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百年老火锅

7、7.约定

　　温窦将温栩画抱回卧室的床上，此刻，他新换的衣服又被冷汗沾湿了。

　　“疼……”重新躺会床上，温栩画立马蜷缩成团，像一只可怜得无处慰藉的小猫。

　　温窦观察着他的症状，轻问道，“小画，哪里疼。”他是医学专业的高材生，也做过不少急救措施方面的实习，他轻轻调整着温栩画的姿势，舒展他的身体，尽量让他平躺，方便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温栩画安静的指了指肚子。

　　温窦轻按一下他指的地方，酥麻的按压感让温栩画情不自禁的抖了抖，这时，李婶端着热水进来，见温窦检查温栩画的肚子，忙说道:“温先生，小先生这是胃病犯了，刚刚吃了药，可能药效没到，来，小先生，喝点热水。”

　　“胃疼？”温窦看着温栩画捂的部位，心中疑惑，那并不是胃的位置啊。

　　温栩画从床上艰难的坐起身，慢慢喝完热水后，李婶又塞给他一个热水袋放在肚子上，过了一会儿，温栩画感觉好多了，睁开眼睛，对李婶轻道:“阿婆，我想再喝点热水。”

　　“嗯好，我再去倒一杯。”李婶拿着温栩画喝空的杯子，暂时走去厨房，给他接热水。

　　温栩画释重的呼出一口气，见温窦关心他的目光，柔弱的低声道：“不好意思，温老师，今天我大概是不能和你出去玩了。”

　　温栩画很失落，他似乎十分期待这次和他出门玩的机会，温窦看出他的郁闷，安慰道：“没关系啊，今天不行，那就改天再约吧。”

　　温栩画听后，没觉着高兴，反而幽怨的嘟囔：“要开学了，温老师那么忙，只怕到时候，你都忘了……”

　　许是生了病，温栩画的性子竟比平日多了几分黏腻与撒娇，温窦觉得惊讶，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他一声失笑，“怎么会呢，原来在小画心里，我是个这么没有信用的人啊。等你身体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出来玩，就直接电话给我就好了。”

　　“真的吗。”温栩画抬头看着他，试探的问他，“我想约哪天都可以吗？”

　　“嗯。”温窦点头应道，接下来的时间忙是忙，空出一天的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我记着呢……”温栩画轻哼一声，随即，想起温窦今天是特意这时候来家里接自己的，他应该还没有吃午饭，遂又道，“温老师还没吃饭吧，我叫阿婆给你做点。”

　　正说着李婶，李婶拿着热水，也进了卧室，听到温栩画的话，也附和道：“是啊温先生，难为你特地赶来找小先生，现下小先生病着，也出不了门，不如你就陪陪小先生，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

　　温窦刚还想着如何婉拒离开，听李婶这般说，他看了看温栩画一脸期待他留下的憔悴病貌，心中不忍，便答应了下来：“那好吧，有劳李婶，你就随便给我做点什么吧，我什么都吃，不挑食的。”

　　待李婶又走去厨房，温窦看着温栩画又喝完手里的热水，伸手接过他的杯子：“还要喝水吗。”

　　温栩画摇头，他拉了拉领口，嫌弃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又被汗湿了，我想换件衣服。”

　　“我去给你拿件新的。”说着，温窦起身，打量着温栩画的卧室，“你的衣柜呢。”

　　温栩画给他指了指，“那扇黑色的推拉门背后就是，温老师随便拿件就好。”

　　温窦走过去给他拿衣服，这时，他才察觉出温栩画的卧室异常单一整洁，室内除了白色的床单，就是黑色的柜子，书桌上放了一台很老式的笔记本电脑，以及台灯和笔筒，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书柜里的书放得十分规整，基本全是学习相关的书籍，偶尔夹杂着几本小说，却是连温窦都觉得很深奥的名著。

　　不太像一个十七岁男孩的房间。一般来说，卧室是属于自己最随心所欲的空间，都会放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然而，温窦在他的卧室里，一点都看不出他的兴趣喜好。

　　温窦心知不去探究别人秘密的分寸，并没有多嘴问什么，他给温栩画拿了件舒适的衣服，正要递给他时，他的目光不经意扫到放在床头柜旁，与这间没有任何色彩的卧室格格不入的东西。

　　它是一本画册，封面被各种五彩的颜料渲染，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东西。

　　温栩画换好衣服后，注意到温窦的视线放在他的画册上，问道：“温老师想看我的画吗？”说着，温栩画拿过画册，放在温窦的面前，神色忸怩又说道，“刚学不久，可能画得很丑呢。”

　　得到温栩画的许可，温窦翻开第一页，他一边细细评鉴，一边实话笑道：“其实，可能我没多少艺术细胞，我觉得小画的每张都好看。”

　　从第一页开始，温栩画画的内容就只有一样。

　　温室的荼蘼。

　　对了，温栩画现在是有喜欢的爱好，他喜欢养花。

　　温窦翻到画册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雷雨夜时，温室盛开的荼蘼，温窦的确不怎么会看画，却也能从温栩画的每幅画中，感受到那一股孤独的悲伤。

　　他再次发现，眼前的温栩画，跟他记忆中的温栩画，变化太大。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因为生病的缘故么。温窦很想问，却也顾忌该怎么开口，话到嘴里，又变成了家常的问候：“什么时候喜欢养花的，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喜欢养小动物吗。”模糊记忆里，温窦依稀还想得起，那个开朗朝气的男孩曾经养过一只小猫，每天都亲自给小猫喂食，抱着小猫睡觉。

　　温栩画看着温窦翻开的画册，缓缓道，“因为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养小动物。”他继续说道，“还记得我以前养的小猫吗，在你出国后不久，它得了猫瘟热，被医院下了两道病危通知书，我不想它那么痛苦，就给它打了一剂安乐死。”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温窦抱歉的想打住这个话题，而温栩画却释然的摇摇头，“还好吧，它走的时候很安详，我也没觉着好伤心。很快，我又养了只小兔子，结果没养几天也死了。再然后我学着养鱼，养鸟，甚至乌龟，却依然养不活。上了高中后，我就不再养动物，而是选择了养花。”

　　说着，温栩画侧头看向窗外，他卧室的落地窗也刚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温室，眼底一片柔和，“一开始养花，我也养失败好几回，后来，我造了这么一个温室，才勉强把花儿养活了。也许，生命本来就是这么脆弱，稍不注意，就会失去的。”

　　“小画，别那么消极。”温窦觉得他在说这些事时，都隐喻着他目前因为生病而低落的情绪，“你只是生病而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温栩画笑了笑：“温老师以为我在感叹我自己吗。放心吧，我又没得绝症什么的，哪会那么悲观。我这个人天生怕疼，疼起来要死要活的，其实，这种疼痛若轮到常人身上，根本没我那么夸张。”

　　“你是因为‘胃疼’，才休学的吗？”温窦问。

　　温栩画愣了愣，“……也算是吧。总之，我身体很好，昨天才去做了体检，指标都是正常的。”他好像有意藏起了一半话，转而又说起另外的事情，“诶对了，温老师昨天搬家怎么样啊，搬完了吗？”

　　温窦点头：“嗯，学校宿舍那边我都收拾好，今晚，我就要住在那边了。”

　　“那太好了。”温栩画为他感到高兴，目光向往的喃喃道，“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去那边找你。”温栩画说出去后又恍然觉得这话太唐突了，急忙改口解释，“我是说，以后都不补课了，我要是遇到什么不会的题目，可不可以去那边请教你。”

　　“小画还有不会的题目？”温窦已经完全掌握了温栩画的学习状况，意有所指的问他。

　　温栩画脸微微红：“我的英语……还是很差，话说，温老师今天不是最后来补习我的英语吗。”

　　聊到学习的话题，沉闷的气氛便活跃不少，温窦轻“哦”了声，微笑的问：“那你的卷子做好了？”

　　“嗯嗯，做好了，我去拿。”说着，温栩画想要走下床，却被温窦拦住，“卷子在哪里，我帮你拿吧。”

　　温栩画一愣，“在爸爸书房的桌子上，昨晚停电了，爸爸书房有备用电的台灯，我就在那边做的英语卷子。”

　　“嗯，我知道了。”温窦点头，转身去书房给温栩画拿试卷。

　　在温窦离开期间，温栩画坐在床上，等着温窦回来。

　　突然，他收起柔顺无害的表情，一把扔掉捂住肚子的热水袋。

　　“热死了。”温栩画冷笑道。

　　过了十二点，李婶给温窦做了几个普通的小菜，温窦吃得却非常愉快。吃完了后，他便把温栩画的英语试卷批改了，正如温栩画所说，英语是他所有学科中较为薄弱的一门，然而，他是不是在温窦面前像掩饰其他学科那样，故意掩盖他的英语成绩，那温窦就不知道了。

　　“单选与完形填空都没有问题，就是阅读理解和作文需要加强一下。阅读理解涉及到的有些内容读起来会很枯燥，可能会影响你的判断力，你可以先读问题，再把问题套用到文章里面去找关键词，这样就不容易出错了。至于作文的话……注意时态的变化，以及单词的积累，多练多写就行了。至于听力……”温栩画的房间里，温窦坐在一旁，给他讲解试卷，卷子里错得最多的就是听力题，“也和作文一样，要多听多练。”

　　“我不习惯那种播音腔，听起来怪怪的，发音还没有温老师的好听呢。”温栩画小声嘀咕着，望着轻笑他的温窦，目光一闪，“不如，温老师来帮我念念听力题吧。”

　　“可是小画，考试的时候，只有这种播音腔啊。”温窦失笑。

　　“今天就先念念嘛。”温栩画赖皮道。

　　果然生病时的温栩画，真的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娇黏，温窦拗不过温栩画，无奈拿起听力的内容，扬声念起来。

　　“A Chinese painting is usually thought of as ……”

　　念到一半时，温窦哭笑不得的发现，那个缠着他念听力的青年，早就呼呼睡着了。