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金刀刀刀刀

10、【010】

　　龚灼和苏缇打过招呼，有些拘谨地在他身侧坐下，付雪戎见他到位便立即找了借口拎着小马扎跑了，妥妥地深藏功与名。
　　付妈妈走得倒是干净利落，连衣袖都没挥一挥，徒留一脸不知所措的龚宝贝，可怜巴巴地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苏缇瞥见他上身板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还下意识微微攥紧抓着裤子的模样感觉有些好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
　　付雪戎的话还没能从他脑中散去，这时候见到这人，他除却怜悯，什么旁的心思也生不出来。
　　可他需要自己的同情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苏缇心知肚明，但凡自己敢在龚灼面前把这种情绪流露出来分毫，都会让这个被人推着才肯勉强迈出这一步的人再退回去，乃至比先前离他更远。
　　这应当也是付雪戎绝不敢当着龚灼的面儿对他说某些话的原因。
　　苏缇甚至能猜到，今天付雪戎跟他说的这些事情，绝大多数也不是龚灼告诉他的，而是他自己东拼西凑了解到的。
　　思及此，苏缇有一瞬间的茫然，理智总让他告诫自己，龚灼与牧怜的性格谬之千里，应当是不同的两个人，可现实却又会在某个节骨眼儿上使他恍惚，让他仿佛穿过千年时光，在此刻看到了同一个人。

　　“苏编……”龚灼被他盯了一会儿，只觉脑袋里嗡嗡的，手心里更是直冒汗，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去看拍摄。
　　正出神的苏缇被他叫得回了神，收回目光的时候瞥见放在一旁的水果盒，顺手拿了起来：“谢了。”
　　龚灼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付雪戎分文不取地卖了，只以为苏缇因为收到东西向自己道谢，但身上被他盯出来的感觉还没散去，于是只有点难为情地应了一声。
　　“一次性盒子啊，”苏缇边打开一次性餐盒的透明盖子，边道，“多不环保。”
　　龚灼被他说得心口顿时一紧，眼神里带着几分小心地去偷看他的脸色。
　　苏缇又拿了单独包装的一次性水果叉：“这也是一次性的。”
　　龚灼抿着嘴唇，下意识地想到以苏缇的身家，他或许根本就没用过这么次的东西……
　　忽然间回忆起之前开机宴的时候，苏缇好像也根本没动过筷子吧？后来进包间他也只是随便吃了几口……怎么办？他现在是不是应该把东西拿回来丢掉，以免——
　　“拿着。”
　　正在他脑袋里乱作一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白皙干净的手伸到了他面前，递过来一个插着块芒果的水果叉。
　　龚灼下意识地把东西接到手中，转眸再看过去，就见苏缇正拿着另一只不同颜色的水果叉自顾自地吃起了凤梨。
　　“一次性的虽然干净，人多的情况下用着也比较方便，”苏缇咽下口中的水果后，道，“但就我一个人的话，不配拥有个专用的盒子吗？”
　　龚灼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嘴上却很是顺从地接了口：“……我一会儿去买。”
　　苏缇转眸看着他笑，擎着果盒靠近他，小声道：“我喜欢吃西瓜。”
　　“嗯……”龚灼脸上一热，忙低头把芒果塞进嘴里。
　　“一起吃，太多了我吃不完。”苏缇神情十分自然，“椅子搬过来点儿，我这么举着很累。”

　　拍摄的间歇里，想要欣赏一下苏缇美色放松身心的何思远扭脸往身后瞅了一眼，结果看到的场景让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成八瓣了。
　　虽然他对龚灼和苏缇搭对没什么意见，而且说实在的从利益角度上来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喜闻乐见，但你们要不要搞这么快啊！！
　　掰着手指头算算，你们昨天才刚认识好不好，今天就要凑到一起互相喂东西吃了吗！
　　何思远愤愤转头，两个都是他的菜，两个都是啊！他却哪一盘的边儿都碰不上，也太可怜了吧！

　　互相喂食是没有的，打死龚灼他现在也下不了手喂。
　　他只是听话地把自己的椅子拉到苏缇旁边之后，就自然而然地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水果盒，举在两人之间。
　　靠近的瞬间，那种熟稔的感觉再次从苏缇的心中一闪而过，但随即完全和牧怜不同的味道侵入他的鼻息，又让他霎时清醒过来。
　　艺人们大多分外注意自己的形象，外观要打扮得漂亮妥帖，连体味都需怡人，这样才能在靠近的时候不惹人厌恶反感。
　　苏缇遇到过太多把自己搞得“香气四溢”的男女，这让他甚至一度对所有香水都产生了抵触情绪——这也是他最初拒绝参加开机宴的原因之一，和人接触、应酬都不算什么，他并非不善交际，只是那样的环境里很难说会闻到什么味道，这对于一个对气味儿有些敏感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可龚灼身上的味道却从一开始就并不会让他觉得讨厌，昨天对方给他推头的时候他也闻到了，那种淡淡的味道带着几分香甜，一点也不霸道、张扬，像极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这种感觉则恰恰好与牧怜截然不同。

　　“你身上的味道，”苏缇倾身往龚灼旁边凑了一下，仔细闻了闻，“是香水吗？”
　　龚灼被他的举动闹得满脸通红，差点儿一哆嗦把手里的水果盒直接扔地上：“……不、不是，我……”
　　苏缇偏着头，微一扬眉，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看向龚灼神色游离的眼睛：“那是什么？”
　　龚灼脸红的像是全程冲刺着跑了个一千米，脑子也确实不清醒了，好半天才说：“洗衣凝珠的味道吧……”
　　苏缇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追问：“我怎么没有买到过这么好闻的洗衣凝珠？”
　　龚灼随口说了个牌子，东西还是赶电商搞购物节特价的时候买的，便宜又好用，他和付雪戎一下子囤了不少。
　　“这个牌子我知道啊，”苏缇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说起了这些他原本以为对方根本就没机会理会的小事，“我哥让人买来给我闻过，感觉没有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龚灼无言以对，他身上带香味的原因也就只有这个了，香水他自己本身不太喜欢，所以除却一些必用的场合外都很少使用。
　　苏缇看着他一脸迷茫还有几分无措的样子笑了起来，凑到他耳边先是提鼻子嗅了嗅，而后才轻声道：“不是洗衣凝珠的味道，那就是你的味道喽。”
　　龚灼：“！！！”

　　“卡！”何思远被身后的动静骇了一跳，喊完卡连忙转头看去，结果入眼的便是一地狼藉。
　　切成块状的水果散落在地上，装水果的一次性饭盒却还被躺在地上的人紧紧攥在手里，折叠椅也翻倒在旁。
　　龚灼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这一下摔懵了还是被苏缇吓着了，躺在那竟是半天没想起来往起爬，还是苏缇笑着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这么不禁逗？”苏缇伸手拉他，脸上的笑却一直没有退去，“快起来吧，大家都在看呢。”
　　龚灼灰溜溜地爬起来，低着头也不敢往四周看，生怕和旁人的视线对上。
　　“空盒子还攥那么紧干嘛？”苏缇屈指在他手腕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得了，这下没得吃了。”
　　“明、明天给你带……”龚灼边说边蹲下身，用手里的一次性餐盒把地上的水果稍微收拾了一下，完事想起什么来，又赶紧跑去何思远那边跟大家道歉。
　　何思远哀怨地叹了口气，随即挥了挥手：“谈情说爱的就别在片场呆着了，哪不比这儿景儿好？去去去，赶紧给老子滚蛋。”
　　董季初也笑，扬声道：“这边马上完事儿了，苏编也回去休息吧！”
　　“成。”苏缇看了一眼手机，八点半了，“夜宵吃吗？”
　　一句话说出来顿时达成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在场的工作人员连带着几位演员都大声地喊到：“吃！！”
　　苏缇：“那我叫人送来。”
　　大家欢呼着拍他马屁，苏缇却在人群里准确地捕捉到了付雪戎的影子：“付助理你过来。”

　　虽然没听见这俩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但却围观了全程但付雪戎本来是想去安慰一下自家龚宝贝的，谁成想却被苏缇抓了壮丁。
　　付雪戎答应一声，和龚灼一起往回走的时候，边接过他刚擦过手的湿纸巾边小声跟他嘀咕：“别怂，虽然有点丢人但你看效果多好，苏编脸上那笑模样儿根本藏不住。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讨他欢心知道吗？”
　　“……”龚灼，“我不是……”
　　“你是不是都没关系，你是什么都没关系，”付雪戎拖着他，步子又慢了几分，“你只要记住，追一个人尤其是咱苏编这样什么都不缺的，只要让他感觉到快乐、高兴，就足够了，懂吗？”
　　龚灼的嘴巴翕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而是缓缓地点了下头。
　　太多时候他都在想自己和苏缇的身份不对等，门不当户不对；在想自己看起来是不是太过普通，他知道和许多光鲜亮丽的小鲜肉相比，他真的什么也算不上；在想这样的自己到底能给对方带来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付雪戎却给了他一个他从没考虑过的答案。

　　“苏编！”付雪戎到了苏缇面前瞬间变脸，一副十分乖巧的狗腿模样，“您吩咐？”
　　苏缇有些好笑地睨了他一眼：“我没带助理过来，你多担待一下吧。这个人的电话你存上，以后订餐的事儿归你管，费用找他支取。”
　　付雪戎哪里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好事儿！瞪了半刻眼睛，反应过来后嗷地一声叫，然后直接窜到了旁边的龚灼背上：“苏编！苏编我爱您！我愿意这辈子给您当牛做马还希望您不要嫌弃！！”
　　人肉爬架龚灼一脸生无可恋：“……”还能不能好了？感觉不管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助理，在这个剧组里都没有脸这个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