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愿》六楼九号

25、第25章

　　刘坚果然离去不到三个时辰，从怀里掏出翡翠兰，交给孙思遨，急问：“孙道医说的可是此物。”
　　众人皆惊。孙思遨也是惊异非常，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得到的？”
　　刘坚胸中微痛，只是叹道：“翡翠戏兰苕。容色更相鲜。。。。。。我也是偶然所见所闻，孙道医请快救人吧。”
　　孙思遨见刘坚面色难看，不肯多说，也不再多问，转身进了屋中。
　　屋子里闻得到阵浓的腥血味，随蒸腾之汽弥漫空中。阿史那翼都守着方玉敏，其他的人全都候在屋外。
　　直到孙思遨再次出来，对刘坚道：“此女已无大碍，再休息个三五七天，就如常人一般。。。。。。”
　　刘坚连忙相谢，张太医也拱手道：“多谢孙道医。。。。。。”
　　孙思遨摆手，淡笑道：“我可是收了诊金的。。。。。。刘坚，你也稍微休息一下，明日一早，自己过来吧。”
　　说完也不待对方答应，一个人悠悠地离开。
　　刘坚这才随张太医走进屋，看见屋中立着一个大桶，一桶血水，让人心惊。方玉敏也是满身的血迹，躺在床上，将床都染成了红的。
　　刘坚已惊道：“翼都大哥！”
　　阿史那翼都却平静道：“不用慌张，这只是药用的羊血，因敏儿浸在其中，才弄得全身都是。。。。。。”
　　张太医啧啧摇头道：“老夫行医几十年，孙道医的医术之奇，还是头一次见到。。。。。。不过羊血确是解毒之济，却只见过内服，不如这等疗法。。。。。。”
　　阿史那翼都看刘坚脸上喜悦，想对他说话，却又觉得任何话都显多余，只好望着他，眼中满是感怀潮热。
　　眼见方玉敏面容回暖，张太医告辞。
　　刘坚也回家小憩了一会儿，天已大亮，他独自一人前往孙思遨的家宅，未到门口，已远远看见昨日那个叫照邻的小童站在门口，见了他，大声道：“怎么这么迟啊，你怕是想反悔！”
　　刘坚径直走过照邻身边，冷笑道：“若我反悔，今日恐怕就是你与你家公子的丧期，我还会一个人来吗？”
　　他这句话，果然把照邻吓得禁了声，央央地随着他进了屋，对躺在床上还在睡觉的孙思遨道：“公子，刘坚来了！”
　　孙思遨侧一侧身，并不睁眼，嘴里呢喃道：“让他等会儿吧。。。。。。我再睡会儿。。。。。。”
　　照邻应了一个“哦”字，就丢着刘坚，自己出去了。
　　刘坚气结，伸手掀开孙思遨的被子，大声说：“既然有重症者还等你相救，你却为了睡觉耽误时辰。”
　　虽已入夏，气温却还不高，门又大开，孙思遨只穿着一件单簿的内襟，他骤然一冷，急跳起来，瞪着刘坚道：“我忙了一个晚上，睡一会儿觉还要你管！”说着抢过被子裹在身上，不过没有再睡，只冷哼道：“你倒是勤勉。。。。。。一大早就来送死。。。。。。”
　　刘坚想着他昨晚救方玉敏的辛劳，又知不好得罪此人，默默道：“孙道医的本事，刘坚亲眼所见，又有什么好怕，若是我的血能救人一命，当然义不容辞。”
　　孙思遨虚着目光从头到脚打量刘坚，仿佛此刻才看见这个人，慢条斯理地说：“这位大人还真是心胸广阔，不过。。。。。。昨天我是骗你的，没有谁要你脑袋里那一两二钱血，给你吃下的药丸，是我密制的毒药。。。。。。”
　　刘坚不语，心里自然早也有些意会，不过表情冷道：“孙道医也真是好情操。。。。。。不仅不救死扶伤，还给人喂毒。。。。。。”
　　孙思遨却仿佛自得其乐，眼角漫上微微笑意，道：“你身份颇高，我们又得罪了你。。。。。。若是我救完人以后被你陷害，不就是死路一条。况且那毒药是你自己吞下去的，我又没叫你吃。。。。。。”
　　刘坚正要开口，突觉胸闷，他一惊，心中想着难道孙思遨给他吃的真是毒药？他提着一口气，要将胸口乱捣的气息压制回去，却全身软乏，令他只得扶住床头，目光直指孙思遨。
　　孙思遨看他情形不对，心里也是惧惊，喊道：“刘坚！”
　　刘坚怒瞪着他，声音飘浮却严厉：“快拿解药来。”
　　孙思遨已从床上跳起来，看刘坚额头浸出冷汗，手急速搭在他的脉上，他目光微变，转身即于房内拿了两味药来，令刘坚嚼了吞下。
　　刘坚也不多说，依命服下，渐渐觉得气息平顺下来，胸口的剧痛也缓和了许多。他面目青白，冷看着孙思遨道：“果然如孙道医所言，若是我十二个时辰没有到你这里来。。。。。。便要叫我毒发身亡？”
　　孙思遨却也是冷着目光道：“你若非自命不凡，吃了别的东西想解了我喂你那药丸的药性，也不致如此。。。。。。”孙思遨冷笑，“果然是个莽夫，偏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的药虽有毒性，却恰好能缓你胸脘胁肋之隐痛。。。。。。我孙思遨虽不算芊芊君子，也断然不会做害人的事，是你怕我取你的血，而吃了别的东西，却与我的药丸相忌，才引出毒来。。。。。。”
　　刘坚暗思，沉声道：“你说的相忌之误，都是哪些？”
　　孙思遨不理他，站起来道：“念在你虽无德却是情急救人的份上，我也不计较了。你自己走吧。”
　　刘坚一把抓住孙思遨的衣襟，定然道：“这十二个时辰里，我只吃过一碗白粥，那粥也决无药性，不会与你的药相忌，你若所言非虚。。。。。。”刘坚的手越捏越紧，声音也越来越寒：“到底还有什么会让我中毒？”
　　孙思遨一惊，看刘坚神色坚决，便是实话，他内心思量，也是不解。
　　俩人目光相对，一个心里焦虑，另一个心里极惑。好半天，孙思遨才道：“你好好想想，可有去过什么地方，误食了什么东西？”
　　刘坚摇头，心中疑惑越来越大，过了半晌，他才慢声道：“孙道医的药丸，可否再给我一颗。。。。。。”
　　孙思遨心下惊讶，望着刘坚，却抽了手，坐在刘坚对首，缓缓笑道：“你这人真是倔强，此毒虽未必致命，却会伤你颇深。。。。。。为了查出来源，你竟然还要一试？”
　　刘坚静默，好半天又道：“孙道医刚才轻易就解了此毒，我当然信得过你。”
　　孙思遨手心一颤，望着刘坚朗然清明的眼光，他脸上却有些发怔，好半天，才移开目光，轻声道：“你以前必是受过重伤，常年胸痛，却不得好生调理，更是伤上加伤。此药性情威猛，但药效后置。若不是忌物引毒而出，对你的伤患却是有益无害。。。。。。”他伸入怀里，又摸出一颗丹丸来，交给刘坚：“若起了正途的药效，有嗜睡之症，实数正常。”
　　刘坚淡笑，望着那粒药良久，正要喂入口中，却被孙思遨一把抓住。
　　孙思遨笑道：“那一日，我家小童已告诉你我游山去了，你为何不相信他，偏要在房顶守株待兔？”
　　刘坚一愣，只觉孙思遨手指冰凉，这才发现他只穿一件簿簿的内襟，脸色也不太好。他道：“你家小童说，你去游山几日了。。。。。。我却看见晒在外面的草药新鲜，才上山采药又立刻出门游山似乎不妥，再嗅着宅里的药味甚浓，便猜他说了慌话，不过也只是猜测而已。”
　　孙思遨丢了手，赞道：“心思细密，有勇有谋，实乃大丈夫。。。。。。昨日那位姑娘身边之人，在突厥也定当地位非凡，看来关于你的那些流言，却是以讹传讹。。。。。。”
　　刘坚心思不在于此，将药一口吞下，对孙思遨道：“昨夜折腾了你一宿，今日又扰你休息。。。。。。”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却不知你也身体有恙。。。。。。你还是好好休息！”
　　孙思遨也站起来，忙道：“你且稍等。”说着，他转身去取了一些药包好，交给刘坚，默默道：“若是有异，定要速速嚼了吞下。。。。。。”
　　刘坚拜道：“大恩不言谢，在下告辞！”

　　阿史那翼都只觉脸上被轻轻抚过，双眼急睁。
　　方玉敏眼睛微颌，目光如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不舍得动，也是定定地盯着眼前之人。
　　好一会儿，方玉敏泪水沿着眼角滑下，轻轻道：“翼都哥哥。。。。。。我没有死吗。。。。。。”
　　阿史那翼都也是放缓了声音轻道：“别说傻话。。。。。。你怎么会死呢？”
　　方玉敏微微吸口气，手指在阿史那翼都的脸颊滑动，嘴唇微抿，眼中含着深情，仿佛是许久没有见到阿史那翼都，想要看个够：“翼都。。。。。。敏儿这么任性，你不生气吗。。。。。。”
　　阿史那翼都摇摇头：“是我错在先，我怎么会生气，但是。。。。。。你不该想要与我决绝。。。。。。你竟然连一次改错的机会也不给我。”
　　方玉敏咬着牙，泪如滂沱，心中痛道：“敏儿所求，就算普通男子都未必能做到。。。。。。我却要强求突厥可汗。。。。。。对你而言，敏儿实为罪大恶极之人，又唯有一死才离得开你。。。。。。我。。。。。。”
　　后话被阿史那翼都止住，俩人嘴唇相贴，阿史那翼都仿佛怕弄伤了她，温柔到极处，轻轻启着她的唇，与她缠绵，腔内闷声沉道：“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再不分离，同死同穴。。。。。。”
　　此话一出，方玉敏全身微震，身体被阿史那翼都揽住，重入他的怀抱，又似过了千年一般。她顺了自己的心意，什么也不再说，只紧紧环着那个身体，想要这样到永生永世。
　　方玉敏渐渐又睡了去，阿史那翼都摸着她的脸望着她，过了很久，才站起来走出房间。
　　哥舒兰等人守在室外，见了他拜道：“刘坚刚才听闻玉敏姑娘已醒，似乎还有别的事，便走了。。。。。。属下照主子吩咐，相会约见之人，那人果然是端木护门下，不过依属下猜测，端木护还不知你的身份，只以为是突厥可汗身边的大官。。。。。。不过，小皇帝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他要巩固自己胁天子令诸侯的地位，便想将我从刘坚身边拉过去。。。。。。我这番前来，端木护自然明了刘坚并非泛泛之辈，又是皇帝身边的人，看来刘坚随心所欲的日子，也过得差不多了。”他微微凝思，又道：“哥舒兰，你只管去向那人要好处，钱财物品，越多越好。。。。。。如此，我们才能平安回返。。。。。。”
　　哥舒兰领命，阿史那翼都又对另一个随仆道：“贺连，你去看看刘坚做什么去了。。。。。。不要被他身边之人发现。”
　　那叫贺连的也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