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愿》六楼九号

42、第42章

　　这一年，晋国陈子敬废了晋帝陈伯考，登基为王。吴畏得陈子敬器重，又做过陈朝同的师傅，封骠骑大将军，官拜小司马卿，掌兵权。
　　婉青进得长乐宫服侍太后，未脱奴籍。深得太后喜欢。
　　谁曾料到，婉青一舞迷倒众生，此女从来不露声色，偏偏要在太后的寿宴上倾华而动，端木护心中获一丝了然，却又有些惶乱。
　　不过几日，一篇齐王麾下刘坚将军无视军法、任意妄为的呈罪奏折摆在端木邕几案上。
　　那时候，刘坚却坐在素琴微歌坊的后院，与柳细一边饮酒，一边象戏。
　　柳细的象戏全是刘坚教的，每次下棋，刘坚都不相让，初来十几步就赢他，柳细不服输，便缠着他，一输了棋就要饮酒，偏偏柳细又是千杯不醉。这样反反复复，柳细就能走个三十几步、再是四、五十步，下了一、两年的象戏，却一次都没赢过。
　　今天继续输了棋，柳细把棋子一丢，提着酒壶咕嘟咕嘟地灌。直到见了底，柳细才歇了气，脸上一抹淡红，双眼搅上妩媚。
　　刘坚摇头直叹：“纵使不醉，这样饮酒，心肝脾肺也会受损。你平时做人倒是张持有度，一喝起酒来就没有底了。。。。。。”
　　柳细放下空酒壶，轻笑道：“难得难得，大人从来大情大兴，今日竟然关心起我的身体了。。。。。。大人是否终于明白柳细的妙处，也有一、二分心思放在我身上来了？”
　　这情畅诉得倒是大方。
　　刘坚也是十分大方道：“非也非也，只是你这歌舞坊坊主千万保重，坊里上下，若是失了你，可还怎么过？我要想喝点好茶好酒，也找不到来头。。。。。。”
　　柳细斜他一眼，冷笑道：“大人这话说得虚伪，要说好茶，你那孙道医可是手到擒来。。。。。。又说好酒，皇上难到不是任君取撷？”
　　刘坚一愣，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是含着醋意，也不以为忤，缓缓地笑，慢慢说道：“我想要的，唯你这里才有。。。。。。”
　　柳细面色一暖，笑道：“所以。。。。。。大人总是离不得我！”话音一落，手中已钳着一丝细绢，递给刘坚。
　　刘坚望着他俊秀张扬的的眉目，摊看细绢一掠。
　　上面小楷正书，言语简略：士之耽兮，不可说也。
　　刘坚一愣，即而哈哈大笑，忍不住道：“好一个孔铮。。。。。。”

　　端木邕靠在椅子上，默默望着垂首而来的刘坚，对方轻道：“臣参见皇上。”
　　端木邕半天没有开口，只盯着此人好一会儿，才慢慢道：“你可气我？”
　　刘坚微愣，抬头望向他，道：“事当如此。。。。。。同州刺使达志武从军多年，向来公正不阿，法纪严明。齐王虽没有多话，可达志武参的这一本，却有军中诸将佐证，罪状坐实，若你不罚我，国法不依。”刘坚神色无恙，脸上含着轻笑：“这不听约束、出越行伍，所犯构军、乱军之罪，就算是斩了我的脑袋，也不为差，何况只是贬官罚俸，调令外职，众卿已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大大地放了我一马！”
　　端木邕不语，刘坚又道：“就算皇上护着我，此次不着，必有下一次，若每次都要徇私，终令众人不服。”
　　端木邕手扣在扶手上，默默道：“你倒是想得通透。。。。。。”
　　刘坚想了想，又道：“自皇上登基以来，还不曾北巡。。。。。。臣便当皇上的节度使去转一转，也好查看查看这民生疾苦。。。。。。”
　　“好了！”端木邕打断刘坚，“洛阳战败，多少大将难逃误军之罪，偏偏是你。。。。。。”不知如何再说下去，只好顿住，再道：“若是刘国公还在。。。。。。”还是没有说下去，他喘一口气，也不看刘坚，半天才又道：“刘坚，你心里清楚得很，如今我就算再不济，总还能守住你，只是。。。。。。”
　　只是怕有朝一日兵戈对持，守得住或者守不住，皆不能预见。。。。。。刘坚对他端木邕本是一心与之，偏是这一份忠肝赤胆，让端木邕怕，怕他因受他荣宠，成为众矢之的，怕他做事不求自保，万一有个不测。。。。。。所以，狠心将他打发出去，总好过待在自己身边。
　　刘坚怎么可能不气，换作端木邕自己，若被刘坚隔在纷争之外，只让自身去涉险，怕是心肺都要气炸了。此刻他偏偏没有一句怨言，句句都是深为皇上着想，听来只让主事之人心中惶惑，话却还是平心静气地说着：“只是这长安城由不得你再依着性子做事。。。。。。我也顾不上时时看着。。。。。。”
　　怒极反笑，刘坚脸上便是一副顽劣不恭地轻笑，笑得端木邕扣在扶手的手指根根发白，声音也停下来，好半天才又道：“你若是生气，骂我几句也好。。。。。。”
　　“臣不敢。。。。。。”刘坚垂首道：“皇上一心相护，臣却之不恭。。。。。。臣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还能见得皇上，皇上请保重龙体。。。。。。”
　　“你放心。。。。。。”
　　“臣斗胆，还有一事相求！”
　　“。。。。。。说。”
　　“那素琴微歌，臣既然要走，便将他留给皇上。。。。。。皇上用得上用不上，只求赐他们一口安稳饭。。。。。。”
　　“朕允了你。。。。。。”
　　一个“朕”字出口，刘坚已抬头笑意渐浓，认真望着端木邕，看了良久，也不说话。
　　端木邕从坐椅上站起来，怔怔盯着他。刘坚还是眼中带笑，笑而不语，一片清朗舒怀之态。
　　端木邕忍不住向他走去。立在他面前，看他轻笑，看他眼角眉稍微动，心中只是滞气而不能言，半晌，手抚上他的脸，颤声道：“刘坚。。。。。。我。。。。。。”
　　刘坚不动，只望定了端木邕，望着他面色苍白，眼角额头含着悲苦，再也不忍，伸手出去，将他揽入怀中。
　　刘坚微微叹气：“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