缇跟着起了身：“我在洗手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